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大團練集團如果真的訓練出來,實力都可以說不弱,尤其是沈廷揚的常勝軍,可以說是目前大明最現代化的軍隊……
蕩寇軍都比不上。
楊信的蕩寇軍實際上沒有火器化。
北方那些就是單純的長矛,甚至火繩槍都不是標配,只是新城那座棱堡的駐防軍配有火繩槍,剩下都是長矛手,只不過他們是輪換駐防棱堡,一批批過去訓練,所以也都會使用火繩槍和大炮。
而且兵工廠庫存已經增加到一萬支,隨時可以武裝起來。
而南方也就是鳳陽那些,至今以弩和長矛為主,他們目前身份是楊都督家的雇工,連民兵都不算,純粹就是民。
而民是肯定不能有火器的。
只有目前在杭州的那支陸戰隊是真正莫里斯化。
但沈廷揚這六千人可比他們裝備精良多了,就連炮營都是真正重炮,至少也是十二磅級別的,另外還有些小的,但絕對比陸戰隊的三磅炮強,火槍同樣也是斑鳩銃級別的。徐光啟之前就從松江采購這個,現在松江士紳在紅巾軍威脅下可以說瘋狂生產,據說一個月就能造兩千支,而且他們自己使用,當然不可能像工部采購價那么夸張。
而徐霞客是完全復制浙軍,但不使用小型的鳥銃,同樣也是給士兵使用松江產的斑鳩銃。
盧家就是原本歷史上的天雄軍化。
但同樣給步兵采購斑鳩銃。
裝備水平差的就是葛麟,目前還是一堆亂七八糟,但葛麟采購斑鳩銃也只是時間問題,畢竟這時候他們買不到只是因為松江得優先供應自己家。
但南京工部也不是造不出這種火槍來。
不得不說這些士紳文官們是沒被逼急了,真被逼急了一樣會瘋狂,他們在幾個月的時間里,就讓南方的戰爭水平進化到和歐洲差不多,甚至因為鋼鐵需求的劇增,蕪湖的蘇鋼作坊數量在這幾個月里,一下子翻了兩翻,都已經開始出現鐵礦石供應緊張了。同樣福建的建鐵作坊,也在這段時間驟增五成,而且佛山的軍火也開始出現在江浙,這人沒有壓力是不行的,面對這三千年未有之變局,江浙士紳完全是精神抖擻了。
但問題是他們需要時間。
至少今年他們這些寄予厚望的軍隊并不能完成。
他們需要一年時間,另外他們還得解決佃戶問題,無論用什么手段,他們都必須重新整理內部,確保佃戶們都克制住造反的沖動,要不然他們的團練就算真正成軍,前面還沒等打到武進后面佃戶造反了,這終究還是沒法打贏紅巾軍。
總之今年他們忍了。
他們動手也必須得明年才有能力。
但明年……
明年河北大旱了。
實際上用不了明年。
今年很快這一帶就會迎來持續一個多月降雨,五月常州江陰大雨五晝夜,各漂沒五千余家,男女積尸無數,緊接著無錫,吳江洪水,蘇州秋收嚴重減產,這些會迅速摧毀他們的夢想。他們控制區那些遭受水災減產的佃戶農奴,會更加渴望像紅巾軍的控制區一樣,而接下來大明的天災模式完全開啟,他們就更沒空管這里了。
不過楊信同樣沒空再折騰。
他搞紅巾軍的目的,其實主要是為了一片穩定的產糧區,因為天啟接下來收租是收糧食,所以這片區域的民兵肯定也要種糧食,甚至把原本種棉花的土地也種上糧食。
這是必然的。
士紳們不可能收這些民兵的棉花。
之前無錫民兵區的棉紗他們就不收,不過他們不收有楊都督收,實際上最后還是賣給了他們,但現在這片區域肯定就全都鼓勵種糧食了,甚至可以強制性不準種別的。不出意外的話哪怕出現減產,在這片區域每年也可以收超過兩百萬石地租,而鎮江府原本的一年田賦僅僅不到二十萬,這里的稅賦很輕,鎮江官方記載農田面積相當于蘇州府的三分之一,田賦卻只有十分之一。
畢竟這是朱元璋根據地。
當然,并不是說這里的老百姓負擔輕。
只能說這里的地主更快樂。
當然大明的地主都很快樂,那些說明朝皇帝收稅重的非蠢既壞,去年天啟總共在號稱重賦的常州府才不過收了七十多萬石,華允誠家自己在屬于常州府的無錫縣就收了四十八萬石,雖然楊都督對華允誠還是比較欣賞,至少當初他能夠堅持不簽大義覺迷錄,但楊都督還是認為他這樣的應該被打土豪分田地。
他家不算多。
據說蘇州錢家收了九十萬。
天啟在整個蘇州府才收兩百萬啊。
孔胤植的確是一個代表性的符號,孔家擁有二十萬畝祭田,但放到這一帶他算個屁啊,董大師自己家一百萬畝,他在松江府還未必能排第一。
這就是江南士紳。
總之目前這四個半縣,至少能為天啟帶來每年兩百萬石糧食。
這些糧食就算不運到北方去,留在這一帶作為類似常平倉,在糧價暴漲的時候投入市場平抑糧價,也能夠讓老百姓輕松些。
但要說在這一帶全部打土豪分田地……
那就是真造反了。
這樣一塊地就把團練逼出來了,要是真全部搞掉,那整個大明的士紳都會組織團練跑來,就像曾剃頭這些人一樣,那樣的話會對其他地方老百姓造成沉重的負擔,這也是楊信攔截那些援軍的原因。但他就到這里,就騎在這個造反與不造反的線上,不會把整個大明的士紳都逼瘋的,他們最多喊幾聲,不會真正來幫助這一帶士紳的,而且還不敢真正刺激他。
甚至會做些妥協。
這樣就可以在不影響全國局勢的情況下,把這一小塊地方改造成糧倉,說到底楊信現在顧不上管別的。
他就是想方設法增加糧食產量。
扯其他的沒用。
他現在其實也可以說是在刀尖上跳舞。
造反,那就是天下大亂,就算最后能完成徹底的改造,這期間因為戰爭,饑荒之類帶來的人口損失,也不會低于一千萬,這個數字不可能再低,整個國家的糧食供應本來就處在一個危險的臨界線上,再一亂立刻大規模減產,他是人不是神仙,他不能憑空變出糧食來。哪怕今年他也玩的很危險,不得不自己親自在這里鎮壓,這樣才能確保今年的農業不會耽誤,但他不可能鎮壓整個國家,他現在一離開,那些文官士紳會立刻調動周圍軍隊瘋狂進攻紅巾軍。
然后整個鎮江常州這一年農業耽誤。
而水災會加劇減產,結果就是秋天這一帶大規模饑荒。
同樣常州府加鎮江府的饑荒,會引發整個江南缺糧,因為這里本來就是主要產糧區,然后更多人卷入饑荒,同樣少了這里的糧食,本來就缺糧的京城一帶會糧價暴漲,因為每年漕運的糧食很大一部分來自這里。
這樣連北方都會因此受到波及。
而且很快河北也會地震,實際上已經震了,冀東包括京城都遭遇地震,甚至同樣造成不少人死亡,只不過正值特殊時期,沒有御史敢說是他激怒上天,另外也不如南京這邊狠。但接下來六月還有一場波及整個河北和山東部分地區的六點二級地震,這場才是最狠的,緊接著還有徐州黃河決口,可以說這一年接下來從北到南災難不斷。
他不敢玩大了。
他努力這些年,終于把野豬皮趕回去,至少目前看是沒有威脅了,但天災才是最可怕的,沒有天災野豬皮算個屁啊,大明憑國力耗也把他耗死了,話說崇禎十四年,就連常州府都吃樹葉子了,這樣的天災并不是制度改變能夠對付的,糧食不增產說什么都沒用。
而糧食增產的首要一條就是穩定。
當然,還得開拓供應渠道。
“給你方姐姐去信,讓她送一批罐頭來,我要看看她做的怎么樣,另外讓她別管花多少銀子的問題,從今年開始葛沽那邊所有人都做罐頭,就是沒有要的也必須做,做完之后塞進地窖存著。必須保證質量,而且年底之前要做出至少一百萬斤,咱們也要深挖洞廣積糧了,另外送一批制罐和做罐頭的工人,再調一批拖網漁船,都送到舟山等著我過去。”
楊信對汪晚晴說道。
這可以說是最重要的補充手段。
接下來不僅僅是在北方,他還要在舟山同樣做這個,做完之后囤積起來,反正這東西也不怕壞,尤其是舟山漁場鯨魚多,正好拿鯨肉做罐頭,這兩年還勉勉強強能支撐。但三年后,從原本歷史上的崇禎元年開始,大明的天災模式正式開啟,南澇北旱東蝗西絕產,然后大旱逐漸取代一切,從西北開始向東擴散狀推進開,直到崇禎十四年進入全面大旱的巔峰。
也就是說從三年后開始,他就得面對無處不在的饑荒。
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整個大明萬里江山一片饑餓的號哭,現在的地震算個屁啊,那才是真正的天災降下,這最多就是提前喊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