月朗星稀，明鏡湖畔。

“神是什么樣的存在？”羅蘭終于問出了這個疑惑。

在地球，神大抵只是一種虛擬的精神寄托，但在這個世界，丹迪拉雅曾說過，神就是非常非常強大的法師，但到底有多強大，羅蘭沒有具體的概念。

“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丹迪拉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羅蘭沉吟了數秒，解釋道：“這次學院風波，表面上是痛苦祭師引起，但背后卻脫離不了神的支持，甚至可以說，這就是那位神主導的。從某種角度上說，學院可以說是被一個神盯上了，所以我就很想知道，我們的對手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他刻意沒有提黑夜女神莎兒的神名，因為霍華德曾經對他說過，這會引起神的警覺，甚至其談話內容都可能被對方感知。

丹迪拉雅明白了羅蘭的意思，她輕嘆了口氣，低聲道：“我就知道這事一定會引起你的警覺。我不妨告訴你，學院的危機的確沒有解除，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解除，除非學院覆滅。”

這話和白木雕說的一模一樣。

羅蘭心中悚然。

美麗的大法師抬頭看著天上神秘的星空，一臉感慨：“你是凡人，我也是凡人，凡人怎么可能窺探神的秘密呢？我唯一知道的是，神非常的有耐心的，他們制定一個計劃，往往會持續十年、數十年，甚至上百年。他們足夠強大，壽命足夠悠長，所以擁有無盡的籌碼，一次失敗了，就再來一次，直到成功為止。”

她看向羅蘭，眼中浮出一絲悲哀之色：“作為凡人，我們每阻擋神一次，都會付出巨大的代價。我們這次僥幸成功了，但還有下次，下下次，總有一次，我們會失敗，會死。”

羅蘭聽懂了。

神就像是一個腰纏萬貫的大富豪，而凡人就是一個錢包里只有1個銅子的窮光蛋。兩人在牌桌上對賭，賭注是一個銅子。

大富豪輸上一次，兩次，甚至上百次、上千次都可以瀟灑重來，他永遠都會在牌桌上，但窮光蛋就不行，只要輸上一次，他就得下牌桌走人。

何其不公平！

何等絕望！

羅蘭望著霧氣縹緲的明鏡湖，似乎看到了不久之后，化作一片廢墟的皇家術法學院。

他心中不甘：“阿雅，就沒人能阻止神嗎？”

丹迪拉雅微微一笑：“有啊。”

羅蘭心中一喜，急問：“誰？”

“另一個神.......”

羅蘭頓覺失望，這不是和沒說一樣，格倫麥人并沒有自己的神。如今信奉的生命女神，是光靈的信仰。生命女神的模樣，幾乎就是照著光靈雕刻的。

許多格倫麥法師對生命神殿并不感冒，尤其是皇家術法學院的法師，很多人對生命神殿心有抵觸，所以學院中基本沒有生命神殿的力量。

丹迪拉雅又說出了下半截話：“又或者是賢者。”

羅蘭一怔：“嗯，賢者也能讓神改變主意？”

丹迪拉雅淡淡一笑：“我爺爺是風暴賢者。他曾經說過，賢者就是生活凡間的神。他們能完全識破神的詭計。在賢者眼中，神的力量無所隱藏，一切陰謀詭計都無法施展，就只能使用正面進攻的手段。但這么干的話，就算成功了，神在凡間的力量也會遭受巨大的損失，這是神不愿看到。”

“賢者，凡間的神。”羅蘭重復著這兩個詞，卻越發覺得迷惑。

丹迪拉雅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笑道：“想不明白嗎”

羅蘭苦笑點頭：“嗯。說了半天，您還是沒告訴我，神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呢。”

“我沒法告訴你，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我爺爺曾寫過一本書，我恰好看過。這本書的書名叫《凡間的賢者和天上的神》，里面對神的種種奇異處做了不少的描述。”

羅蘭大為好奇，想詢問，但又怕這事涉及個人隱私，沉吟了一會兒，他斟酌著問：“阿雅，我能看下這本書嗎？如果你覺得不方便，那就算了。”

丹迪拉雅聳了聳肩：“我倒是想給你看，但辦不到。這本書被遺落在了紅潮灣。現在估計被那群黑水強盜給搜刮走了。不過，我可以大體和你說下書的內容。”

羅蘭立即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

沒想，丹迪拉雅卻打了個哈欠，面露困意：“我累了，想回去了。”

羅蘭頓感失望，又不好強迫，只能說道：“阿雅，那我送你回去吧。”

他掉頭原路返回，走了幾步，卻見丹迪拉雅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阿雅，不回去嗎？”

“當然要回去，可我走累了，腿酸的很，不想動彈了。”丹迪拉雅的語氣既柔且媚，就好像小姑娘撒嬌一般。

羅蘭一時沒回過味，立即接道：“那我們就用飛行術回去吧？”

“我困的很，現在釋放飛行術，可能會摔死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羅蘭撓了下頭發：“那怎么辦？”

“不如，你背我回去吧？”

說完，丹迪拉雅一臉期待地看著羅蘭。

“呃這.......不大好吧？”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好猶豫的？”丹迪拉雅有些不滿。

羅蘭左右看了看，路上已經基本看不到行人了，偶有人走過，因為光線昏暗的緣故，也沒人知道他們身份，自然也沒人特意關注他們。

他一咬牙，點頭道：“行吧，我背你回去。”

他走回丹迪拉雅身邊，蹲下身。

丹迪拉雅順勢趴在他背上，等羅蘭站起身后，她腦袋正好擱在羅蘭肩膀上，鼻子呼中的熱氣讓羅蘭耳朵有些癢癢的。

“啊這下可省力多了。”丹迪拉雅輕嘆口氣，頭枕在羅蘭寬厚的背上，閉上眼睛，為羅蘭介紹起書中的內容。

‘書里說，一個法師的成長，本質上就是靈魂不斷壯大的過程。靈魂一直壯大。直到突破某個極限的時候，就能脫離肉體，獨立存在。這個能獨立存在的強大靈魂，就是神。’

這話通俗易懂，羅蘭對神有了直觀印象。

‘但是呢，凡間的法則并不允許靈魂獨立存在，這是鐵則。所以呢，神就無法在凡間立足，它們一旦脫離肉體，獨立存在，立即就會被法則之力排擠到混沌海。’

羅蘭頓時恍然：“原來是這樣。我就說，神如此強大，為什么不真身降臨在凡間，原來是沒法過來。”

“對，他們沒有肉體，所以本體無法直接降臨。當然了，其實是有很多取巧手段的，但既然是取巧，就會有諸多的限制，甚至還有風險。神，是最不愿意冒險的。”

羅蘭立即追問：“那為什么說賢者就是凡間的神呢？”

“賢者的靈魂已經足夠強大，足以獨自存在。但是，他們的肉體卻還沒消亡。這具血肉之軀很脆弱，但非常精妙。它們能化解了凡間法則對靈魂的排擠，使得賢者能夠停留在凡間。”

羅蘭恍然：“也就是說，如果賢者肉身死了，他就必須離開凡間，就和其他神沒什么兩樣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你可別小看這具肉身，它是自然造物，珍貴無比，無可復制。雖然它的存在會大大限制賢者的力量，但血肉之軀也切實地保護靈魂不被混沌海中的狂暴能連撕扯，是靈魂的避風港灣。”

“混沌海的撕扯？”

丹迪拉雅微微點頭：“混沌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冥想時間也不短了，對這一點應該深有體會。”

羅蘭深以為然，雖然混沌海是法力的源泉，但也好幾次差點害死他。

在他感覺中，混沌海就好像是一團熾烈狂暴的火焰，就好像太陽一樣，遠遠地感受溫暖就行了，要是太過靠近，立即就會粉身碎骨。

“我爺爺說，即使是賢者的靈魂，進入混沌海后，也存活不了多久。所以，能夠在混沌海中存活下來，甚至還能影響凡間，建立教會的賢者靈魂，每一個都是運氣和實力并重的卓絕強者。數萬年來，大陸上出現過的賢者有近千個了，但最終能建立穩定教會的，也不過十幾個，可見混沌海的危險。”

“我有些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丹迪拉雅輕輕說道：“沒有成為賢者，就永遠無法真正理解賢者的力量。即使是現在的我，回想我爺爺曾經展現出的種種奇妙力量，也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羅蘭心生好奇：“能否描述一下呢？”

“嗯比如時空停滯，比如回溯往昔，再比如，一個念頭，就冰封近十里的海面......所有的這一切手段，我越強大，越感到不可逾越的差距。”

“一念之間，大海冰封。果然是凡間的神。”

他自己也是法師，學習法術時間也不短了，正因為如此，才真正覺得可怕。他當前擁有的力量，和賢者比起來，就好像螢火蟲和天上月亮的對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知不覺，羅蘭已經走到了明鏡湖居27號門口。

丹迪拉雅手輕輕一揮，院門就無聲地打開，她腦袋靠在羅蘭背上，嬌聲道：“我不想動了，你直接背我回房間吧。”

羅蘭沒法子，只能沿著熟悉的道路繼續往前走，一路穿過走廊，又經過書房，最后到達二樓一間房間門口。

不知為何，路上竟然一個人都沒碰到。

“咔噠”

房門輕輕打開，里面是裝飾華麗的房間，房間內有小花廳，花廳內側布置著精致的月白石屏風，屏風后就是臥室了。

丹迪拉雅打了個哈欠：“背我進去吧。”

羅蘭站在門口沒動：“這.....阿雅，我就送你到這吧？”

背上沒有回應，就在羅蘭以為丹迪拉雅已經睡著的時候，她身體掙了掙，從羅蘭背上滑了下來：“也好。時間晚了，你別回去了，去頂樓客房休息吧。”

“好。”

簡短應了一個字，羅蘭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