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何飄颻說道。她看著施道諳棱角分明的俊朗五官,出聲說道:“我不信你會為了一個男人做出那么大的犧牲。我剛才說過,你是精致的利已主義者,你為人處事是務必以自己的利益為第一準則。就算那個男人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不會在上次和這次的同一家咖啡館做著同樣無聊的事情......那不符合你的性格,你也不會做出這種愚蠢的選擇。”
頓了頓,何飄颻看向施道諳的眸子,說道:“除非他是你的愛人,是嗎?”
施道諳哈哈大笑起來,看著何飄颻說道:“你還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啊。可是,你要知道,女人太聰明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么,我猜對了嗎?”
施道諳搖頭,說道:“他不是我的愛人,我要率先申明,我不是同志。我有很多女朋友,比你能夠想像到的還要更多一些。當然,他也不是我的朋友,我沒有朋友。”
“這讓我更加好奇了。他是你的什么人?對你如此重要?”何飄颻出聲問道。
施道諳的咖啡送上桌來,濃郁的苦香撲面而來,施道諳趕緊端了起來,貪婪的抿了一口,這才一臉滿足的說道:“他是我的家人。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難怪。”何飄颻點了點頭,說道:“你有理由為他做任何事情。”
“是的。”施道諳無比認真的點頭,說道:“任何事情。”
“這樣的話,你會失去自我嗎?”
“不,我還是我,我還是施道諳。”施道諳出聲說道:“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你反而能夠真正的活出自我。”
“為什么?”
“在他面前的時候,你的虛偽和虛榮,自私和自大都無處隱藏。”施道諳解釋著說道:“誠實的面對這個世界,以及自己的內心,這是他一直在教導我的事情。反而是我在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至少,學到了怎么做人。”
何飄颻滿臉期待的模樣,說道:“真是一個有趣的男人。我有機會見到他嗎?”
“當然。”施道諳點頭說道。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應該留下對方的聯系方式。”
何飄颻收下了名片,卻仍然打開了手機,說道:“回國之后,我學會了一件事情.....大家很少用名片,都是用手機掃一掃。”
“是的。”施道諳笑了起來,說道:“這樣就更加方便一些。”
倆人掃了二維碼互加好友,何飄颻起身說道:“好了,不打擾你和沈從文老師交流學問了。有機會再見。”
施道諳頗為詫異的看向何飄颻,問道:“現在就走了嗎?”
“聰明的女人,永遠都知道什么時候應當適可而止。”何飄颻瀟灑的聳聳肩膀,走到自己的位置旁邊穿上大衣,裹起圍巾,對著施道諳揮了揮手,走進了平安夜的冷風里。
施道諳摸摸鼻子,喃喃說道:“何飄颻啊何飄颻,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
林初一一直在哭。
她實在是太悲傷了,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委屈了。
這是她人生中頭一回喜歡上一個男人,這是她二十幾年頭一次向一個男人主動告白。
這是她的初戀啊!
可是,她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故事,得到的是這樣一個結果。
這不是拒絕,她已經想好了,如果江來拒絕的話,她就再努力一下去表白第二次,第三次......江來的拒絕在她的備案之中,他這樣的家伙,做任何事情都不會讓人感覺到意外。
拒絕一個女人的告白,比讓他修復一件古董瓷器要容易多了。
更何況,他懂得什么是喜歡嗎?什么是愛情嗎?
不了解的東西,他又怎么可能會輕易接受?
不過林初一一點兒也不著急,她的性子屬于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類型。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想愛的人......也一定要追求到。
她已經做好了和江來打持久戰的準備。
可是,聽了這個故事之后,她還怎么能繼續向江來告白呢?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說「我喜歡你」?
老鬼怎么辦?老鬼的妻子怎么辦?那只仿制的筆筒又怎么辦?
更重要的是,小鬼要怎么辦?
自己的咄咄逼人,只會讓小鬼左右為難。
如果你當真喜歡一個人,你怎么忍心將他逼入絕境?
林初一好難過啊,她寧愿被江來拒絕一百次,也不想聽到這樣一個故事。
林初一好后悔啊,做彼此欣賞的朋友就好了,為什么要貪婪的想把關系更近一步?
這個故事絕了他們所有的后路,讓他們再沒有任何的可能性。
“你沒有做錯什么。”江來看向林初一,他并沒有遞過去紙巾,這個時候的林初一需要的不是紙巾,而是痛快的發泄一場。“我也是。”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林初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泣,不停的向江來道歉。
這邊的動靜,早就引來餐廳所有人的注意了。
別的桌前男人女人相談甚歡,時不時有清脆悅耳的笑聲或者打情罵俏的說話聲音傳了開來。唯獨他們這一桌男人淚流滿面,女人傷心欲絕。
別的桌子是在談戀愛,他們這一張更像是在談分手。
更何況他們坐在靠近窗戶前的中心位置,任何人想要看一眼江景,都要朝著他們那個方向看過去。想要不被人發現都不可能。
“那個女人怎么了?怎么哭得那么厲害?”
“是不是分手了?在平安夜這樣的日子分手......那個男人可真是個渣男啊。”
“就是。這個男人可真不是個東西,那個女孩子那么漂亮......瞎了眼才會把他給邀請過來。”
“也有可能是女人表白失敗才那么傷心......別生氣,我就是隨口這么一說,來喝酒喝酒,你今天的裙子真漂亮......”
餐廳經理快步走了過來,兇狠的瞪了江來一眼,然后滿臉關切的看向林初一,問道:“林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林初一擺了擺手,說道:“我沒事,你們去忙吧。”
“可是......”
“我沒事。”
“是。”餐廳經理趕緊答應著說道。“現在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不用了。”林初一看向江來,說道:“對不起,我覺得......我覺得我實在是沒有胃口。我......我先走了。”
林初一本來想說「我們以后再聚」,但是想到這種事情都是奢望之后,更是悲從心來,拎起包包就朝著外面跑去。
江來扯下脖子上墊著的餐布擦掉臉上的淚漬,然后面無表情的看向餐廳經理,說道:“上菜。”
“可是......”
“我說上菜。”
“好的,請稍等。”
江來的胃口很好,他吃完了自己的這份餐食,也吃掉了林初一那份餐食。因為「與花說」的主題因素,每一張桌子上只接受兩位預訂,餐廳也不提供點餐,為每一位客人提供定食。
在無數人或疑惑或鄙夷的眼神注視下,江來吃完一頓豐盛的晚餐,然后擦拭了嘴角,起身埋單。
當他穿上那件羊絨大衣走出餐廳的時候,才發現路邊金黃色的燈影之中,有無數的光點在跳躍飛舞。
他伸出手來,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掌心,然后瞬間消失,化作一灘冰涼的雪水。
下雪了!
一輛奔馳邁巴赫停靠在馬路邊沿,施道諳按下車窗,出聲喊道:“江來,上車。”
江來走了過去,拉開車門鉆進后座。
施道諳發動車子,朝著回家的方向開過去。
良久,施道諳出聲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向我表白了。”江來聲音平靜的說道,從他的聲音里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反應。
這也讓施道諳越發的擔心。
“你是怎么回應的?接受了?拒絕了?”
“我給她講了一個故事。”江來出聲說道。
施道諳一臉驚詫,表情嚴肅的說道:“你告訴她師父拿著支票兌錢救命,結果支票卻難以兌現的事情了?”
沉默了很久很久,讓人懷疑江來已經睡著了或者消失了,后座才傳來他嘶啞的聲音,說道:“你想讓我殺死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