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教賊首王金剛伏法,已經被押往杭州,消息傳開江南為之一振。
總督宇文虛中大喜,已經上書請功,江南剿匪宣告完勝。
江南兵馬轉而支援荊楚之地,圍剿南下的明教反賊,這一路人馬卻比王金剛的厲害許多。
荊楚總督王霽,指揮大軍在藍山設伏,堅決要斃敵于荊楚,不讓他們流竄到兩廣。
廣西南路地勢崎嶇,山脈縱橫,鉆進去根本找不到人,再加上土司遍布,真讓他們進去了,又指不定生出什么變數來。
藍山東臨春林河,西靠冷水江,易守難攻,是南下的要道。
鐘相指揮大軍輪番進行攻擊,幾次差點拿下山頂陣地。明教當年被剿滅,因為蔡攸爭功,當時的楊霖權衡利弊之下,選擇了保護自己的仕途,只殺了方臘便匆匆回京奪功,沒有完全除盡明教的骨干。
幾路明教大軍,都存活了下來,并且趁著亂世躲在民間。
明教徒往往都是信教幾十年,甚至是從父母那一輩就開始信教了,他們的忠心和瘋狂,遠非被裹挾的彌勒教徒能比。當年方臘殞命時候,在場所有的教眾,無不自刎追隨,凝聚度可見一斑。
鐘相、霍成富、陳西寧都是當初打下過城池的反賊將領,實力不容小覷。
王霽身披甲胄,親臨山頭督戰,指揮將士拼死還擊。
明教反賊死傷無數,目前卻毫無進展,他們離開了洞庭湖,就像是魚離開了水,實力大為減弱。
鐘相手下小將楊幺殺氣騰騰,率領部屬一馬當先沖了出來,數萬明教徒身披紅色披風,在后邊如同烈火卷陣巖漿倒流,向宋軍的陣地翻卷上來,這已是今天的第四次沖鋒了。
后方陣地上,鐘相眼看著在悍勇無敵地楊幺親自指揮下,大片的士卒仍然不斷倒下,山坡前宋軍的炮火硝煙彌漫,失主戰馬四處逃散,攻擊陣地上死傷無數,不禁心急如焚。
王霽看著山下悍不畏死的明教徒,匯聚而成的紅色浪潮,心中有些慶幸。
幸虧這些明教徒,沒有和彌勒教一道作亂,不然的話造成的危害只怕更大。
他們若是向東到了江南,或者在洞庭湖內的水寨中作亂,一時半會還真不好剿滅。
喊殺聲中,單薄的銅鑼聲“當當當當”地響了起來,異常的刺耳。
正在沖鋒的明教反賊,有序地后撤起來,王霽的目光愈發的深邃。
“這支亂賊,必須連根拔起,不能在留下一顆種子。”
一個半月后,中原大地已經開始飄雪,交趾依舊是暖如三春。
楊霖的戰船一靠岸,邊上已經有迎接的將士,他們準備好了瓜果菜蔬,軍醫藥材,迎接遠道而來的袍澤。
為首一員小將,正是京營新軍的劉锜,船上下來的也都是新軍將領,都是和他相熟的,難免互捶問候。
一群親衛,簇擁著楊霖出來,旁邊站著的就是方七佛。
“少宰,都督!”
楊霖看了一眼這個英武的將領,他的眉宇間好像更加成熟了,身材依舊是挺拔欣長,讓楊霖這個伯樂很是欣慰,道:“劉锜,在這待了半年,怎么樣?”
劉锜眉角一挑,抱拳道:“在這里就是煩悶無趣,少宰來了就好了,率領我等殺入順宋府。”
交趾的蘭英王后北上時候,楊霖就開除了條件,將李朝的升龍城改成順宋府。
在交趾的北部,大家都已經這樣開始叫了,楊霖笑道:“我來時和東京父老夸下海口,要帶兒郎們回家過年,你們都給我賣點力氣,勿使本官貽笑大方才好。”
眾人大笑著簇擁著楊霖,來到港口上一個山丘,這里建了一座漢風濃郁的亭樓。
在藤席編織的蒲團上坐定之后,幾個當地的使女,在一旁跪坐倒茶,楊霖抿了一口,道:“我在海山漂泊已久,荊楚江南局勢如何?”
劉锜將佩劍解下放在旁邊,伸了伸手臂,扶著膝蓋道:“少宰,您從華亭上船不久,楊天寧便帶五十人,于采石縣絞殺彌勒教賊人王金剛。賊眾千人上下,竟差點被屠殺殆盡,后來采石縣的守軍到了,才算是收繳幾個俘虜。”
其實那是仗著深夜的掩護,利用這種小規模遭遇戰的殺人利器,才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戰績。
但是世人傳頌英雄,本就是添油加醋,誰還會去管這些。傳到后來已經成了這些人一個個身高九尺,不似人類,以一敵百了,神魔一般了。
只字片語間,連楊霖都聽出了其中的精彩之處,萬歲營的情報司,尤其是楊天寧這一支,歷經了幾乎所有的惡戰,終于還是成為了一支合格的特種作戰軍隊。
他的心底無比自豪,嘿,我一手帶大的孩子,仁愛賜安寧。
方七佛對此深有體會,那小子還是個半大孩子時候,就敢獨闖清溪洞,坑了自己一把,將方臘和最后的明教骨干悉數葬送。
“都說是虎父無犬子,少宰果然調教有方。”
楊霖云淡風輕地抿了口茶,道:“小兒輩遂已破賊,而已...”
在場諸將,全都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連方七佛都忍不住差點嗆著。
楊霖裝了一把之后,適可而止,繼續問道:“荊楚呢,明教反賊如何了?”
劉锜神色凝重起來,沉聲道:“荊楚打的十分慘烈,王霽總督麾下,盡是些舊日衙門廂兵,在藍山阻擊南下的鐘相反賊。”
“戰到第十三天,雙方都已經精疲力竭,鐘相麾下楊幺,趁夜率兵從河中偷渡,摸上了山頂陣地。”
楊霖的指節都被自己捏的發白了,心中緊張萬分,豎著耳朵聆聽。
劉锜繼續道:“戰火處處燃起,藍山一帶兵匪混雜,到處都在戰斗,鐘相指揮賊兵圍住了藍山,此時江南的宇文都督率兵趕來支援,外圍又被朝廷官兵反包圍,戰斗尤為激烈。”
“最后雙方廝殺到冷水江下,已經是尸山血海,終究還是官兵人數占了優勢,連續半個月的廝殺耗盡了賊兵的糧草。那賊首鐘相,在大營中放了一把大火,除了兩千余人投降之外,其余還活著的反賊高呼著明教的‘贊愿經’,投身火海之中了。
事后收斂骸骨,竟不下三千具!”
雖然只是劉锜的敘述,但是亭中的眾人,尤其是剛從船上下來的這些,都感覺親眼目睹一般。
這場荊楚藍山血戰,定然是無比慘烈膠著,荊楚廂兵能夠頂住這等戰斗,足見諸將王霽并非易于之輩。
“邪教害人,為禍不淺!”
楊霖默然片刻,道:“待我回朝之時,當著手整頓舉國各教,不再使國家遭受教派造反之兵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