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小瓊峰,趙公明大婚三個月后。
靈娥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在湖邊漫無目的地走著,小手抓著的柳枝,輕輕掃著地上的落葉。
唉,師兄回來以后,經常念叨著什么‘大兄’、‘大兄’,到底是兇是胸還是兄,傻傻分不清。
幾只靈鳥嘰嘰喳喳地叫著,小瓊峰的清晨充斥著太陽星的溫暖,波光粼粼的湖面下,靈魚的種類又豐富了些。
靈娥又想起了昨晚,有琴玄雅除妖歸來,師兄將她、伶俐與有琴師姐喊到一起,禁不住喜滋滋地笑了。
“一件事。
我已經跟混沌鐘商量妥當,在必要時刻,會護著小瓊峰飛出洪荒天地,落去玄都城。
有琴、伶俐,你們兩個需要現在就做出決定,到時跟我離開還是在天庭任職。
到時只要留下,就不會有任何問題,跟我走可能要承受少許風險,不過風險程度可控。
不要急著回答,我希望你們能仔細想想,對自己人生有所規劃。
靈娥,我就不問你了。”
哼,師兄擺明就是不想讓自己離開嘛。
口是心非。
但隨之,靈娥又有些郁悶。
在度仙門時的小瓊峰多熱鬧呀,酒字輩的幾個師叔師伯天天來玩,小師祖跟玖師叔更是常住著,還有酒雨詩師叔,還有劉雁兒師姐……
不過也沒什么法子。
師兄肩負著太多,而且師兄的性子本來就是這般,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想想還是挺傷感的。
而且現在來看,有琴師姐有可能會留在天庭。
這是靈娥的直覺,也是靈娥分析過后的判斷。
有琴師姐跟自己不一樣呢,自己一門心思都在師兄上,有琴師姐更像是把師兄當個榜樣去追趕。
當然,現在師兄差不多算是有琴師姐面前的大山,就算追上也爬不過去。
雖然有琴師姐來天庭是師兄一手安排,但自己跟師姐聊天時,她表露出對天庭的歸屬感與認可感,卻無比濃厚。
仿佛仙生都有了不同的價值。
這樣的有琴師姐其實分外迷人,但靈娥并不會去羨慕。
選擇不同,追求也不同呢。
‘以后的小瓊峰,會變成什么樣?’
靈娥丟了柳枝,小手在身前交疊,收攏裙擺在湖邊跪坐了下去,對著湖水出了會兒神,又取出少許魚食灑落在湖水中。
娥活著,就是為了師兄呀。
大兇,大兇。
李長壽坐在草屋蒲團上,神情有點呆滯。
他面前擺著一只棋盤,黑白雙子互相交錯,其上竟蘊含玄妙之道韻。
種種跡象表明,老哥要出事。
曾記得,自己通過鴻蒙紫氣接觸到天道時,所見的‘預示’,就是趙公明胸口帶著血洞,面對著一重重身影。
這一幕其實很有問題。
截教仙為何不出手?
憑借趙老哥在截教的地位、名望,截教不可能不管,通天師叔可能會被對方圣人阻攔,但不見得沒有半個截教仙能趕到馳援。
很明顯,這一幕是天道推演的劇本所發生之事。
到此時可以作為參照,但不必多信。
在他的干擾,以及天道、道祖自行改變劇本的情況下,具體情形肯定已經變了。
但可以確定的是,天道絕對要對趙老哥出手。
這次趙大哥大婚,反而加劇了趙大哥的危險。
邏輯很簡單——
天道要讓闡截爆發大戰,甚至圣人大戰,迅速填補封神榜空缺,必須有讓兩邊爆發大戰的引子。
原本封神大劫已經沒了參考價值,但天道選擇的道路就是這般。
闡教一方,就算是讓廣成子被截教仙圍殺而死,大多仙人都能保持克制。
但截教一方,哪怕是死了一個石磯,都能爆發群體上頭事件。
趙老哥萬一出點事,被闡教算計死了,那場面……
再加上現在,趙老哥出事,金靈圣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場圣人弟子大決戰,不就輕松爆發了?
到時候西方教二圣打著報仇的名義加入大劫,元始天尊師叔擋下通天師叔,截教弟子不就可以順理成章填補神位空缺。
講真,若是易地而處,自己是道祖師祖,也不會放過這么好用的棋子。
如何破局?
老哥整天嘻嘻哈哈,其實早已預感到了前路的劫難。
他在婚宴上表現出的那般感慨、滿足,也是一種自我安慰吧。
趙公明。
唉……
一入洪荒深如海,得遇公明不寂寞。
再推演一次吧,雖然已經有了破局之法,也有了破局的把握,但要考慮的事情總歸太多。
當前圍繞趙公明老哥的局是小局,圍繞生靈的才是大局。
不能因小失大是基本要求,若是能小局、大局同贏,不影響自己大局上的勝算,就是合格的答卷。
優秀的答卷,就是讓小局的解決方式,提升大局的勝算。
說實話,確實很難做到。
西方教二圣,天道,道祖,大劫之力,闡教上下……
這就是自己要保住老哥,必須要面對的力量,僅憑自家老師,已是力有未逮,戰術無比重要。
嗯,提前布局,試試能不能布局將彌勒引出來掃掉吧。
李長壽抬手在棋盤上輕輕取走幾個黑子,填了幾個白子,其上情形頓時變化,隱隱演化出了陰陽雙魚交融時的情形。
他閉目凝神,心底念頭不斷流淌,自身仿佛與自然相融。
不斷思索中,他突然睜開眼,看著面前的棋盤,身形一閃出現在了矮桌另一側,低頭看著棋盤上的圖案。
“一樣的……對一樣的!”
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有了!
李長壽雙手攥拳,空明道心都有些壓不住道心的激蕩。
一個全新的,有些瘋狂,實際上更為穩妥的方案,已是緩緩在心底構建完成,原本的構想完全被打亂,對大局而言也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還能讓道祖相信,自己跟浪前輩一樣,是個會上頭的男人!
重啟空明道心,李長壽立刻盤腿坐了下來,靜靜地打坐,將心底的計劃迅速規整完全,且反復檢查是否是被天道影響了自身。
檢查了也就八九十次,李長壽輕輕舒了口氣。
這波最起碼也是優秀,九成八的不完美!
于是,數日后。
李長壽心情‘沉重’地離開草屋,看靈娥已去棋牌室那邊玩耍,搖搖頭走去了丹房中。
他要煉制些丹藥,試試能不能給姜尚增進些修為。
這個關頭姜尚渡成仙劫,天道沒有道理不放水,如此就能讓姜尚成功邁入仙人境,彌補一下上輩子的遺憾。
雖然姜尚過奈何橋的時候,看著孟婆說了幾次‘滿上’,跟自己已經沒了實質性的關系。
但關心下道門同門,誰能說三道四?
話說回來,姜尚還不去朝歌城嗎?
難不成自己奪了封神之權,姜尚的戲份就木得了,天道對姜尚也就不太重視了?
不對勁,感覺姜尚現如今修行不成,完全也是天道的鍋。
天道對俗世的許多構想,應該還要通過姜尚來實現,定會安排姜尚成為周國重臣,一手掌控軍政的那種。
說起周商更替,李長壽心底也是略微有些別扭。
若是周國能自然而然戰勝商國,那他自然不會覺得有啥問題,但如果是天道做出選擇,捧一踩一,那就真要‘純路人’、‘有一說一’、‘確實’一波了。
從總計劃來講,自己還是要避免干預俗世太多,這對凡人無益。
李長壽的全盤計劃,都會讓凡人一直處于‘勝者’的庇護下,也算是對燧人氏前輩的慰藉了。
至于踏上修行路的仙人們……
人生有夢,各自精彩;
實力有限,照顧不來。
都踏上修行了,那不忒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決然,有天又如何?我心由我的霸氣,有大不了就是一死的覺悟。
開爐,爐火輕輕跳躍,李長壽攝來幾根靈草,將靈草在掌心化作純粹的靈力,緩緩送入了爐火之中。
憑他現如今的煉丹技藝,除卻九轉丹還無法煉制,其他自是不在話下。
在煉丹的同時,一只紙道人已是自大地深處遁形,到了昆侖山附近靜靜等候。
也不知是李長壽算好了,還是真的趕巧了。
這紙道人剛到昆侖山附近,就見了一道白云托著兩道身影緩緩飛出。
李長壽定睛一瞧,那不正是申豹與姜尚?
此時,申豹與姜尚似乎頗為和睦,申豹還主動用一層仙力包裹住姜尚,避免姜尚遭了風吹日曬,一副師兄弟情深的架勢。
闡教沒了封神榜、沒了執掌封神榜的名義,申豹與姜尚似乎也沒了矛盾。
相反,豹子看姜尚還沒成仙,在玉虛宮無比尷尬,只能將‘貧道當年還有三十二房妻妾’掛在嘴邊,還覺得姜尚頗為可憐……
申豹飛了一陣,問道:“此次老師命咱們下山,師弟有何打算?”
——申豹因李長壽暗中點撥,較早渡過金仙劫,又在金仙劫中反復作死,被元始天尊派白鶴童子護住,比姜尚先入門,自是成了師兄。
李長壽對封神之事的干擾之深,也可見一斑。
姜尚嘆道:“唉,也沒什么其他念頭。
昔日那位師兄告訴我,在山中修行多好多好,今后成就長生逍遙有多自在。
到頭來也不過是空蹉跎。”
說著,姜尚回頭看了眼玉虛宮的連綿宮殿,只能微微一嘆。
罵是不敢罵的,想說闡教詐騙招生,又怕被撕成碎片,回想自己一路的體驗,人確實是精心教導了。
奈何自己不太爭氣,該悟的總是悟不到。
申豹溫聲道:“每個生靈機緣不同,際遇也會不同,咱們下山時,老師不是言說了,師弟你的機緣在南洲俗世。
你如今尚未成仙,又是闡教弟子,還學了這么久的治國安邦之道,在凡俗之中輔佐帝君,造福凡人,也是一件大善之事。”
姜尚頓時勉強笑了笑。
“呵呵。”
申豹也知自己不好多勸,勸多了像是說風涼話,對姜尚拱拱手,不再多說。
他們自是完全察覺不到,地下會有個紙人緊緊跟著。
姜尚問:“師兄你要去何處?”
“貧道……”
申豹目中有些迷茫,看向了自己掌心。
他有些不明白,為何老師對姜尚叮囑了那么多,卻只是在自己掌心畫了個樹葉,讓自己自行去領悟。
樹葉……
飄零飄落?落葉歸根?
申豹嘆道:“如今闡截大戰已起,貧道想去截教那邊走走看看,再去四處走訪想想辦法。
盡貧道此生之力,也要讓闡截兩教避免大戰。
讓截教能安然渡過大劫。
讓道門繼續昌盛!”
姜尚抬頭看向申豹,目中帶著幾分欽佩,對申豹做了個道揖。
地下,李長壽的紙道人差點跳出來拍死這申豹。
小瓊峰丹房中,李長壽嘴角一陣抽搐。
草(一種植物)!
這豹子殺瘋了!
就這般,李長壽盯著申豹將姜尚送到了南贍部洲邊緣,避開了巡查的天兵天將。
姜尚心中掛著自己前半生的榮華富貴,辭別申豹后,就駕云匆匆趕往此前生活的大城,申豹則是朝著東海諸海島而去,要去各處走訪一波。
雖然闡教救了自己一次,且圣人老師收自己為徒。
但申豹是個知恩圖報的豹子,對截教還是有深厚的感情,最想幫助的還是截教。
地下,李長壽的紙道人袖中鉆出一只紙道人,兵分兩路同步觀測。
他開始琢磨該如何進一步安排申豹,最好讓申豹能奶幾下彌勒和西方教,充分利用下申豹的嘴。
這可是天道開過光的神兵利器。
申豹和姜尚下山,就代表他們全面切入了封神大劫,這是天道的兩枚重要棋子。
一枚棋子,還是自己絕對不會去動的存在。
暫不提姜尚回了老宅院,發現此地已是物是人非,自己原本的妻妾早已搬離了這座大城,有了新生活。
真·各自安好。
他更加茫然,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冰冷冷的俗世,只能當眾駕云顯擺一下自己的法力,朝朝歌城方向而去。
且說申豹徑直飛往東海。
李長壽駕著紙道人一路疾行,于東海改作了水遁,申豹毫無察覺。
申豹此時已是打定主意,到了截教地盤后,就以闡教弟子的身份自居,用前世的因果,跟截教仙打成一團。
第一步就是讓截教仙感受到,闡教仙并非都是敵人,打開兩教和解的第一步。
‘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定能幫上什么的!’
申豹目中滿是堅定,決定全力發揮自己在闡教學到的‘姿勢’,努力跟截教仙人打成一團!
飛著飛著,申豹已是到了九龍島附近,整理了下發冠衣袍,他立刻就要去島上拜訪此地煉氣士,卻見一位道友剛好自九龍島飛出,朝金鰲島方向而去。
申豹看著這道友十分面善,一時間卻想不起是誰,修為也是著實不落,于是向前拱拱手,高呼一聲:
“道友請留步!”
李長壽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有些不太簡單。
十天君之趙江眉頭一皺,不知為何,自己心底突然泛起了停下云頭的念頭,也就索性停下云頭,扭頭喊了聲:
“你誰?干啥玩意啊?”
申豹連忙向前,很快想起了這位金鰲島的‘排面’、十天君組合出道的大金仙,深深地做了個道揖。
“闡教弟子申豹,見過道友?”
闡教?
趙江突然來了精神,盯著申豹,突然想起了什么,目中沒了什么敵意。
“是你,貧道倒是聽人說起過道友的際遇,道友也是頗不容易……這是要去何處?”
申豹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低聲道:
“而今大劫當前,貧道本不應該外出走動,但心中著實放心不下,想回來看看,拜訪故友、琢磨應對大劫之法。
唉,貧道人微言輕,也非大能大神通者,只能為對抗大劫貢獻自己一份力量。”
趙江目中滿是亮光:“道友可是想重新投奔咱們截教?”
“也不能這么說,也可以這么說……”
“哈哈哈!好事,好事啊!走,咱們先去九龍島上一敘,這邊酒宴未散,剛好與道友暢談!”
于是,李長壽躺在海底的軟沙中,看著那兩個勾肩搭背交談的身影入了九龍島外圍大陣,一陣無力吐槽。
這也行?
自己要不要安排趙老哥,索性先把這豹子送進封神臺?
李長壽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任憑兩只海星在旁路過,追向了遠處的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