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月和呂晉在院子里。”武裝人員雙手送上了對講機,“私人原因,我留下了一個與程文月之間的頻道,剛剛只是試著呼叫,沒想到他們比我們早來了。”
林溪行點頭接過對講機:“我是林溪行,請簡要說明里面的情況,完畢。”
“我是程文月,我和呂晉破窗潛入了小區,現在正在高層觀察,他們都在健身中心門前,艾東已經化身囚者,但此時身體正在冒出白煙,似乎已經接近極限,尹疏和那對兄妹正在嘗試性接近,我猜他們準備在艾東化身結束的時候盜取能力,完畢。”
“你們是否處在有效射程內?”林溪行問道。
“是的,并且已經瞄準鎖定了尹疏,如果沒有收到你們的呼叫,我們即將進行狙擊。”
“保持通話,給我三分鐘安排更多的狙擊手。”
“請盡快。”
林溪行就此下令,全體防備組潛入樓中,但他本人只是交代了目標位置,并未隨隊潛入。
約三分鐘后,7挺狙擊步槍同時瞄準了尹疏三人。
他們遵從著林溪行在頻道中的倒計時,7發子彈同時出膛。
在院外面,大家只聽到了一聲槍響。
“擊殺失敗。”程文月緊跟著說道,“子彈成功命中,但在同時他們展開了化身,這大概是身體的本能自衛。現在目標已逃進健身中心,請指示。”
“3號留下觀察,其余人全體撤回我所在的位置。”林溪行補充道,“包括程文月和呂晉,完畢。”
“3號收到,完畢。”年長的武裝人員毫不猶豫地回話。
“林溪行,我確認一下。”程文月有些疑慮地問道,“你是確定保護艾東,不計代價?”
“是。”
“我明白了……這就來。”
6層的某戶人家,程文月放下對講機沖呂晉道:“快走。”
“我才不想聽林溪行指揮。”呂晉哼笑著站在窗前,看著健身中心門前冒著白煙的囚者,“我就在這里,必要的時候我會化身沖上去。”
他說著又俯身彈了下小谷語的腦袋:“你可別跟去啊。”
小谷語抱得更緊了一些。
“你還真是個河馬腦子……”程文月挎著步槍,揉著額頭向外走去,“艾東為什么一個人來你現在都搞不清楚么……殺人信號啊……尹疏一定早就布置好了等我們的,你要送死我不攔著,但別死的這么蠢好不好。”
“殺個卵。”呂晉罵道,“她都被狙了,也沒見她放殺人信號啊,她根本就沒有,你們別因為白河的一面之詞就腦補出這么多東西。”
“這不是腦補,她一定有,只是有數量和條件限制,只有迫不得已才會用。”程文月站在門前罵道,“趕緊的,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不信,不走。”呂晉擺手道。
“哎呀……”程文月情急之下,沖上去一把搶過了抱腿的小谷語,抱著她就往外跑。
“你媽的,給我站住!”呂晉拖著兩條打著石膏的手臂追了上去,“老子好不容易有個蘿莉,你他媽抱了就跑還是人么。”
程文月一路抱著谷語進了樓道,此時對講機中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我是3號,單獨呼叫程文月,你還在么。”
“在的。”程文月氣喘吁吁地回話,“你是……那位吧,我能聽出來。”
“謝謝,時間不多,很遺憾,我恐怕沒法擁抱那個可愛的小生命了,再次謝謝你,阻止我將她毀滅。”
“哎……”程文月嘆道,“也許會有機會的。”
“有些話我不方便和林溪行說,最后只能麻煩你了,對不起。我叫鄭信,喪偶,我女兒叫鄭樂樂,如果你能活下來,未來有那么一絲機會碰到她……請代我說句道歉……并告訴她,我是為了人類偉大的事業而犧牲的戰士,死得其所。”
“喂……你這個老家伙……”程文月掩著鼻子罵道,“我不答應,我不會說的,想說就給我活下來自己去說!”
“再次感謝你,程文月,如果什么都沒發生的話,我大概已經在追求你了,你很美,很善良,很年輕,能在旅程的最后遇到你,是我的榮幸,頻道關閉,再見。”
程文月跑到了一層,也止住了腳步,原地垂淚。
呂晉很快追了上來,搶過了谷語。
但他也聽見了二人的對話,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我受不了了……現在就去殺了她吧……”呂晉低頭看著自己的石膏,“沒有手也沒關系,我一定要殺死她……”
“走吧,呂晉……真的想殺死她,就去林溪行那里。”程文月低頭拉著呂晉,朝著他們破窗的房間走去,“魔鬼……就要交給魔鬼來對付……”
陣前,林溪行審視著隊列。
這些人根本不是士兵,充其量只是難民。
但只有他們了。
眼前這些人的情緒異常復雜。
他們知道了很多,完全理解為什么要來這里,為什么要保護艾東。
但同時,他們也完全清楚滅絕信號的存在,并且尹疏早已完成了布置。
他們渴望救回親人,擁抱生命,讓一切有個了斷。
他們也知道,代價是死亡。
眼前的希望像是一團烈火,你要抓住它,必然會被融化,可你放走它,又將在無盡的寒冷中消亡。
“福音”這個詞,成為了所有人最忌憚的存在,沒人真的提它,所有人卻又知道它的存在。
吳羽倫看著林溪行,他的目光依舊如最初一般平靜。
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若有所思行走的時候,發呆的時候。
此時,林溪行也望向了吳羽倫,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
你怎么,還沒走。
吳羽倫渾身一個激靈。
他突然意識到,林溪行早就想到這一步了,非常早,早在病房里,敘述白河被錄音機里的聲音擊敗的時候,說出“這很可怕”的時候。
這個男人已踏過不知多少具尸體,有同伴的,怪物的,罪犯的,和他兒子的。
但他還從沒怕過什么,無論是面對自己的失敗,遠去的氣球,還是如山的尸體,他都一步一步的淌過來了。
但那時,他怕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個求死之人,因何而恐懼。
“有機會。”林溪行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平靜,死一樣的平靜,“我們有機會。”
“但機會,不是等來的,不是擺在那里的,是搏出來的,在我有限的人生中始終如此,這一次也不例外。”他高高地抬起單臂,眼中突然爆發出一種難言的猙獰,“越重要的事,就越要拼搏,現在,是我們此前,此刻,此后,最重要的時刻,唯有用最重要的東西去拼搏!”
吳羽倫握著拳頭低下了頭。
身體嚇得發顫。
來了。
自己一直躲避的深淵。
但為什么,自己留了下來。
和真識路一號全體一起。
“這一次,拼贏的方法只有一個,并且非常簡單。”林溪行緩緩地放下了手,目光也隨之平靜,“我們所有人,將被分為若干個小組,分批次向健身中心展開沖鋒,逼迫尹疏將福音消耗殆盡,最終由白河進行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