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聽聞蒙古人把京營大軍一網打盡,京中四王八公十二侯中多有子弟在其中為官,均為蒙古人俘虜,不知道這蒙古人索要贖金朝廷如何處置呢?”賈政心情甚佳,也順口問及這一目前京中武勛們最為關注的問題。
京中武勛群體規模甚大,各家各戶幾乎都有子弟在京營中任職,從副將、參將、游擊到都司、守備、千總、把總,等級不一,但是這也基本上是武勛子弟們的一個最安逸去處。
只不過在賈家這邊因為賈敬追隨義忠親王被貶謫,像賈璉、賈蓉這些嫡支自然都受牽連,而賈瑞、賈璜、賈瓊、賈蕓、賈薔、賈菌這些別家旁支卻都又好逸惡勞,多不愿意去軍中,所以也才有了賈家現在逐漸沒落,甚至連武勛的基本盤——京營里,都沒有自己子弟作為代表的尷尬情形。
不過賈家也還和其他武勛家族保持著聯系,所以這一次武勛在京營中的慘狀他們也才知曉。
“現在還不好說,還要看皇上和內閣的商議了,不過徹底不管肯定不會,關鍵在于蒙古人所索要的金額太大,朝廷肯定拿不出這筆銀子,若是個別武將自家愿意贖回自己呢,但蒙古人好像又不太愿意,要求一并贖回,只有幾萬士卒索要不多,朝廷已經允了,但涉及到將領武官們,就要細細計議了。”馮紫英的話半真半假。
永隆帝的意圖已經很明確了,士卒盡快贖回來,將領武官們則是采取拖的法子,盡可能拖時間,以便于他能重新布局京營的人事,使得他日后能控制京營。
馮紫英回永平后也還要和宰賽那邊交代,數百武將軍官,一個一個談,一個一個贖回,不急,拖上一年半載,這邊也好有更多的時間來準備物資交易。
像布匹、鹽巴、茶葉甚至鐵料等等,馮紫英和宰賽的約定就是如此,他們只要物資,不要銀子,而銀子通過永平這邊的商賈換成物資,然后走遼西走廊運入草原,這樣一來皆大歡喜。
比如穆天燕,索要五萬兩,這五萬兩銀子便要交到永平府馮紫英手里,馮紫英自然會安排人把銀子換成物資,然后從遼西經由葉赫部地界運入草原內喀爾喀人地盤,這其中肯定會有一些利潤分成,一部分會給葉赫部,否則葉赫部要承擔其這個擔保作用,不給點好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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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也和宰賽那邊有了默契,拒絕了那些愿意為武勛將官們交付贖金的商賈們而只由馮紫英這邊來負責處理贖回事宜,甚至還可以在價格上給予一定優惠折扣,但是馮紫英這邊需要交付內喀爾喀五部需要的物資而非銀子,同時要確保所有人幾百武將軍官都要被全部贖回,如果有無人愿意贖回的武將軍官,那么就要由馮紫英自己出錢負責按照最低贖回價贖回。
馮紫英也一口同意了這個條件,放任那些商人們和武勛攪在一起,只會讓邊地的物資運輸管控難度更大,雖然現在這牽扯這幫京營武將軍官,但是這些武勛家族還有其他子弟在邊鎮上,他們借此勾連,日后為禍會更甚。
對宰賽來說,這樣近乎于打包而且還能全數換成自己需要的物資,對他們來說無疑既穩定而且還減少了物資交易環節,又有葉赫部擔保避免了風險,可謂一舉幾得,皆大歡喜。
“那豈不是意味著這些人一時半會兒都不能回來?”賈政也只是有些好奇,也還有點兒擔心,但是畢竟不涉及到自己利益,所以也不是太在意。
“看吧,朝廷肯定會有一個方略出來,蒙古人那邊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沒有銀子就別想放人,零敲碎打的贖人他們肯定不愿意,嫌麻煩,所以這還有找一個保人,……”馮紫英攤了攤手,“屆時還有很多事情,所以小侄也會很快回永平去。”
“唔,此番事了,賢侄和寶丫頭的婚事就該提上議事日程了吧?”賈政這才想起什么似的,問道。
這已經十月了,當初早已經一定十二月娶寶釵,但是沒想到從馮紫英到永平府之后各種事情接踵而至,許多事情都耽擱了下來,也就只議定了成親時間,許多具體事宜都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商議。
馮紫英想了一想才點點頭:“小侄這邊的確事情多了一些,不過小侄會回去和母親商量,請母親盡早和薛家兩位嬸嬸那邊說好。”
賈政滿意中夾雜遺憾的頷首,他現在對馮紫英越發看好和滿意,但是薛寶釵和林黛玉雖然都是至親,但是畢竟不是自己女兒,所以這種糾結的心思困擾著他。
倒是賈赦心思不在這上邊,他聽出了未來馮紫英似乎是要參與到協助朝廷把京營那幫武將軍官贖回來,而且每個人價格都不一,里邊和蒙古人的談判好像還會有很多扯絆。
他已經在琢磨著自己能不去摻和進去,從中也能撈兩個銀子花花?
馮紫英不是說他和蒙古人的首領建立了互信關系么?
自己幫忙牽線贖回幾個人,從中吃點兒牽線搭橋的辛苦費,這不算過分吧?
這榮禧堂里一干人都是各有心思,但是卻只看到滿堂喜笑。
“對了,方才李十兒說賢侄和寶玉、環哥兒以及蘭哥兒似乎在商議什么事情?”賈政這個時候才想起關心一下賈蘭的事情。
馮紫英也把情況介紹了一下,表示愿意收賈蘭為弟子,暫時會安排人來教授賈蘭經義,幫助賈蘭提升經義水平,以便于日后能盡快適應去青檀書院。
這個消息再度讓賈政喜出望外。
雖說全家都更寵愛寶玉,但是賈蘭畢竟是嫡長子賈珠的兒子,賈珠早逝,讓賈政也曾黯然神傷,一個讀書種子就此泯滅,賈家的頂梁柱塌了一半,一度讓賈政心灰意冷。
現在這個嫡長孫也是讀書頗為努力,如今馮紫英愿意收其為弟子,幾乎就是要幫著賈蘭日后奔上讀書科舉和入仕之路了,這對于賈珠這一脈來說,簡直就有再造之恩了。
所以賈政也是鄭重其事的起身,要給馮紫英行禮道謝,慌得馮紫英趕緊避讓,好一番推讓。
在另一邊賈母的院子里,也是熱鬧非凡。
得聞馮紫英過府造訪的消息,幾乎所有榮國府的婦人姑娘們都下意識的簇擁到了賈母院子里。
榮國府兩位當家老爺降階相迎也是讓一干女人們唏噓感慨不止,但是就連賈母也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不妥,而只是感嘆馮紫英幾年之內就完成了飛躍式的晉升。
榮國府里內外消息是極為靈通的,端茶遞水的丫鬟,門口打望的仆從,無一不是賈母身旁的耳報神,便是她身旁的鴛鴦、王夫人身旁的彩霞、邢夫人身旁的春桐,也都是能隨時和榮禧堂這邊的人打探消息的角色。
馮紫英和家這賈赦賈政的對話進程,幾乎也是隔著一盞茶工夫就能傳遞進來,弄得這邊賈母的院子里更像是內堂聽聲。
“這么說鏗哥兒是真的單槍匹馬去和蒙古人首領見面談判?這不是鴻門宴么?”就連賈母也被傳回來的消息震驚了,“那等奴酋豈會和我們漢人一般講信義,沒準兒就是翻臉相向,鏗哥兒未免也太大意了!”
“是啊,怎么能孤身犯險,豈不聞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先前還喜笑顏開的薛姨媽此時也是蹙起眉頭,自家姑娘馬上就要嫁過去了,怎么這位姑爺卻是如此不省心,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呸呸呸,想到這里薛姨媽趕緊連呸幾聲。
“奴婢聽得馮大爺給二位老爺說他也是有準備的,雙方都有約定,真要有什么意外,那邊未必能討得了好。”站在一邊兒搭話的小丫鬟回答道。
“那也不成,鏗哥兒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咱們這邊可要有幾位姑娘要嫁過去呢,寶丫頭,琴丫頭,還有兩月你們倆就要過門,日后過去了,一定要叮囑鏗哥兒,千萬莫要去冒這等險,他們馮家不是只有他這一棵獨苗么?也不怕出個什么意外?”賈母連連搖頭,富態白皙的臉上也是不解和擔心,“還有玉兒也要找機會和鏗哥兒說說,莫要恃勇不當回事兒。”
“是。”寶釵、寶琴和黛玉交換了一下目光,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迎春、探春、湘云和惜春、岫煙幾位,既是甜蜜,又有些不自在。
畢竟老祖宗可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叮囑此事,已然將馮大哥當成了自家人一般,可這還有其他幾位姐妹,別的不說,寶釵和黛玉便是隱約知曉,探丫頭是對馮大哥有些情意的,這幾個月里,便是環老三都隱約透露過,只不過知曉人不多罷了。
寶釵和黛玉猜得沒錯,探春在賈母一說話時,心里就有些微微的酸澀,不過她歷來爽朗大氣,并沒有露出形色,只是在寶釵和黛玉脧過來目光時,心中還是忍不住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