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灣城內一處商鋪后宅書房。
王永吉靜靜看著他的新朋友,后者已經摘下了頭上的假發,然后露出青頭皮和鼠尾巴……
這樣比較坦誠。
“你們快要山窮水盡了吧?”
“天災而已,撐一撐就過去了!”
咱大金年輕一代的頭號精英索尼一臉無所謂地說道。
“繼續殺無糧人,繼續吃他們的肉,你這個假發不會就是這樣來的吧?”
這處商鋪是他家的,作為高郵世家望族,王家在張家灣和京城,甚至運河沿線幾個主要城市都有商鋪,只不過外人很難知道而已,所以在這里他沒什么可顧忌的,錦衣衛都未必知道這處商鋪和他家的關系。
“這應該是個朝鮮人的,活著給我們種糧,死了給我們吃肉,就是頭皮和頭發都有用,做奴才就得給主子獻上一切。”
索尼淡然說道。
吳孔嘉忍不住干嘔了一下。
“可就算如此,你們又能撐多久?”
他的膽子還是比吳探花大的多。
“能撐多久算多久,奴才們不夠了再出去抓,朝鮮還有兩百萬人,足夠了。”
索尼說道。
“可惜楊信不會給你們多少日子了,別說是楊信,就是孫傳庭也一樣不會給你們多少日子了。他的路快要修到薩爾滸了吧,只要他再這樣不停向前修路,然后推著那些紅夷大炮向前,他總會一直修到赫圖阿拉,用紅夷大炮轟碎你們的那些山城。他需要的只是些時日和銀子,而他就不缺這些,結硬寨,打呆仗,但他終究還是能像絞索一樣勒死你們。”
孫傳庭在遼東就是正在這么干。
一條真正的公路從沈陽開始向東正在向著薩爾滸延伸,路面都是鏟平后用人力夯實,足夠通行那些新式的四輪馬車,而對于那些影響大炮通行的山嶺能鏟下去一截就鏟下去,不行就上火藥炸。實在工程量太大,超出了他目前能投入的人力,那也不難解決,大不了在最高處修絞盤,然后用畜力帶動絞盤拖拽,總之就是要讓紅夷大炮,甚至重炮一直懟到建奴的山城下。
而曹文詔等部精銳騎兵負責為修路提供保護。
這個辦法的確笨了點,可管用啊,只要那些大炮能拖過去,什么山城在十二磅加農炮面前也都是渣渣了。
不就是花些時間嗎?
孫傳庭又不急。
他今年才三十出頭,建功立業的道路才剛剛開始,花五年時間把這條路修到赫圖阿拉,轟碎沿途所有建奴山城,他就可以永載史冊了,甚至一個伯爵都跑不了,基本上就可以和王陽明這些人并列了。
既然這樣他有什么可著急的?
只要嚴防死守別讓建奴殺出來,剩下就是慢慢修路唄。
估計今年他就可以把這條路修到薩爾滸山城下面,然后用十二磅加農炮轟碎這座上次讓他傷亡慘重的城堡了。
索尼默然了。
“你們如今需要做的不是茍延殘喘地等待,而是為了活下去決死一戰。”
王永吉帶著自信的笑容說道。
“然后把楊信引到我們那邊,讓你們在南邊松一口氣?”
索尼說道。
“許都敗亡對我們沒什么大不了,無非就是向楊信認輸,王某現在去九千歲那里認個干爹,以后一樣高官厚祿,我們南直隸士紳以后老老實實向朝廷申報所有隱田,從此該交的稅一分不少,主動要求士紳一體當差納糧,楊信以后的改革全都支持,我們一樣還是錦衣玉食的世家。
可你們呢?
楊信的這支軍隊原本可是要去朝鮮的。
只要他們到達朝鮮,估計就能一直打到漢城甚至平壤,你們盡失朝鮮最后被他趕回建州的山林,然后等著孫傳庭的大炮,不出五年你們就滅族了。
你們沒有選擇。
你們想要活下去只能拼死一搏。
你們向遼東進攻,最好直接進攻遼陽,然后聯絡虎墩兔,他同樣也已經快要被逼到絕路,讓他向遼西進攻,東西夾擊,讓他再聯絡漠北的碩壘,他們兩家聯合十萬鐵騎可得,炒花,金臺吉,甚至開原的陳于階,全都無力與之相抗,而虎墩兔肯定會喜歡金臺吉的銀山。
而你們在東線只需要對付孫傳庭,后者必須分兵守衛廣寧一線,最后在遼東能剩下的主力不會超過五萬,如果你們以目前實力還打不過這五萬人馬。
那就算我什么都沒說。
若是你們能夠攻破遼陽,那里囤積的物資能讓你們再撐十年。
而且那里有無數大炮,楊信的確很難打死,但他終究擋不住炮彈,一百尊大炮轟他終究還是會死,你們的勇士帶著幾十斤火藥,靠近了一樣能炸得他粉身碎骨,那時候你們可以在遼陽等著他。只要你們奪取遼陽,他必定回師救援,你們就在遼陽和他決一死戰,打死他,你們就生,只要他死了,這大明恐怕也就沒有人再能滅了你們。
就算你們還是得退回山里,但不用擔心滅族了。
你們可以繼續讓朝鮮人給你們當牛做馬,給你們當兩腳羊,甚至連頭皮都能給你們貢獻價值。”
“但我們需要幫助。”
索尼很直接地說道。
“幫助?我們不會給你們任何幫助,你們需要的無非糧食,但我們也沒辦法把糧食送到你們那里,再說你們愛干不干,這對我們又沒特別好處,最多也就是幫你們聯絡一下虎墩兔,若是你愿意,明日就可以隨著商隊去張家口,那里有他的人,會帶著你去察罕浩特。”
他就是空手套白狼而已。
他看準了野豬皮已經被逼到絕路。
今年關外持續大旱,實際上就連朝廷控制區也已經陷入饑荒,遼陽一帶因為至今滴雨未下,除了少數能夠引水灌溉的,其他地方根本無法播種谷子小麥之類正常作物,只能種地瓜和高粱。楊信的船隊這些天一直在不斷向那里運輸地瓜給那些民兵種,同樣孫傳庭也強制性要求那些士紳,所有旱田今年必須種地瓜,這些地瓜是無償送給他們的,由皇帝出錢購買。
廣寧一帶也是。
而楊信甚至讓他的那些運糧船不再往天津運糧,南方北運的糧食全部送牛莊和蓋州及錦州。
京城糧價已經壓不住了。
遼河沿岸都這樣,野豬皮那里肯定也一樣。
他那里連地瓜都沒有,今年肯定撐不過去,去年就在殺無糧人,今年難不成繼續殺?但孫傳庭今年很可能就會進攻薩爾滸,難道野豬皮還想一邊殺無糧人一邊抵御孫傳庭的進攻?他那些無糧人難道不會造反嗎?
這種情況下他們別無選擇。
想活下去就得出來拼死一搏,搏還有一線生機,不搏連一線生機都沒有。
但只要野豬皮進攻了,那對于王永吉來說就成功了,剩下他們最后死活就不關他的事了,只要野豬皮進攻了,楊信就只能回來救援,許都就又多了一年的發育期,照他們目前的速度,一年真就有可能兵臨南京了。而那時候蘇松士紳再能忍也忍不住了,他們只要向忠勇軍進攻,那么就必然與許都合流,然后大明的東南半壁江山就是士紳的了。
那時候就可以逼著天啟殺楊信。
天啟不殺楊信,就另外找個宗室為主,沒了江浙的賦稅,就憑今年北直隸的情況,京城真的就得餓死人了,今年不只是塞外大旱,北直隸的真定,保定,河間三府同樣幾乎沒怎么下雨,旱災已經開始,除了那些能夠引水澆灌的,其他旱田也已經只能種地瓜之類。
倒是讓楊信大賺一筆。
他在各地商屯窖存的地瓜全都被皇帝買下,然后下旨賞賜給這三府的百姓種植以渡過旱災,畢竟九千歲就是河間人,對于自己家鄉的旱災,他還是格外賣力的。另外還在這些地方以工代賑,由朝廷撥銀修水泥堤壩引水灌溉,雖然大型的堤壩的確修不了,但在一些支流上修小型水壩抬高水位,引出河水灌溉更多水澆地還是可以的。
但這些終究改變不了大局,天上就是不下雨還是沒用。
京城還是得靠著南方的賦稅支撐,南直隸一年六百萬石的田賦,這個真沒有可以替代的,話說整個北直隸才五十九萬石。
那時候天啟有別的選擇嗎?
他是要自己的江山,還是要楊信?這個選擇沒有別的答案,哪怕就算他殺不了楊信,也得把楊信逐出朝廷。
不得不說,王永吉的頭腦還是可以的,說到底那也是原本歷史上借兵剿寇的第一人。
這頭腦還是很靈活的。
但要為此付出什么,那就完全沒必要了,這又不是計劃好的,純粹就是他臨時拍腦門子的,他掏個幾萬兩是肯定能掏出來,但明明不需要花錢的,為何非要掏銀子。
“干還是不干,痛快些。”
他帶著一絲亢奮說道。
索尼猶豫著。
“婆婆媽媽,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
王永吉鄙夷地斥責。№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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