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第一狀元郎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一言定宰相

宣和二年,初夏。

首輔宰相右仆射兼門下侍郎張商英,告病還鄉,皇帝三次下旨挽留,張相去意堅定。

汴梁城郊,車馬駢闐,青衣小帽的小廝猬集在各處,路邊的涼亭內個個身穿紫金官服,儼然大朝會一般。

楊霖捧杯道:“前番在此送蔡相歸鄉,恍若昨日,不曾想今日又要送張相離京。張相與我相扶至今,今日功成身退,楊霖惟愿張相兒孫繞膝,安享天倫。”

張商英滿臉笑意,他可不是蔡京,自己做了宰相近三年了,早在蔡京做首輔的時候,自己就是左相。如今江山代有才人出,再賴在位置上,怕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本官老朽,朝中正事卻不可荒疏,諸公俱是部堂掌印,權掌樞要,國朝百姓安居,堯天舜日還要仰仗諸位,萬萬不可輕忽。”

在場眾人紛紛自謙,楊霖趁勢一揮手,隨他而來的楊三拿著一個畫卷過來。

“今日張相功成身退,區區畫卷,聊表心意,還望哂納。”

張商英展開畫軸,不由得驚道:“這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文淵,這..此禮太重了。”

他嘴上說著禮太重,手里卻緊緊握住,這幅畫是王希孟一生唯一一副傳世畫作。

王希孟一生堪為傳奇,他十多歲入宮中“畫學”為生徒,初未甚工,剛剛繼位的趙佶時系圖畫院學生,后召入禁中文書庫,曾奉事趙佶左右。

皇帝趙佶慧眼獨具,認為:“其性可教”,于是親授其法,經趙佶親授指點筆墨技法,藝精進,畫遂超越矩度;政和三年四月,王希孟用了半年時間終于繪成名垂千古之鴻篇杰作《千里江山圖》卷,時年僅十八歲。

從此之后,再不動筆,也沒有半副畫卷傳出。前幾年傳來消息,王希孟英年早逝,二十多歲就與世長辭,不得不說是一個遺憾。

此畫用筆敷彩精細,輕重濃淡生動活脫,燦爛艷灼,美不勝收,千里江山秀麗多姿,雄偉壯觀。

被大行家趙佶欽點為“一點一畫均無敗筆”,被趙佶賞賜給了蔡京,又被楊霖用重金購買到手。上面還有蔡京的題字,蔡京的字,在這個時候,也是聞名天下士林賓服的墨寶。

張商英沒有想到,楊霖竟然這么大方,樂得臉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賞玩之物罷了,張相這幾年著實辛苦了。”

張商英作為楊霖一黨中官職最高的,甚至一直比楊霖還高,這些年不知道替自己擋了多少的風風雨雨。而且楊霖也借機發出一個信號,本少宰永遠不會虧待自己人。

張商英卷起畫卷,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交給身后的孫子。然后在家人的攙扶下,登車離去,與眾人揮手告別。

宰相辭官,這個位置就空了出來,按正說如日中天的楊霖該當此位,但是他年紀還是有些輕。

一直以來,楊霖也沒有表態,眾人的態度就曖昧起來。

因為楊霖宮變,一舉奪去開封府中樞大權之后,大力啟用新人為官,拔擢年輕有為的官員,因此朝中很少有資歷威望已經混夠了,可以當宰相的人了。

學士承旨的位置也一直空著,宰相的位子花落誰家,還得看眼前的年輕人的安排。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楊霖呵呵一笑,道:“時辰不早了,諸位都各自回府吧。”

楊霖在馬車內,眉頭微微蹙起,這個宰相的位置太燙了。自己弱冠之年,若是貿然去做宰相,總覺有些不甚合適。將來領兵之人,豈不是人人都有了這個想法,不能開這個先例啊。

反正是大權在握,不一定非要早早登上高位,還是繼續門頭發育為好。

這個宰相,就得選一個聽話的就行,張商英雖然和自己是一黨,但是政見上多有分歧。

他是宰相,自己也不能太過強勢,很多小的決策,實際上跟自己的意見是背道而馳的。這次張商英辭相,可能也是因為自己在幾個大事上的堅持,讓這個大儒有些抵觸。

昭德坊內院,錦兒舀起一勺桂圓蓮子羹,放到唇邊輕輕吹了吹,喂給坐在一旁的楊天燕。蘇凝香在給自己生這個寶貝女兒的時候,自己剛剛在幽燕取得大捷,順手給取了這個名字。按理說這一代是天字輩,但是女孩兒不用,不過既然有了楊天愛,楊霖干脆就全都帶輩好了。

張開嘴將蓮子羹吃下,楊天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后面,眨也不眨。錦兒回頭一看,竟然是自家少爺在沖著女兒做鬼臉。小丫頭不由得失笑:“少爺哪有做父親的樣子。”

楊霖走過去抱起女兒,問道:“蕓娘呢?”

錦兒朝后努了努嘴,道:“在房里呢,說是有些頭暈,剛剛睡下。”

“這半晌不乏的,小淫...那算了,讓情情到小院找我。”顧及到女兒在身邊,楊霖趕緊收聲,愛憐地摸了摸她的發髻。

楊天燕剛剛學說話的年紀,到了這個時候卻是惜字如金,任憑一群丫鬟姨娘怎么逗弄,都不肯輕易說話。

這個時候趴在楊霖的懷里,抬眼望著他,突然張嘴道:“爹爹。”

這一聲可不得了,把當朝少宰樂得眉開眼笑,連連答應,把女兒舉得老高,逗得她咯咯笑。還炫耀似地問道:“錦兒,你聽到了嗎?”

眼看著少爺的模樣,錦兒心里有些酸,在接過孩子的時候,小手輕輕碰了碰自家少爺,臉色暈紅。

楊霖是個什么人,馬上就心領神會,心中暗道自小玩到大的丫鬟,可不能冷落了人家,今夜就要去吃青梅騎竹馬...

楊霖口中的小院,是一處僻靜的小庭軒,這里面只有幾株花草,時常有人清掃,不過等閑無人來住。

邁步進來,推開木屋房門,入眼是一面巨大的紙板,上面寫滿了人名。很快,響起一陣腳步聲,秦情情來了之后,她知道楊霖的習慣也不答話,直接去書案上磨墨。

楊霖找到張商英,一伸手就有一桿筆,在張商英的后面寫上致仕歸鄉,將他的名字輕輕劃去。

誰來當宰相呢?楊霖細細地從頭往下看,突然在一個人名前停住了目光。

白時中,進士出身,累官為吏部侍郎,出使契丹立功,升為吏部尚書。

出使契丹的三個人,高柄、秦檜、白時中。這三個都是大宋的國寶級大臣,一個比一個會來事,將耶律延禧和契丹的紈绔子弟哄得稱兄道弟,恨不得永遠留在身邊...使勁在本來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契丹身上潑油加柴,禍害到現在這個地步。

白時中的名字后面,除了這些履歷之外,就是寥寥幾個字:有文才,無擔當,十分聽話。

這簡直就是最佳人選啊,他具備了當這屆宰相的所有必須品質,可以說再合適不過了。

歷史上,蔡京也看重了這一點,在罷相之后就把他抬了上來。白時中在后世被定性為奸臣,說實話有點冤,他當宰相就是完全按照蔡京方針來。

在漢朝曹參這么干過,留下了蕭規曹隨的佳話,到了他這里就沒這個運氣了。說到底還是吃了蔡京的虧,但是蔡京真的宰相政令真的不值得他蔡規白隨么?蔡京的新政,實際上非常成功,沒什么不能用的。

楊霖越想越覺得合適,這個白時中當時只是一個侍郎,是自己抬了他一手。

那場政變之后,也是第一時間就來到自己府上拜訪,十分的識趣聽話。用他來當這幾年的宰相,和自己親自上實際上沒有差別,還可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輕輕拍手,臉上有些喜色,秦情情這才敢說話:“大郎,還要墨么?”

楊霖點了點頭,往太師椅上一坐,笑道:“你以我的口吻,寫一封信,派人送到吏部尚書白時中的府上。然后吩咐下去,準備一桌酒菜,請高柄、秦檜前來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