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峰一溜煙的沖進了林棠的院子,正要竄進屋里,卻被穩婆給攔住了:“少爺留步,這屋子您可進不得!”
楊少峰急道:“里面是我媳婦兒,我怎么就進不得了?”
穩婆道:“您是文曲星下凡,自然百無禁忌,可是少夫人即將臨盆,身子正虛的時候,沖撞不得,您沒事兒,可也得替少夫人考慮考慮?”
同樣聞訊趕來的楊母也笑瞇瞇的道:“這會兒知道心疼媳婦兒了?不知道你這幾天在忙些什么,見天的也不見個人影!”
楊少峰急道:“娘!這都啥時候了啊!”
楊母笑瞇瞇的道:“若是知道心疼了,以后就對你媳婦兒好些。為娘已經讓人熬上了參湯雞湯,你五奶奶她們經驗老道,咱莊子上的娃子大多都是他們接生的,放心便是了。”
楊少峰急的在院子里轉起了圈子,瞧得楊母一陣好笑:“就知道轉圈子!你在這里當真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
然而產婦生孩子這種事情,楊少峰當真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從下午開始說要生,一直折騰到半夜,穩婆才抱著一個啼哭不止的嬰兒從屋子里面出來,到了楊少峰身前躬身道:“恭喜少爺,賀喜少爺,母子平安。”
楊少峰剛想伸手抱過,卻被楊母搶先接了過去:“都說這孩子誰先抱了就像誰,若是像你一樣,為娘的不得氣死!等會兒屋子里收拾好了,你先去瞧瞧你媳婦兒,為娘把孩子給你們抱進去。”
總算放下心來,楊少峰伸手扒拉了一下襁褓,卻見襁褓里的嬰兒就如同一只大號的沒毛猩猩一般丑陋,頓時忍不住撇了撇嘴。
似乎這些嬰兒剛生下來的時候都是一般的難看?上輩子生出來的孩子就丑,直到過了好幾天才變得好看,這輩子又這樣兒?
楊母好氣又好笑的道:“怎么,為娘感覺你在嫌棄這孩子?”
楊少峰依舊撇嘴:“娘,您自信點兒,把感覺那兩個字去掉,兒子就是在嫌他丑。”
楊母抱著孩子輕輕晃了晃,嘴里哦哦的哄了兩聲,待孩子睡著了之后才道:“你俊!你剛生下來的時候還沒他好看呢!就跟個沒毛的老鼠一般!”
生兒子是楊少峰和林棠的事情,但是兒子出生了之后,顯然就不止是小兩口多了一個娃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最先倒霉的是楊家莊子的公雞。
這些公雞也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好好的沒招誰沒惹誰就被擰斷了脖子然后撥毛下鍋,理由是怕公雞打鳴的時候吵到小少爺。
接著是整個楊家,從楊少峰的父親楊半城開始,整個楊府上上下下都在圍著這個沒出生的孩子轉悠。
林家就更過份了,除了大堆的禮口補品跟不要錢一般往林棠的院子里搬,往常就喜歡賴在楊家不走的林若冰更是天天搶孩子玩。
就連朱老四的關注點也放在了孩子身上。
朱老四想的很清楚,現在朱瞻基家里有一個孫子,楊少峰這邊也有了一個,明年估計會更多,當太爺爺逗孩子玩,不比處理朝堂上的那些煩心事兒有意思多了?
再說了,朝堂上的那些破事兒不是還有朱高熾這個免費的苦力撐著?
同樣的,兒子又一次被林若冰抱去找朱老四獻寶的楊少峰也不再關注猛哥帖木兒——反正已經安排的明明白白,就等著他去死了,還有什么好關心的?
與其關心猛哥帖木兒,還不如關心一下自家兒子的便便為什么能特別吸引二狗子更有意思呢。
跟滿心關注自己兒子便便的楊少峰不一樣,朱瞻基的心情則是時好時壞。
結拜兄弟家生了個兒子,自己這個當兄弟的應該高興才是。
可是為什么就不能先生個女兒呢?自己家里還有個兒子……
渾不管自家兒子才幾歲,自己也不過剛剛二十多歲的朱瞻基開始惦記著楊少峰家里連影子都沒有的女兒,卻不知楊少峰同樣也惦記著朱瞻基媳婦肚子里面還沒出生的孩子——按理說這朱二九都已經有兒子了,這次生個女兒,不過分吧?畢竟自己家里生了個兒子……
各懷鬼胎的兩人對視一眼,朱瞻基道:“你瞅啥?”
楊少峰袖著手道:“瞅你咋的?”
朱瞻基怒道:“我感覺你似乎對我不太尊重啊?”
“自信點兒,”楊少峰道:“把感覺和似乎那兩個詞都去掉。”
忽然嘆了口氣,楊少峰又接著問道:“你手里還有錢沒?”
朱瞻基忽然警覺起來,搖頭道:“沒了。我媳婦說要給我兒子攢錢,以后娶你家女兒的時候當彩禮。”
楊少峰臉上的愁容更重了:“我媳婦也是這么說的,現在我身上的錢都被我媳婦給搜刮走了。
要不然你家趕緊生個女兒吧,以后我兒子娶你家女兒的時候就不給彩禮了,你也不用給嫁妝,這樣兒多好。”
朱瞻基頓時氣結,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道:“李祹他們一走,忽然感覺特別無聊,不知道該干些什么好了。”
楊少峰卻忽然道:“三叔和鄭和他們快回來了吧?”
遮天蔽日的艦隊旗船甲板上,朱高燧不復往常的親王風度,除了一親的王袍之外,基本上看不出來這貨是個親王。
站在朱高燧旁邊的鄭和依舊身形挺拔,面白無須的形象絲毫不見老態,只有眼中時不時閃過的一絲疲憊才能證明,這已經是一個老人了。
“我們三個,可能是父皇和母后在垃圾堆里撿來的。”
朱高燧瞧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海,忽然感慨道:“大哥天天替父皇處理那些永遠也處置不完的朝政,二哥被發配到了西北,本王跟著你遠赴西洋,你說,我們兄弟三個,哪里還有個親王的樣子?”
一口痰吐向大海,朱高燧的臉上沒有半點對龍王爺的尊敬:“等這次回去了,本王一定要賴在楊家莊子,打死也不出來了。”
鄭和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實際上,自打出海的新鮮勁兒過去沒幾天,趙王朱高燧就開始了無休止的回憶和抱怨。
萬幸的是,趙王只會在自己面前抱怨幾句,在普通的士卒面前倒是從來沒有抱怨過,恰恰相反的是,趙王還會不斷的給那些士卒加油打氣。
從懷里掏出一壺酒遞給了朱高燧,鄭和的臉上透露著一絲凝重:“說起來,那個自稱是格格巫的家伙所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朱高燧呵的笑了一聲,語氣中滿是懷疑:“一個蠻子酒后胡言亂語,又有什么好當真的?若他手里真有海圖和那個姓萊的手札,估計早就拿出來了,還用得著這么麻煩?
這回虧大了,一個楊癲瘋學生的名額,一個大明的戶籍,這兩樣東西哪怕放在大明都是搶手的好東西。”
鄭和嘿嘿笑了笑,說道:“咱家只是答應替那江鑫龍引見,卻沒保證一定能讓狀元公收他入門。
至于那個蠻子,便是給他個大明戶籍又能如何,若是老老實實的為大明效力,一個戶籍也說不上虧,若是不老實,隨手宰了也就是了。”
朱高燧舉起酒壺向著鄭和示意了一下,咕咚咕咚的將酒飲完之后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說的也是。這次出海,光是確認了西昆侖和昆侖奴祖地,咱們就已經不虧了,也不差乎一個蠻子的事兒。”
聽朱高燧提到西昆侖,鄭和的神色變得更加凝重:“殿下可想好了?西昆侖的氣候與大明相去甚遠,而且遍地都是昆侖奴,想要移民過來,只怕不易。
若是殿下真個說動了陛下和戶部,那殿下以后就少不得要出海遠航。”
剛剛還口口聲聲要賴在楊家莊子的朱高燧此時卻像換了個人一般:“大哥是太子,腿腳又不利索,二哥好打仗,現在也不知道在西域那邊如何,就剩下我一個混吃等死的,我不出海,難道要讓那幾個侄兒出海?”
隨手拍了拍船幫,朱高燧又接著說道:“往年是二哥和大哥爭,我也跟著湊熱鬧,現在他們不爭了,我再不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就真個只能混吃等死了。”
鄭和沉默了。
對于朱家皇室的這些破事兒,鄭和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朱老四原本就是想當個混吃等死偶爾打仗的藩王,像朱高煦原來瞧著朱高熾不順眼,朱高燧又給朱高煦當狗頭軍師之類的,總之老朱家的皇室就是一本爛賬,算都算不清楚的那種。
又灌了幾口酒下肚,朱高燧才抹了抹嘴角,笑道:“不想啦。如果江鑫龍能從那個蠻子嘴里套出話來,那咱們就再出一次海,去找找那片大陸。
若是那片大陸的消息是那個蠻子自己隨口亂編的,回頭就把那蠻子沉到海底去,省得浪費了糧食。”
朱高燧的話音剛剛落下,江鑫龍就從船艙里走了出來,拱手道:“殿下,鄭公公,學生從那個蠻子嘴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朱高燧哦了一聲道:“那蠻子怎么說?”
江鑫龍道:“回殿下,據那蠻子所說,那個海盜的名字應該是萊夫·埃里克松,江湖人稱好運萊夫,他經常會去那那里獵殺一種叫海象的東西,然后拿著海象的牙齒當成象牙賣回到歐羅巴。”
“好運萊夫?那海圖和手札呢?”
鄭和還有朱高燧對于一個蠻子是不是好運的問題顯然都不太關心,相比之下,兩人更在意那本所謂的萊夫日記,還有萊夫海圖。
尤其是對于經常出海而且想著在海上建功立業的鄭和來說,一份標記了新大陸的海圖比一個蠻子的性命要重要上千倍萬倍。
甚至比他鄭和自己的命都重要。
江鑫龍道:“學生已經問過了,那個名喚格格巫的蠻子說了,等到了大明,得到了大明的百姓身份之后,他就把藏匿這兩樣東西的地點說出來,否則他寧肯死,也不會吐露半個字。”
瞧了瞧遠處已經出現的地平線,朱高燧陰沉著臉道:“去告訴那個蠻子,等到了大明,本王會讓人安排他入籍,也希望他遵守諾言,把這兩樣東西交出來,否則的話,本王就把他一塊一塊的零碎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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