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原凜人回家了就是回家了,目前他處在事業低谷,輕閑時期,下了班亂事一概不管,就享受家庭生活,邊吃飯邊向寧子問道:“太太會很無聊吧?”
寧子已經換回了家居服,但這次去參加太太會也沒白去,下午好好做了個SPA,目前白里透紅,滑滑的肌膚看起來吹彈欲破,心情倒是不錯,微笑道:“沒有,比想像中有趣。”
千原凜人來了點興致,笑問道:“說說,那邊是什么情況?”
寧子歪頭想了想:“有四十六人參加了太太會,其中約有一半的人倒向了那位臺長夫人。向我表達過善意的有九位,分別是北岡、淺見、高橋……的妻子。此外,敷衍著臺長夫人的大約還有十余位,其中三四位看起來是本性不太會交際,余下的都對臺長夫人隱約有些反感,但確定不了是不是代表著丈夫的態度。”
千原凜人沒想到寧子觀察的這么仔細,面色一正,心里盤算了一會兒,又細問了問持敷衍態度的人姓什么,心里慢慢有了些數——前臺長派干部的老婆們基本都沒參加太太會,目前力挺大橋瑛士的還是以報社派、銀行派干部為主,五東京派、各地加盟臺及下屬各企業升上來的干部好像還在觀望風色,但不打算和新臺長作對,維持著表面配合。
那這么看來,大橋瑛士要整合關東聯合還需要做大量工作,不過也不怪他,畢竟他空降來的時間還短,而人心哪有那么容易收服。
他忍不住感嘆道:“和臺里的形勢差不多,這太太會還真是企業的一面鏡子。那除了這些,還有別的事嗎?”
寧子隨口道:“別的事嗎?淺見夫人私下里邀請我喝下午茶,我已經答應了。她好像對你很感興趣,也不知道是為了老公還是本身就有興趣。”
“哦?姓淺見……淺見淳的夫人吧?好像是運營部的實權常務,我倒沒和他打過多少交道,是誰的人我還真不清楚。”
千原凜人很快把姓氏和人對上了號,日本在這方面很方便了,姓氏巨多,重姓的概率較小,知道老婆姓氏自然就能知道老公是誰,不然放在華夏,一個部門有六個姓張的,七個姓王的,八個姓李的,非想吐血了不可。
他沉吟了一會兒,有些拿不準對方真正的想法,直接問道:“你覺得她邀請你有沒有特別的含義?”他是混職場的不假,但對太太會也就只有個大概印象,現在看看,說不準還沒有女朋友懂得多。
寧子輕搖了搖頭,笑道:“我不知道,那里說話不方便,所以我直接答應了,到時去看看好了,但我猜就是單純的交際,對方也許想有個能和你私下溝通的渠道,做到有奮無患。”
為了方便私下搞串聯嗎?有些不方便明說的話可以周轉著溝通?在某些事上心照不宣保持默契?
千原凜人覺得不錯,他其實在干部層面人脈也不廣,畢竟關東聯合電視臺這么大,部門這么多,還有眾多下屬企業、關聯企業,他就算來了兩年了,人都未必能認全,那寧子搞搞夫人外交還是比較有意義的——弄個小號的太太會也不錯,以前他和這些人打不到交道,大多都不是一個部門的,但以后要是能進入關東聯合理事會,就未必不會打交道了,早了解了解不是壞事。
不過他也不想委屈了寧子,遲疑著問道:“事是好事,但你想去嗎?”
寧子還是很無所謂的態度,毫不在意道:“有時間就去吧,對你有幫助。參加這種聚會我還可以順便賣賣古董字畫,也有好處。”
千原凜人心中很暖,覺得依女朋友懶散的性子能愿意參加這種活動,應該就是為了自己著想了,但心暖了五秒鐘,再想想女朋友從路邊攤上弄來的那堆破爛,修復后一直丟在那里,又懷疑她可能真想借機斂財,以便出國旅行……
他一時也拿不準主意了,弄不清打發女朋友去搞“夫人外交”是好是壞,主要是怕這馬攢夠了錢又出去野——這才享受了沒一年,又跑了就令人很不爽了,總不能晚上抱著枕頭睡吧?
美千子伸著小耳朵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對這些不感興趣,看到話題似乎告一段落了,馬上插嘴,很開心地告訴了寧子自己要陪師父去參加繁星賞頒獎典禮的事,而寧子馬上笑瞇瞇表示要幫她好好打扮一下,爭取漂漂亮亮的走紅地毯。
話題很快歪了,進入了母女談話階段,千原凜人也就不管了,準備隨著寧子去折騰吧,反正留得住她的人也管不了她的心,她非要去看看世界那誰也沒招。
他接著扒起了飯,也開始說起了繁星賞的事,這大概是他近期最后一次出風頭了,出完了仍然得回地下室當任課老師。
繁星賞的頒獎典禮都是放在每季末尾的,這一季也不例外,放在了圣誕節的第二天,借著上個月學院賞聲望大挫,被人罵成狗的時機,廣邀各界人士,完全是一副想徹底取代學院賞,成為放送界最有影響力獎項的樣兒。
千原凜人自然帶著《奧姬》劇組去參加,美千子做為他的女伴陪同出席,穿著寧子給她訂制的小禮服,樂得眉開眼笑,就差一路搖尾巴——她不是沒參加過,不過那時高興不起來,現在則不一樣了,現在就是來玩,單純出風頭的,特別放松,特別開心。
說真的,她自己風光很難受,感覺自己像是觀賞型的動物,但蹭千原凜人的風頭反倒沒任何心理負擔,特別舒服。
可能是種病,但不好治。
他們一踏上紅地毯,頓時相當轟動,閃光燈閃的能把瞎子刺激到重見光明。
今年是《奧姬》年,千原凜人做為主創以及眾望所歸的獲獎者,自然備受觀注,反正明天的報紙上必須有他的照片,極有可能還得是組圖——只是千原凜人拒絕出席學院賞,但愿意來繁星賞就是極好的新聞了,鐵定娛樂版頭條。
因素太多,話題度太高,攝影記者們根本不吝嗇膠卷,長槍大炮恨不能懟到千原凜人臉上去。
而美千子是沒《無家可歸的小孩》時那么紅了,但影響力還在,個人形象仍然特別好,她和南部良子鬧崩了的事沒幾個人知道,人設還是超級優秀的乖女兒,“國民女兒”的標簽絲毫沒有動搖,現在挽著千原凜人的胳膊,一派俏皮,同樣很吸引眼球——他們就像一對真正的父女那樣,說說笑笑給人感覺極其溫馨。
繁星賞自然也很重視千原凜人,主持人在紅地毯盡頭采訪時,對他和《奧姬》夸獎無數,更是盛贊了《奧姬》在最終集中創造了新的大河劇收視最高紀錄——43.71,差點破了最高收視紀錄,足夠把后來者惡心到吐的一個成績。
連千原凜人自己看了都惡心,覺得除非再開掛,不然絕對沒希望再打破了。
主持人得到過指示,足足給了千原凜人五倍于其他人的時間,夸獎的話說了無數,沒提任何不愉快的事,還拿美千子這可愛的小弟子打趣了一會兒,問她有沒有復出的打算,表示觀眾們都很期待。
美千子十分大方得體的感謝了一番,還是用老回答“以學業(吃喝)為重”應付了過去,讓主持人又把美千子狠狠夸贊了足足一分鐘,認為她品性高潔,沒有被名利迷花了眼,不愧是國民教師的入室弟子——主持人喜歡她發自真心,美千子單看表面,真的特別精致可愛,是能騙國民生女兒的標準模版。
等這流程走完了,千原凜人帶著美千子施施然進了劇院,又應對了從業人員的問候。他現在真有點名宿風范了,還是那種硬生生打出來的名宿,無人可以否認他取得的輝煌成績,哪怕知道他去坐冷板凳了,但還是有大量的從業人員來表達一下敬仰之意——這人已經在電視節目制作史上青史留名了,哪怕以后不再制作電視劇,他也是業界內可以隨意點評他人作品的大佬,絕對不能輕視。
熙熙攘攘好一陣子,等頒獎典禮正式開始了,千原凜人才算應付過去,終于可以安安心心坐在那里等著繁星賞把豬頭、豬肥膘以及豬蹄分給他——還得是前蹄,前蹄好吃。
這次他可是幫了《新電影人》雜志好大的忙,把學院賞按在地上好一陣摩擦,少說也把學院賞的聲望折騰沒了一半,那繁星賞心里得有點數,也得把他捧高點。
他正在那里等著,很安心,不認為繁星賞有學院賞那個前車之鑒后還敢耍他玩,就等著大批的“精力藥劑”入手,但冷不丁聽到旁邊有人低聲道:“千原老師,您最近身體還好嗎?這段時間忙著拍戲,也沒時間去探望您,請不要見怪。”
千原凜人轉頭一瞧,發現是植木佐富子在隔著美千子和他說話,微微有些驚訝——不是吃驚她在,她做為《奧姬》的主役,當然要在他這一桌,剛才他就看到了,只是沒仔細打量她,現在仔細一瞧之下,發現她臉色蒼白,微微有些浮腫,給人感覺像是縱欲過度一樣。
不過千原凜人驚訝歸驚訝,也沒說什么,從《奧姬》拍攝結束那一刻起,他就管不著佐富子了,也不再對她負責——佐富子新劇要栽大跟頭,這他知道,自認多少有點責任,但他也沒招了,他想過幫佐富子量身打造兩部劇轉型,但佐富子嫌他管得寬,自己要走,總不能讓他跪求佐富子當女主角吧?
雙方已是陌路,兩清了,千原凜人就當沒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含笑客套道:“沒關系,拍攝更重要,我能理解。”
他本來都沒打算和佐富子說話,但對方先客套起來了,他也不想失了風度,就隨口應付兩句。
佐富子臉上一喜,連忙道:“您能理解太好了,其實櫻島電視臺那邊導演水平不太好,最近我積累了一些問……”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冷不丁美千子把頭一伸,甜甜笑道:“師父,你看看我,看看我。”
千原凜人馬上視線就轉移了,看著她奇怪問道:“怎么了?”
美千子捏著自己的小腮,憨憨地問道:“師父,我是不是胖了,剛才照了那么多照片,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上鏡。”
千原凜人仔細端詳了一下她,發現……這倒霉徒弟確實胖了。
這日常吃草和日常吃肉效果就是不一樣啊!美千子自從歸隱后,就沒怎么認真管理過身材容貌,飲食恢復了正常,本身又愛吃甜食,結果小臉上多了二兩肉,確實看著圓了一點。
好在她底子好,還是很好看,千原凜人也沒在意,笑著哄她道:“沒看出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
美千子似乎很憂傷,托了托自己的小腮,嘆氣道:“沒有嗎?但我覺得好像胖了一些,師父你說我是不是該節食了?”
她不需要上鏡了,不用再保持一張特別小的臉,但她的志向也不是長成個小胖墩,還是想當美少女的,這會兒雖然是在存心打岔,但說著說著,真覺得自己好像高熱量食物吃得太多了,有必要再吃兩天草。
“這種事還是和你寧子姐姐討論吧,咱們家做飯的又不是師父。”千原凜人低聲笑著說了一句,知道她存心搗蛋的意思,馬上看了一眼頒獎禮臺,裝成有事轉頭又和村上伊織耳語起來。
佐富子心里很急,她打過千原凜人的電話,但發現自己打不通他的私人號碼了,疑似進了黑名單,到這會兒才好不容易找到能和他說幾句話的機會,沒想到美千子這小孩子沒禮貌,竟然把話題打斷了,頓時很不滿的望向美千子,恨不能一腳踢死她——我的終身事業有大危機了,你胖不胖的有什么關系?
美千子以前這種臉色看多了,甜甜的笑容瞬間消失,微微低著頭讓留海的陰影略過純凈的大眼睛,陰著小臉和佐富子對視了一眼,陰氣十足的說了句“不要影響我師父看頒獎典禮”,這才恢復成一臉可愛相又去找千原凜人說話了,像是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
她不太清楚師父和佐富子之間發生過什么事,沒怎么關心過,但在她看來,自家師父對佐富子有知遇之恩,把她從一個半新人捧成了國民偶像,說聲恩同再造都不過分,結果她師父落魄了,這家伙連聲招呼也不打就改投了櫻島電視臺,這就是叛徒。
對叛徒不用給什么好臉色,更不能幫叛徒的忙。所以,無論剛才佐富子想問什么,她都要搗蛋——她以前是個女演員不假,但對女演員這種生物格外警惕,生怕千原凜人心軟念舊情被人占了便宜。
今天只要有她在,她就不會給佐富子和她師父說話的機會——師父面冷心熱,她要保護好師父,誰也別想利用他!
佐富子則被美千子的表情嚇了一跳,她真沒想到美千子這國民女兒竟然是個雙面人,可愛的外表下是顆小黑心,一時愣在了那里。接著又望向千原凜人,發現他完全沒有接續話題的意思,再想想之前津村、吉崎、三田、西島等人的態度同樣冷漠而疏離,完全不像以前那樣溫和有禮,終于有些明白了。
自己成功甩掉了他,他確實信守承諾沒再做任何事,但他也不會再管任何事了,哪怕看著自己成為流星。
自己已經不是他手下的演員了,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