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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只信過一個人,他死了,為了我而死。”
結束談話前,這是他說的最后一句。語氣很重,燈光下表情似乎都有些猙獰。
機遇確實很重要。另外就是他流利的法語和在法國接受過的教育經歷。法國人愿意相信這個聰明而又勇敢的中國人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他們法蘭西文化的熏陶,所以才會如此優秀。
而弄來坦克和裝甲車名叫莫洛科夫的白俄以及阿廖沙和他都淵源頗深。他有義務照顧他們,起碼讓他們在上海可以過上一個穩定的生活。
原本租界內烏煙瘴氣,各路勢力魚龍混雜。把白俄組織起來以后他們一舉驅逐了原本在租界內的青幫。
現在整個法租界秩序非常穩定,街面上幾乎可以說路不拾遺。
兩人此刻都在沉默的吸煙。
抗戰爆發前姐妹兩都已經加入了組織,經過組織考慮,姐姐最后被顧楫推薦到南京國民政府潛伏了下來。
某種意義上說所有生活在這里的華人只有他在法國人主宰的租界里打破了天花板。
在他之前沒有一個華人坐到他這個位置,之后也不大可能有。
很多事顧楫都沒有深談,稍稍交代一下就過了。蒲素可以想象一定充滿了很多故事,那些人也一定和他經歷過很多。
“阿廖沙值得你信任。他就那副樣子,對我也就那個態度。”
“他是真正的軍人。忠誠、服從,具有犧牲精神。”
這是顧楫談到阿廖沙時的原話,表情很是嚴肅。
“在這里除了他們,最好對任何人都不要輕易相信!”
顧楫之前并不是黨內人士,所以他在上海的布局一開始是完全自主發揮。當時初衷是他要照顧好手下的兄弟和朋友,有些事不得不做。
老任和現在在東北的老洪,都是他的手下。還有汪氏姐妹里的姐姐曾經是他政治部的英文翻譯。
學長的態度很明確。強調老任以及阿廖沙他們可以完全信任。
而其他人,則需要多多提防。
這里的其他人,顯然指的是組織內部的人。
他因為是昨天剛被派遣到上海,以前發生的事肯定和他沒關系。而且很多事發生的時候他國外,關于蒲素的過往履歷顧楫大致是清楚的。
加上兩人青少年時期就在法國就相識,蒲素一貫的為人和政治態度顧楫也十分了解。所以現在上面安排他來上海,顧楫也愿意配合移交,畢竟無論如何也帶不走。
顧楫的信仰當然是純粹而又堅定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幾年來通過他這個渠道從法租界營救出來的愛國抗日人士就不下幾十人,傳遞的重要情報對組織的價值更是無法估量。還不定期運輸軍火和藥品,這些物資都是邊區緊缺的戰略物資。
這些都足以證明他有著極其堅定的信仰。
只是他對上海分部應該有顧慮。
自從他的聯絡人犧牲以后,顧楫一直都是直接和邊區上級領導單線聯系。
“你有懷疑的目標嗎?哪怕只是感覺就行。”
蒲素想問問顧楫的想法。
“我之前一直和他單線聯系,否則的話也早就暴露了。”
“可能老廣東有懷疑目標,只不過他沒有機會開口了。”
顧楫苦笑著搖了搖頭。
“出事前老廣東應該有預感。”
顧楫接著說了下去。
“那天出事后他和我說如果他回不去,讓我以后直接派人去邊區聯絡。千萬不要聯絡這里的任何人,誰都不能信任。”
“然后,就再也沒有見到他。”
說到這里顧楫陷入了某種情緒中,蒲素見狀也只能沉默地給他續了一杯茶。
顧楫的猜測并不是沒有根據。
臨來之前上級給蒲素看過之前的行動報告。
顧楫的聯絡人代號叫“老廣東”,同時還是他的入黨介紹人,可以說是一手發展顧楫加入組織的帶路人,兩人感情非常深厚。
當時疑似遭到出賣,兩人接頭時被中統特務包圍。事發時他們可以一起突圍沖出去,只是一旦正面強突顧楫的身份勢必要暴露。
危急時刻老廣東讓顧楫先走,他來掩護吸引火力。起先顧楫不忍獨自離去,老廣東以自戕逼著他先走,血戰到最后被四面包圍后果斷吞槍自盡。
幾個月之后顧楫才派了手下的老洪找到邊區,從此以后就是單向聯系,一直保持到現在。
從老廣東的履歷來看他之前是紅隊行動組的隊長。1932年上海特科遭到重大破壞后才從香江支隊調來上海,對敵斗爭經驗非常豐富。
否則如果他稍有不慎,顧楫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蒲素看過一份名冊。動身前上級交給他,看完記住后當場就銷毀了。那份名冊記錄了當時和老廣東有聯絡的幾個地下情報人員和現在還在上海的同志。
這幾年上海地下組織雖然沒有遭到系統性破壞,只不過關鍵幾個人物都蹊蹺的先后出事,損失也可以說非常嚴重。
尤其是淞滬會戰爆發后,原來的對手中統和軍統方面把力量大都轉移到了對日破壞和鋤奸上,在這種情況下我地下組織還是頻頻遭到日方破壞。
上個月贛州分部的三名同志借道上海前往蘇區參加會議,結果藏身的舢板剛出吳淞口就被日軍截停。短暫槍戰過后,三名同志全部英勇犧牲。
正想到這里,顧楫出聲又打破了沉默,他問道:“子言,你剛去過作坊,里面的布置你覺得怎么樣?”
聽到這里蒲素來了興致。
雖然對那邊的遞進式防護和隱蔽機關這個思路很是欣賞,不過他也提了點自己的擔心。
蒲素主要覺得那個地形一面背水,如果擁有兩輛裝甲都還需要突圍,代表敵人火力起碼能對坦克和裝甲造成威脅。
那種情況下基本來說突出去意義也不大,反而一開始機動性就受到了限制。兩輛具備高速機動的裝甲火力最終只是被當做固定炮臺使用。
聽了蒲素的擔心,顧楫眼睛反而亮了起來,之前的陰霾好像散了不少。
“那你說應該怎么辦?”
他笑著問自己這個學弟。
“學長,那邊的布置是你在黃埔學的嗎?”
蒲素有點好奇地問他。
黃埔當時從第七期遷校南京以后才轉為三年制。并且采用了德系訓練,從那以后所有訓練科目才以德國陸軍為模范,軍校的顧問也都是德國人。
而這位學長是黃埔五期,作坊那邊的布置就算是德國人也沒有這種風格。
“我提了點想法,主要是夏老爺子設計的。還有莫洛科夫……算了不說了。”
“老爺子設計的圖紙下次你應該看看,我一直用他改裝過的家伙。”
說完顧楫從衣服里拔出一把他差點認不出來的柯爾特m1911。
蒲素看到這把手槍上加裝了湯姆森m1928沖鋒槍的前握把和制退器,并使用了西班牙生產的30發彈匣。
“其實還有槍托可以加裝,帶出來不方便。”
顧楫一邊說一邊得意地讓蒲素研究著自己的愛槍。
這把槍經過如此改裝,在連發狀態下就是一把自動沖鋒槍。蒲素看了以后嘖嘖稱奇。
“按照你的思路那邊應該怎么部署?”
等到蒲素戀戀不舍地把槍還了回來,顧楫塞到衣服里才繼續問。
“其實我覺得那邊地形條件先天不足,只是現在轉移也不可能。如果是我的話……會把兩輛裝甲拉開距離,以作坊為中心互為交叉。”
“當然還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若是連坦克都解決不了無論如何結果還是一樣,只不過射界充分了很多。”
蒲素嘴里說著,又隨手在紙上把作坊的地形圖畫了出來。
顧楫看著他重新布置的火力分配,尤其是把周邊地勢和房屋輪廓畫的一絲不差,心里對這個學弟也是佩服不已。
“沒錯,看起來你這個布置才是現有條件下最有利的。”
“只不過……”
顧楫賣了個關子。
沒等蒲素催促,他很快就接著說:
“我不說你一定想不到,那個碼頭其實會動!”
蒲素擦了一根洋火將之前寫寫畫畫的紙條燃成灰燼。
顧楫身高和他差不多,都是178的樣子,只是顯得文弱瘦削。穿著便服的他像是一個普通職員,完全不會讓人想到他就是那個法租界華人警界之花。
石庫門二樓房間里亮著太陽燈,桌上兩杯清茶,煙灰缸里滿滿的煙頭。
顧楫自然有他需要考慮的一堆事務,而蒲素也在消化之前顧楫和他傳達的信息。
這位學長在上海經營不過七年,卻留給他一個龐大的家底。
兩個身影相對而坐。
上午老任帶他和阿廖沙見面的白俄老巢以及兵工作坊,只是最為重要的兩個部門急需他去接觸,實際上他們的家底遠不止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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