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武瞅著大明朝的海捕文書呆滯了好久!
海捕文書上的顧炎武滿臉絡腮胡須,還缺失了一只眼睛,帶著一只黑色的豬皮眼罩滿臉的疙瘩肉,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
上面的人像與顧炎武自然是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可是呢,底下的文字就足夠讓他發狂了。
“案犯顧炎武,字忠清,匪號顧大王,眇一目,面目丑陋,崇禎十一年山西蝗災之時糾集鄉間潑皮自號‘顧大王’,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奸女無惡不作,現賞千兩白銀緝拿歸案!”
顧炎武小聲念過自己的海捕文書之后,瞅著黃宗羲道:“這不是我。”
黃宗羲道:“當然不是你,你名曰顧絳,顧炎武只是你行腳天下的名字,隨時可以拋棄,只是這忠清二字你恐怕沒法子更改吧,我聽說這個字是你寡母給你起的?”
“很麻煩,對了,我有匪號,你難道沒有嗎?”
黃宗羲嘿嘿笑道:“有!”
說完話就打開另外一張海捕文書給顧炎武看。
顧炎武看了之后嘆口氣道:“你的匪號為什么叫做滾地龍?”
黃宗羲道:“眼看著自己就要成山大王了,自然要隱姓埋名一下,你當時為什么會允許他們用你的本來姓名呢?”
顧炎武指指腦袋道:“我說我當時真有當山大王的心思,你信不信?”
黃宗羲道:“相信,現在你還準備去京師參加明年的大比嗎?”
顧炎武抿一下嘴唇道:“忘了這事吧……”
黃宗羲笑道:“善!”
錢多多懷里抱著云顯,背上背著云彰,在地上走來走去,一副很忙碌的模樣。
兩個孩子都不舒服,都在哭泣,錢多多把云顯放在床上,先打開云彰的包袱查看孩子是不是被尿給淹了。
云娘看的笑開了花,錢多多能夠先照顧云彰,后理睬自己的親生兒子,就說明錢多多是一個識大體的,沒有辜負馮英的信任。
眼看著錢多多給兩個哺乳,云娘更是笑逐顏開,對這一幕滿意極了。
等錢多多重新把兩個孩子用小小錦被包好,再一次抱著一個,背著一個滿地亂走的時候,云娘這才心滿意足的回自己的房間了。
云娘前腳離開,錢多多就跟脊梁骨被抽掉一般倒在床上,任由何常氏跟丫鬟們把兩個孩子拿走,她自己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痛苦的翻滾兩下。
帶一個孩子已經讓她夜不能寐了,帶兩個……沒活路了……最讓錢多多崩潰的是,云氏沒有請奶媽的習慣,云娘早就說過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奶,現在每天要喂養兩個孩子,錢多多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頭奶牛,好在奶水充足,夠兩個孩子喝的。
只是總覺得饑餓,一天吃五六頓飯依舊覺得饑餓。
“想要自己舒服就不要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家里的丫鬟婆子那么多,哪一個都比你會照顧孩子。”
云昭回來的時候,錢多多正在啃雞腿,盤子里已經放著兩副完整的雞腿骨架了。
錢多多揉揉自己發脹的胸部懶懶的道:“我是在給自己積攢以后毆打云彰的本錢呢,喝了我的奶水,我就是他娘,以后敢欺負顯兒我可以下死手收拾,誰讓他欠我的呢。”
云昭低頭看看兩個粉嘟嘟的兒子,云顯雖然小,卻張開沒牙的嘴巴咯咯的笑,云彰卻翻了一個身只給他看屁股。
錢多多瞟一眼這父子三人,悠悠的道:“這么點就已經可以看出脾性來了,以后有你煩躁的時候。”
云昭摸摸云顯的小臉,又摸摸云彰的屁股,無所謂的道:“不管是臉,還是屁股,對我來說沒什么區別,只要是我兒子給的,他老子都會兜著。”
錢多多把云彰抱在懷里,把云顯留給了云昭,搖晃著孩子道:“你說秦將軍會不會信任馮英?”
云昭瞅著懷里的小兒子搖搖頭道:“不可能會信任馮英,沒有成親的時候,馮英屬于戚家軍,成親之后,戚家軍屬于云氏,這一點秦將軍會看的很清楚。
不過,他們現在正被張秉忠瘋狂攻擊,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馮英進入了蜀中,這是一個事實,進入了,就沒有可能后退。”
錢多多見云彰已經睡著了,就把他放在搖籃里,一邊推著搖籃一邊道:“今年,我們幾乎是全面出擊了,可是從少少那里傳來的消息看,進度很慢。”
云昭親吻一下云顯的額頭,把他也放進搖籃,背著手在屋子里轉了兩圈道:“這就是地大物博的好處與壞處了,大明朝太大,大的幾乎容得下我們,也容得下李洪基,張秉忠跟皇帝,甚至還能面對建奴的沖擊。
就目前來看,誰都沒有必勝的信心,只要其余幾伙人聯起手來對付其中的一個,那么,不論是哪一個都會在短時間里遭受失敗或者滅亡。
我們藍田縣也不例外,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是沒有辦法以一隅對抗全國的。
所以,隱忍對我們來說非常的重要,這就是我們為什么還要給皇帝進貢的原因。
多多,你可知道,隱忍是英雄最大的敵人,我們這種人很容易生出一種奇怪的自大情緒,眼前的繁榮會讓我們生出一種自己天下無敵的感覺出來。
侯君集如此,安祿山如此,我不想與他們為伍。”
“這就是你把玉山書院最精悍的人手全部派出去的原因?”
“是哦,這些人留在藍田縣太屈才了,外邊才是他們施展手段的地方。”
“有些人你再不召回來,他們就成首領了,少少很擔心會生出變故來。”
云昭低頭思忖片刻,堅決的搖搖頭道:“我要給他們最大程度的信任,我要告訴他們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的忠誠。”
錢多多低聲道:“太危險了,阿昭,你養了一群獅子,老虎,跟巨蟒,稍有不慎……”
云昭搖頭道:“這世間就是因為獅子,老虎,巨蟒太少,才讓李洪基,張秉忠,建奴這些豎子成名!”
錢多多把身子依偎進云昭的懷里幽幽的道:“真的很危險啊。”
云昭將頭埋進錢多多發間,深深地吸一口氣道:“我喜歡這種感覺!”
韓陵山如同一頭豹子在樹林間縱越,一天半前,他殺掉了一個屯子的人,必須在最短的時間里離開案發地,在連續跑死了兩匹馬之后,他依舊不肯休息。
一縷淡藍色的煙霧在樹林中彌漫,韓陵山用鼻子用力的嗅嗅,然后就放慢了步伐,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向煙霧發生的地方走去。
樹林間靜靜的矗立著一間木頭房子,煙囪上依舊冒著煙,不過煙霧已經很淡了,看樣子屋子里面的火焰著的非常旺了。
在木頭房子后邊,有一個不小的鹿圈,里面養著七八只高大的馬鹿。
韓陵山沿著木屋走了一圈,最后在一處枯草處蹲了下來,半瞇縫著眼睛盯著眼前的木屋。
全身松弛了下來,只有若有若無的均勻的呼吸聲。
一個滿身裹著裘皮毛茸茸的人從木屋里走了出來,將滿滿一桶豆子倒在木槽里,圈養的馬鹿就紛紛靠攏過來吃木槽里的豆子。
木屋里走出來的人是一個瘸子,他走路不是很順利,一高一低的,不過力氣不算小,韓陵山看見他僅僅用一只手就鉗住了馬鹿的脖子,讓那只馬鹿發出呦呦的叫聲。
另一只手也沒有閑著,一刀就割下了鹿茸,不等斷口處的血飚起來,他就張嘴含住了斷口,見他喉結上下攢動的樣子,韓陵山也忍不住舔舔嘴唇。
瘸子似乎喝足了鹿血,松開口,就把草木灰胡亂涂抹在鹿角上,松開了鉗制馬鹿的手,那只馬鹿便驚恐的朝圍欄另一邊跑過去了。
韓陵山笑吟吟的站起來,對那個瘸子用滿語道:“我餓了。”
瘸子用冰冷的眼神看著突兀的出現在他身后的韓陵山道:“我這里沒有吃的。”
韓陵山道:“殺一頭鹿招待我,采鹿茸的時候把血留給我。”
瘸子并沒有發怒,而是順從的彎下腰道:“遵命。”
韓陵山道:“我給你錢。”
瘸子看看韓陵山笑了,邀請他來到鹿圈邊上,再次探手捉住一只公鹿的脖子對韓陵山道:“這只鹿茸最好,勞煩貴人幫我按住,我好采鹿茸接鹿血。”
韓陵山連連點頭答應,挎在腰間的長刀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刺了出去,瘸子雙眼微微向外凸出,無力地松開那頭公鹿,盯著韓陵山道:“阿哈!(奴才)”
韓陵山把刀子又扭了扭問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滿人的?”
瘸子的臉已經扭成了一團,不過他還是痛快的道:“貴人,不用給錢,只會拿起鞭子……”
韓陵山的臉皮抽搐一下把刀子又往里面捅了捅,讓這個建州人順利的上路。
把尸體丟到樹葉堆里,然后坐在鹿圈的欄桿上對那頭依舊在吃豆子的公鹿道:“我說那個屯子的人怎么那么興奮,全都想要捉到我,原來,馬腳出在這里啊。
看來,以后不能再跟建奴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