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永興、靜難、保義、河陽、威勝、平盧、義武、橫海諸節度皆罷,今襄州、兗州、貝州、蔡州等州鎮又相繼上奏請免。從今以后,大漢再無方鎮之憂了!”趙曮將劉承祐批閱過的奏章收拾了起來,嘴里輕松地說著。
此番呈上來的,是襄州、兗州、貝州等方鎮相繼上表請辭,此次嘉慶節的情況,顯然擴散開了,而被解權的藩鎮,也都有妥善安排,或為政,或治軍,沒有一股腦地強令歸養。而最積極,為人先者,便是襄州節度郭威。
看完郭威為的奏表,劉承祐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少許喜悅,看起來,郭威在大漢忠良的道路上是越走越遠,越走越寬了。
一封封辭表,固然足喜,但劉承祐仍舊保持著冷靜,說:“這只是個開端,代表著地方藩鎮的態度,然而更重要的,還是此后的落實,待軍政徹底分離,再向朕道喜吧!”
“是!”聞言,趙曮收起了笑容,拱手恭敬地道:“陛下意氣自若,泰然處之,臣敬佩之至!”
聽此恭維,劉承祐不禁瞥了趙曮一眼,只見其一副謙恭順服的姿態,候在那兒。嘴角扯了一下,劉承祐吩咐著:“諸節度、防御所請,一概應允!著政事堂、吏部及樞密院,效前事,對各地之軍政職吏,妥善安排,務求軍政平穩過渡!”
“遵命!”趙巌認真地記下皇帝的吩咐。
“另外,時下就只剩朔方節度使史弘肇那邊,未有上表了!”趙曮補充了一句。
眉輕凝,旋即舒展開來,劉承祐道:“朔方路遙,遠在西北,交通往來也不便,再者靈州邊陲之地,形勢復雜,不似腹內州鎮,卻也不急!”
略作沉吟,又道:“不過,再是邊地,也是大漢治下,日后縱不屬腹心,也在臂膀,軍政之安排,也當從其制。著吏部,先安排些年輕職吏,前往靈州任職,協助管理民政。”
說到這兒,劉承祐思維發散了,補充道:“還有,往后似靈州這等偏州之官吏,朝廷考比,當先優一等!”
抬眼,趙曮仍舊面色平靜,一絲不茍地應承著。
劉承祐問:“北軍整編事宜,樞密院那邊可有本章?”
“回陛下!”趙曮道:“陳留郡王與李、潘二臣,已然著手重新編練,糧谷有河北支持,兵士有軍使彈壓,再兼陛下恩詔,縱有波瀾,也當無虞。另,北調換防的禁軍,已然奉調出發了!”
“嗯!”劉承祐點頭應了句,吩咐著:“此事要尤其為關注,但有消息進展,即報與朕!”
“是!”
問完軍政,劉承祐不由將目光投在趙曮身上,以一種疑問的語氣問他:“趙曮,朕有不解,還望解惑!”
天子的目光中,帶著點審視的意味,趙曮心中一驚,面上恭敬不加減,躬身一禮:“陛下請問!”
“以你的年紀,便如此沉穩肅重,處事周全,固然足喜。但是,朕總感覺,你似乎過于謹慎了,尤其對朕,恭敬地有些過分了。朕很好奇,是什么讓你如此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的?”
聞此問,趙曮表情愈顯嚴肅了,背躬得愈深,稟道:“臣入仕之前,不過一書生,見識且淺,能力不足。然幾世修福,蒙陛下信任,拔為崇政學士承旨,德不配位,說得就是臣。臣既感激涕零,又誠惶誠恐。
經臣之手,皆是國家機務,更不敢有半點差錯與疏漏。為免辜負陛下信重之恩,臣不得不事事謹慎”
聽其這番陳情,劉承祐不禁一笑,目光中透著點莫測高深。趙曮之言,劉承祐信,但是,也感覺得到,他心里還有所保留。
卻也沒過分逼迫之,劉承祐收回目光,朗聲著說:“朕嘗聞,你父趙公,都時有放浪形骸之時,在這方面,你可要學學他,謹慎認真,固然可贊,但也別緊張過度了。朕終究不是虎兕熊羆,不會吃了你的!”
“陛下教誨,臣謹記于心!”趙曮恭拜道,然后又恢復了那副模樣。
見狀,劉承祐搖搖頭,又問:“聽聞你身體抱恙,如何了?”
“多謝陛下關懷!”趙曮受寵若驚的模樣,應道:“只小疾,用藥之后,已然復原!”
“你兄夭亡早逝,今為獨子,恪職盡忠之余,還需侍孝奉養,當保重身體才是!”劉承祐說。
趙曮的雙目中,流露出一抹感動之色:“是!”
“你退下吧!”
讓張德鈞給自己捏了捏肩膀,稍解疲憊,起身走到輿圖前。已經快入夏了,天氣良好,明媚的陽光透過門窗照進宮殿,投在劉承祐身上,溫暖著身心。
而劉承祐一站,便是小兩刻鐘,其目光所在,自然是在秦鳳之地。去歲,若不是秋季接連大災,劉承祐早就在西南動手了。到如今,耽誤者,也是將近一年的時間,不過,也給了漢廷,更充分的準備時間。
此時,大漢國內之軍政梳理,也取得了巨大的成果,而劉承祐,也按捺不住動兵的沖動了。
“張德鈞!”
“小的在。官家有何吩咐?”
“午后,傳諸宰臣、各部院主官以及兩司將帥,崇政殿議事!”劉承祐平靜道。
午后,崇政殿內,文武濟濟一堂數十人,大漢朝權力最重的一干人俱恭立于御前。劉承祐高坐于案,掃視一圈,開口即道:“朕將文武眾卿召集于此,有的人想來也猜到了目的。孟屬趁中原國難之際,悍然出兵,侵占秦鳳四州。竊據我國土已久,今籌備得當,朕打算發兵伐蜀。今日,我們就在此殿議一議,出兵事宜!”
劉承祐一句話,便定下了此次殿議的基調。事實上,對此,大漢文武臣工,并沒有任何詫異,早有預料,也沒人表示反對。
上下同心之下,迅速地擬定了伐蜀的時間,兵馬的調動,以及糧械籌措轉運等事宜。至于伐蜀的主帥,有所異議,老臣們因為各種原因屬意王景,劉承祐也有那么一剎那的動搖,但終究堅定了決心,選擇支持向訓。
乾祐七年,入夏之后,從東京至鳳翔的官道上,大量禁軍、糧食、被服、軍械,分批發往,為伐蜀,做著最后的準備。
宮苑之后,蜀主孟昶,正在摩訶池間納涼,還是其花蕊夫人相伴,喂食瓜果,輕搖羅扇。但是,難解孟昶的燥熱,幾遍周邊置有冰塊。
孟昶素不喜夏季,以其炎熱難耐,此時單衣,坦胸露懷,看著身邊薄衫誘人的徐慧妃,有些喘息不定,說道:“這酷暑炎炎,實在惱人,難于就枕。娘子,你說我在摩訶池上,建一座宮殿,以后,供我們逍遙納涼如何?”
“這。”徐慧妃明眸皓齒間,露出了少許遲疑,小聲地道:“聽聞北方可能有戰事,國家遇急,郎君在宮內,不便興起此土木吧”
“誒!”孟昶擺擺手,道:“總說北漢要入寇,都喊了兩年了,仍舊不見動兵。大臣們,已成驚弓之鳥,漢軍稍有動靜,便大作其事。再者,朝廷在秦鳳以及興元府,布置了那么多兵馬,又有山川險阻,不足慮!”
孟昶話說完,便與討論起宮殿要達到的要求
“陛下,大臣們求見!”內侍前來通報:“說有要事稟報!”
被強行從溫柔鄉中拽出,孟昶有點不悅地節儉臣僚們,問:“有何急務,又是北漢動兵了?”
“陛下!北漢正式出兵了!”樞密使王昭遠,點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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