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沒想到自己帶著一大堆德國工程師還沒上手維護中國的S—70直升機,在原材料和零配件質量審核的第一關就沒過去。
德國萊比錫公司的確是跟中國方面的合同中明確了巨額違約賠償,但根本只在于制約中國方面耍什么小動作,無法正常履約合同,因此約德爾等人在制定合同時將違約金訂的特別高。
出于所謂的對等原則,約德爾很痛快的同意中國方面用巨額違約金制約他們的要求。
對此約德爾等萊比錫公司的一眾高層都沒有任何異議,覺得這只不過是中國人求一個心理安慰罷了,他們德國人是出了名的的嚴謹有內涵,尊重契約精神的民族,怎么可能違約?
當然就算退一萬步,萊比錫真要玩兒點花活,就憑中國人那懵里懵懂的死腦筋能看得出來才怪呢。
再加上萊比錫自認為自己的技術水平能碾壓中國一眾蒼生,各種零配件和材料足以晃瞎中國人的雙眼,就更不把中國敲定的所謂違約條款當回事兒了。
字簽的那叫一個痛快利落。
結果就在他們擼胳膊挽袖子,準備在中國這個肥羊身上很不客氣的撕下幾塊肉時,中國評審專家組中的顧景友便毫不客氣的將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來。
搞的漢斯都知道該怎么說了,說實話漢斯對這次中國所謂的專家評審組的評審是做了最壞的打算的,用中國的俗話來說,不就是過來給個下馬威嘛。
漢斯雖然是個德意志爺們兒但這個道理他還是很懂的,也做了相應的應對辦法,可顧景友不單單是下馬威,而是一上來就直接掀桌子,這就讓漢斯有些懵,這架勢他在德國和中國混了這么長時間就沒見過,怎么辦?
好在漢斯也算在商場上打了多年的滾,基本的應變能力還是有的,于是愣了片刻便雙眼一瞇,看著帶著一群技術專家看向另外一份材料樣品的顧景友,揚了揚手中那塊猶如紙片一般的,質問道:“顧先生,你怎么就敢斷定我們歐洲就不能生產Nomex材料?”
“很簡單,你們歐洲有芳綸生產廠嘛?或許有一兩家,可哪一家不是美國杜邦公司的控制的?荷蘭好像有一個不受美國控制的,可好像前幾年就被杜邦給擠垮了,最后好像是被一家叫做3M的美國公司給收購了。”
顧景友頭都沒抬,卻將歐洲芳綸纖維的現狀猶如皇帝的新裝一般,給扒了個干凈,聽得漢斯是即錯愕又心驚,心說這個家伙怎么如此了解歐洲芳綸纖維的情況,可還沒等他從吃驚中反應過來就看到顧景友拿著手里的那塊好似夾心餅干的復合材料版,用指關節敲了敲,發出嘟嘟的聲響:
“這塊板子應該就是美國3M公司和那家被他們收購的荷蘭公司聯合研制的所謂復合材料版,名字叫什么來著?”
顧景友說著,用另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兒,旋即靈光一閃,恍然道:“想起來了,叫ARALL材料,不明就里的人聽了真的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可在我看來卻是脫褲子放屁,兩塊鋁合金板加一塊芳綸1414板子,有意思嗎?
哦,對了,芳綸1414是我們集團對自己產品的內部名稱,換做美國人的叫法應該叫Kevlar,我們直接音譯稱作凱夫拉……”
聽到Kevlar這個單詞,漢斯的瞳孔就是猛的一縮,看向顧景友的目光帶著無法理解的詫異,但更多的卻是被人掀開底牌的無措。
不過漢斯還是強行按下心頭的不安,死鴨子嘴硬道:“是的,您說的沒錯,顧先生,中間的夾層就是Kevlar材料,與兩塊航空鋁合金板材結合,完全可以替代S—70底板層的材料,畢竟Nomex材料的價格太過昂貴,我們不可能完全使用這種貴到令人咋舌的東西,所以一部分會用ARALL材料做代替。”
似乎覺得這么說還不夠說明問題,漢斯后面又補充一句:“在歐洲不少美制直升機都是用了ARALL材料做維修的主材,取得很好的效果,在這方面我們有……”
“你們有什么我不關心,如果你們維修的直升機可以用加強軟管、繩索或汽車輪胎的東西還安然無恙的話,我只能說你們的真的很厲害。”沒等漢斯把話說完,顧景友便不冷不熱的將話給打斷。
漢斯愣了一下,皺著眉看向顧景友:“顧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
顧景友奇怪的看著漢斯:“這你難道還不知道?Kevlar材料一共分為三種類型,基本型的Kevlar用于汽車的輪胎,一般的工業軟管加強;高一等的Kevlar—29則用在繩索或纜繩的加強以及通信線纜外部的防護膜;只有最后的Kevlar—49才是航空工業領域應用的專業材料。”
說完,顧景友上上下下看了漢斯好幾遍,隨后又抬眼瞧了瞧漢斯身后那幾位身材高大如同鐵憨憨一般的所謂的德國航空工程師,用并不太標準的德語問道:“你們不會……連這么最基礎的東西都不知道吧?”
這下漢斯是真的懵了,他只知道美國的3M公司和荷蘭宇航實驗室共同開發的ARALL材料可以替代芳綸蜂窩材料,至于具體用什么材料合成的他還真不知道。
只是清楚這款材料比一般的芳綸蜂窩材料和Kevlar材料要便宜的多,有利于他們萊比錫公司控制成本,所以才拿來應用,本以為這種東西拿到中國來不說能震住一幫子沒見過世面的專家,那也能躋身高大上的行列。
沒想到,顧景友只是瞧了兩眼就把ARALL材料里里外外看了個通透,什么基本型,又什么29、49的,漢斯等人完全一副鴨子聽雷,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兒,Kevlar材料居然還有這么多說法?購買ARALL材料的時候,荷蘭宇航實驗室怎么就說清楚?
“還有啊,早在1985年的時候,航空級的Kevlar—49一公斤不過20美元,你們弄倆鋁片加個連Kevlar—29級別都不夠的低端貨,就敢要價每公斤200美元,我說漢斯先生,你們是不是覺得給我們免費維修太虧的慌?那你們當時就別簽合同啊。”
話音未落,顧景友毫不猶豫的偏過頭沖著身旁的人吩咐道:“這個ARALL材料以次充好,質量不過關,德方要價高出正常市場價20,涉嫌欺詐,兩相疊加,違約金可以定格處罰,零頭也別麻煩算了,直接記25億美金。”
此話一出,漢斯立馬不干了,剛準備出言解釋,就看顧景友瞧了瞧腦殼兒:“對了,剛才的芳綸紙德國人也涉嫌欺詐,短纖維,明顯是日本帝人公司的產品,平常的民用材料還可以,用到飛機上無異于自殺,要騙人拿美國正宗的Nomex材料也行啊,弄個小日本的民用級來糊弄人,也不知道這些德國鐵憨憨咋想的,上一條從8億調到35億美元,嘖嘖才看了兩個材料就飆到60億美元……”
后面的話漢斯已經聽不到了,一來是顧景友已經走遠,二來他是真的堅持不住了,晃了晃身子就要栽倒,好在后面的德國工程師將他扶住,可漢斯卻來不及管自己,嘶啞著嗓音道:“快,快告訴約德爾先生,快把這里的情況告訴約德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