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洪承疇相處的時間長了,云昭總算是對這個人有了一些看法!
這是一個非常自戀的人。
當然,此人也有自戀的本錢。
不論是讀書,還是科考,亦或是做官,作戰,他每一樣都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說做到極致。
有這樣的經歷,自然養成了他狂傲自大的秉性。
在他的眼中,世上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他多少就有了一些寵辱不驚的模樣,不是他本人有多淡漠,而是,他不在乎。
在這種聰明人眼中,倒霉的人就活該倒霉,死掉的人就活該死掉,富貴者必定有富貴的理由,權貴者必定有權貴的來源。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由的……他可以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尋找到事情發展的脈絡。
真正的聰明人可以決定別人的富貴,貧窮,興盛,沒落,就像一個高明的棋手,天下,不過一張棋盤,世人,不過是一個個棋子。
痛苦是沒有價值,憐憫毫無意義,當素手執棋,落子如風,那里顧得上什么忠孝仁義,血流漂杵。
只求莫要辜負這一身的才華!
莫要浪費這來之不易的生命!
鑒于此,云昭覺得這人是一個很好地大牲口人選,可以驅馳到死!
云昭很少去評價別人還沒有做的事情,雖然他知道很多人在緊要關頭會做出什么樣選擇,他還是強行壓下心頭的憎惡感,把一些有用的棋子的前進方向略微做一下改變。
這一次救援洪承疇便是如此。
或許連云昭自己都沒有想過,這就是自己已經逐漸開啟的帝王心。
帝王的視角里,人就是一個個的腦瓜頂,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可以把這個人提起來看一下臉,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拿腳踩一下,讓他消失在人群中。
在人人都喜歡往高處攀爬的時代里,這就是權力。
云顯正踩著云昭的頭頂,希望把父親從母親的床上蹬下去,不過,這樣做的效果不太明顯,母親跟父親躺在床上聊天,他小小的身體雖然有些肥胖,腿也粗壯,卻還是沒有辦法挪動父親分毫。
崇禎的兒子要是敢這么做,早就被送去宗人府挨揍了,云昭僅僅是提著兒子的胖腿將他按在自己懷里,繼續跟錢多多聊天。
“你看,事情就是這樣的,我們出兵的速度一般是跟李洪基,張秉忠擴張的速度是一致的。
藍田不能承擔破壞舊世界的罪責。
我們只能承擔建設新世界的責任。
我們從一出現,就是以建設者的面目出現的。”
“夫君,我們真的需要這個名聲嗎?”錢多多把兒子的手從自己的頭發上拿開,還輕輕地拍了兒子一巴掌,只要父母親都在,這個小混賬就成了人來瘋。
“需要啊,非常需要,我想要扭轉王朝興衰更替這個怪圈,一個好名聲必不可少。
名聲這東西看似摸不著,看不見,可是當他成為行為規范之后,哦哦,那就了不得了,別人再想破壞這個規矩,就需要更大的能力才成。
不客氣的說,世上能超越你夫君的人,不會太多,我甚至懷疑不會再有。”
錢多多在云昭額頭啄了一口欽佩的瞅著自己正在吹牛的丈夫深情款款的道:“那是自然。”
云昭意猶未盡的道:“首先,我們必須先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然后,我們就不怕百姓在太平年月瘋狂生孩子這件事了。
生孩子到了這個時候就是好事情,人口多了,我們自己的人就能把我們的國土站滿。
世界就這么大,能養活人的土地就這么多,土地上的產出也是有限度的,我們多一個人,別人就要少一個人。
就目前的局面來看,對我們很有利,你夫君在后世的史書上,很可能會會超越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為千古一帝一般的存在。”
錢多多想把兒子從丈夫懷里扯出來,小家伙卻不肯,八爪魚一般的纏在丈夫身上,撕扯幾下不能成功,就有些遺憾的道:“那是自然!”
云昭對老婆的恭維非常的享受,笑瞇瞇的瞅著老婆,而老婆也媚眼如絲,說話的語調都變得軟綿綿的,就在兩人準備親昵一下的時候,躺在搖籃里的云琸嚎哭了起來——孩子尿了。
這對于已婚且養育了孩子的夫婦來說,這不過是日常。
直到現在,云昭依舊沒有把自己的孩子交給別人來照顧的想法,親生的就是親生的,不像夏完淳這種徒弟,哪怕他要去戰場,也不過是托付別人照顧一下而已。
云琸睡醒了,云顯在空空的床上翻跟頭,云昭夫婦只能一個哄孩子,一個無奈的瞅著再過兩年就能挨揍的云顯。
揍不了云顯,云昭就準備揍一下不聽話的鄭芝豹!
施瑯在潮州建設水軍的事情終于有了一點眉目。
尤其是當他把自己剛剛建設好的十六艘戰艦的要害部位全部裹上鐵板之后,就迫不及待的下海了。
自從武研院極大的減輕了火炮重量之后,鐵殼船的制造就成了現實。
雖然鋼鐵這東西在海中很容易生銹,不過,云昭不是很在乎,這種船,只要能在海上支撐十五年左右,就完全可以用了。
船舷,桅桿有了護甲,面對海面艦船經常使用的實心炮彈來說,就有了一定的防御能力,不像木頭船那樣,可以輕易地被十八磅的炮彈打穿。
最重要的是,一旦鐵殼船與木船碰撞之后,毫無疑問,鐵殼船占據的優勢簡直太大了,船頭鋒利的撞角,完全能把木頭船刨開。
藍田極具現代意味的鋼鐵業,在藍田已經運轉十年了,在水力工具的大量使用之后,軋鋼業終于迎來了小批量的生產。
十六艘戰艦的護甲,就消耗光了藍田縣一年出產的鋼板。
當施瑯帶著這支艦隊出海之后,他的自信心簡直要爆炸了,他甚至一刻都等不及的率領著艦隊直撲漳州。
而就在施瑯率領艦隊直奔漳州的前一天,朱雀孫傳庭還跟鄭芝豹的使者在潮州把酒言歡,商議鄭芝豹大壽的時候,云氏應該送什么禮物。
現在,禮物出海了。
“六千水手,還是實力不濟啊。”
韓陵山一直很關心施瑯水軍的建設,瞅著鐵殼船的模型雖然有些得意,他還是盡量的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淡漠一些。
“潮州成了一片飛地,陸上的軍事力量還要加強。”
張國柱看完了文書之后,對潮州施瑯,朱雀的工作還是有些不滿。
“一百七十萬枚銀元,兩百多畢業生,上千名工匠,二十幾個武研院的精銳,還抽調廣州商號全部的資源,用了這么長的時間,就弄出來十六艘戰艦。
而且對于陸地上的戰力不重視,現在,戰艦離開了潮州,要是人家從陸地上突襲潮州,朱雀該如何應對?”
錢少少笑道:“張秉忠的軍隊還在江西與朝廷的軍隊,以及地方豪強作戰,我們暫時與潮州的交通斷開了。
不過,我相信,這只是暫時的,有我們在,朱雀守著潮州問題不大。”
張國柱皺眉道:“我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們為什么一定要對海洋投入這么大的精力?
之前段國仁走河西,我還能理解,有誰能告訴我為什么在海上也投入這么大?
要知道,如果把這些錢財,人手用在其余的地方,我們的收獲會更大。”
云昭笑道:“看看韓秀芬的文書,你就明白了。”
張國柱道:“貿易而已,這對我們來說并不是很重要,此時此刻,盡快恢復領地里的農桑,水利,道路,人們吃飯的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我總覺得在我不在玉山城的這段時間里,你們的做法有些偏頗了。”
韓陵山道:“土地里的產出是有限的。”
張國柱怒道:“這可是根本!我藍田要發展,就該夯實基礎,等我們基礎牢靠之后,你們再這么做,我不會有意見。
在我看來,天下大變就在這兩三年,我們的力量還沒有強大到一出關,就可以橫掃天下的地步。
此時此刻,請諸位收收心,多關心一下領地內的狀況。
藍田城如今再一次進入了休養生息的階段,寧夏鎮剛剛有了一點產出,馬上就要開始支援段國仁,關中還要支援漢中,襄陽,武昌,洛陽,以及正在逐步開發的蜀中。
這些地方的開發是沒有盡頭的,甚至是我們前進的基地。
這些地方民心初定,百姓對我們還心存懷疑,一旦支援跟不上,就會有嚴重的后果,”
我建議,從現在起,請諸位將目光,精力全部放在眼下,莫要一抬頭就看到天邊。”
張國柱就是這樣的人,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他不是不懂得修飾詞匯,而是懶得這樣做,他認為,只要涉及到國事,最好用最直白的語言,莫要轉圈圈。
云昭瞅瞅韓陵山,跟錢少少道:“怎么辦?被批評了,我們是接受批評,還是繼續固執己見?”
韓陵山瞅著張國柱道:“你就知道從土里刨食。”
張國柱冷笑道:“不關注農桑,餓死你個狗日的。”
韓陵山怒道:“沒錢,窮死你個活王八!”
錢少少道:“我們沒有不關注農桑啊。”
張國柱瞪了錢少少一眼道:“農桑乃是國之根本,僅僅是關注怎么夠?身為監察使,你知不知道漢中推廣玉米失敗了?
你知不知道蜀中的紅土地上種出來的土豆只有鴿子蛋大小?
你知不知道襄陽接連下了一個月的大雨,導致,我們的居民點計劃嚴重受挫?
監察,你都監察了些什么?
我已經二十七年沒房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云昭攤攤手道:“莫要發怒,更不要爭吵,你沒房事那就去找個人行房,這里是大書房,被下屬們聽見不好。”
張國柱霍然起身指著四處躲藏或者裝作不存在的秘書監眾官員道:“就是要讓他們聽見,我們這群人從強盜變成官員才幾天啊,就開始講那些狗屁的繁文縟節了。
縣尊,你當初說過,我們的萬里長征才剛剛踏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