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內一戰,不知集中了當世多少的精兵猛將。
任何一方,單獨抽出來,放在如今世界的其他地方都能叱咤一方。
就在這小小的云內之地,無數精銳兵將累次碰撞交鋒,你來我往,殺得天昏地暗。
破壞平衡的,依舊是個中叛徒,宵小之輩。
大抵英雄末路,總要折在這等腌臜小人手中,才給悲情的一生點上一個濃墨句號。
云州城頭,耶律大石站的依舊筆直,眉心卻有一團解不開的溝壑。
蕭乙薛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折斷一根,脖子上吊著一個木板夾住的繃帶,看著眼前的君王,有些哽咽道:“陛下,應州府的耶律憲死了,郭藥師盡領怨軍八營和契丹降兵,城中的女真守將為完顏宗望。”
“耶律憲...把我們害苦了。”耶律大石難得地嘆了口氣,說完之后轉身回頭,繼續布置防務,排兵布陣。
應州的劇變,好像沒有給他造成什么影響,依舊是那個睿智勇武的契丹之主。
只有他身邊的親兵侍衛才知道,陛下已經三天沒合眼睡覺了。
很快,城下的女真韃子,又一次發動了對云州城的進攻。
攻城一直進行到夜里,遼軍將士長舒一口氣,準備休息一下。
但是城下的女真韃子,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退去,夜色已經籠罩在戰陣之上,無數熊熊燃燒的火炬堆疊在戰場上,火光搖曳,映照著背后的大同雄城。
大同城建造的時候,窮極當時北方的資源,后來又多次加固,可以說是北方雄城。
五代時李克用與契丹耶律阿保機相會于云州東城,易袍馬為兄弟,因取“懷想仁人”之義,改名懷仁縣。后來石敬瑭把幽云十六州割讓給契丹,云中判官司吳巒“閉門不受契丹命”,修整器械,晝夜守城,堅持了半年之久,“巒求援晉,晉主召巒南歸”,云州陷落。
自此之后,這個城池,北方鎖鑰,就再也沒有回到漢人的手中。
女真韃子的喊殺聲在這夜色當中回蕩,撞擊在大同城墻上又四濺開來,給這個夜里增添了十倍的殺氣。
女真軍馬,不住的在夜色中來回調動,催促著一隊隊的仆從軍、附庸軍人馬填了上去,傷卒死士,也流水一般的抬了下來。滅遼之戰,將近六十萬的契丹兵馬投降,成了女真的仆從軍。
數十架石炮,因為高頻率的發射,已經散架了一小半,也沒人去收拾,只是拼命的發射著剩下的石炮。
夜色當中,雖然有火光照明,但是石炮這種武器已經完全談不上準頭了,拋射出去,也不知道砸在城頭的多,還是砸在自己的附庸契丹兵頭上的多。
反正砸死的,都是契丹人,都是遼狗,女真韃子一點都不心疼。
姚平仲指揮手下,把城樓上燒的滾燙的金汁淋下,頓時慘叫聲一片,一股股難聞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嗆得人眼淚直流。
雙方箭矢弩箭,在夜色當中密集交織,仿佛沒有盡竭的時候。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場云內之戰,就漸漸失控了。
參與其中的軍隊,全都像是喪失了理智一般,死戰不退是經常發生的事。現在已經發展到,連夜色也無法止戰的地步了。
要知道夜間廝殺,向來是最為慘烈的死斗,陣型完全無法控制,無非就是以人命來拼人命。金遼雙方戰士傷亡數字飛快的直直飆升,誰也無法知道,在這夜間的殊死混戰當中,到底倒下了多少人。
宋人在守城中的優勢盡顯,契丹將士很快就愕然地發現,所有的東西到了他們手里,就成了威力倍增的守城利器。
宋軍在城樓上熟稔地躲避石炮,將一切能扔下來的東西都投向了城下,還燒熱的熱水滾油,朝著缺口處傾倒。這些熱水滾油順著金兵重甲的甲縫直滲進去,隨著這些死兵的慘叫聲,甲葉縫中直冒出升騰的白氣,生生的將他們在這鐵罐頭里面烤熟。
耶律大石就站在城墻上,身邊數十面大鼓敲擊得震耳欲聾。一個個遼軍將領渾身是血的被搶下來,不少遼軍將領就在他的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耶律大石看也不看這些傷亡的軍將一眼,只是死死地盯著戰場,那上面已經填充上一些女真族的兵馬。
隔壁城墻的宋軍,不知道潑灑的什么東西,一點就著。城下的死人堆里,著起了大火,散發著烤炙的臭味。
火光,把整個戰場照的亮如白晝,耶律大石一眼看過去,就發現宋人的守城有許多的章法。
他們躲避的位[第八區]置,可以拋擲滾石,卻絕不會抬頭。而契丹這邊,很多將士舉起石頭,來到城墻一露頭,就被女真人射箭釘死在城樓。
宋人配合默契,投擲一塊檑木,需要三五人合力,高效快捷。
契丹兵馬卻要自己跑去或搬或抬,城墻上本就擁擠,這下更是磕磕絆絆,互相推搡。
漢人野戰雖然稍微遜色,但是攻城守城,卻絕對是一把好手。
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地方,像是漢人的土地上那般,遍布城池了。
就連云內的這些城池,也都是漢人營造的,本來是用來抵抗北方草原異族入侵的。
耶律大石盯著戰場的時候,姚平仲在幾個親兵舉盾護送下,從城下走了過來。
“陛下,金人拼命了,我們也要做出應變才是。”
耶律大石撿了一塊石頭,坐下之后問道:“那我們便換防吧,撤掉部分將士,來回替換修整。”
姚平仲點了點頭,耶律大石繼續道:“遼人不善守城,我們干脆混在一塊,也好邊打邊學。”
姚平仲不疑有它,答應下來,女真人大反常態,死命攻城,或許是覺得應州的事,讓契丹軍心低沉,是他們的可乘之機。女真人,也不想在這云內煉獄內耗著了,他們想速戰速決。
這仗仗,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就有可能分出個勝負高低。
看著城下的慘像,姚平仲心中默念,這里到底還要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