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要跟監天神宮使者去配合調查的莫辛,此時也不管不顧了,閃身而去執行關閉大陣的命令。
目前還在修養調理狀態中的秦氏員工皆被鬼哭狼嚎般的動靜給驚動,不少人紛紛跑出看那天地異象,然莫辛已調派人馬驅趕,將所有閑雜人等全部趕回了屋內,命人把守門窗,不許任何閑雜人等冒出。
很快,虛空中波光漣漪閃動,倒扣在秦氏煉制場上方的碗狀波光驟然出現,又驟然崩解消失。
此時,漫天烏云的中心出現了一道漩渦,急速旋轉而下,轉下一道龍卷風般的烏氣黑柱。
龍卷風中出現了一團影影綽綽的人群,不疾不徐的在龍卷風中降下。
漸漸的,地面匯集的目光看清了降下的是什么東西,一群人抬著一頂轎子,確切的說像是一棟房子,又像是廊亭。
黑紗布幔四垂,門口站著兩名身穿黑甲手扶長戟的壯漢,黑甲上是百鬼群像的紋路,令黑色戰甲顯得有些猙獰,兩只描有金紋的黑色令旗交插在背后。
轎子后方同樣站了兩個這樣的人。
轎子兩側的屋檐下,則各站了一排這樣的人,只不過手上沒有長戟,而是手扶腰間寶劍或寶刀。
而抬轎的則是三十六名牛鬼蛇神,皆是人的身子,卻或人首、蛇首、牛首、馬首之類的,謂之地煞抬轎人,三十六地煞抬轎。
這架勢若是降落在人間,非把人給活活嚇死不可。
轎子后方是百名黑甲護衛列隊跟隨,一個個面無表情。
黑甲上皆散發著森森繚繞的陰氣,那鬼哭狼嚎般的動靜正是來自雕刻有百鬼群像的黑色戰甲,似乎有眾多惡鬼被束縛在了戰甲中一般。
看到轎子下落方向,魏平公從山崖上閃身而來,落在了龍卷風的腳下拱手等候。
嘴角繃了繃的楚鳴皇亦閃身而來,與魏平公一般恭敬。
之后莫辛也閃身而來,落在了兩人身后。
三人屹立拱手在龍卷風掀起的獵獵狂風中。
轎子終于緩緩落地,那龍卷風似被扯起的網一般,快速縮回了空中。
門簾前兩名身穿白衣的卷簾人,帽子上垂下的白布遮著臉,讓人看不清面容。
轎子一停穩,兩名卷簾人伸手,將布幔左右分開,挽掛在廊柱上,露出了轎子里的情形。
內里一床寬敞的玉骨寶座,一個黑袍大袖的干瘦老頭,鷹鉤鼻,目光陰鷙,短短一撮山羊胡須。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冥界幽冥大帝座下左右丞相之一的右相秦羅,地位在幽冥大帝之下僅次于左相,高于魏平公曾經的殿帥之位。算起來,在冥界的地位差不多相當于仙界的天王。
見到外面的迎候人,秦羅眼中閃過一抹磷火般的幽幽綠光,面露陰森森笑意。
“恭迎右相!”魏平公、楚鳴皇和莫辛異口同聲。
秦羅起身,步步走下臺階,臺階一直通往轎外。
兩名白布遮顏的卷簾人雙手穿插在左右袖子里,轉身跟在秦羅后方左右,一起走下了臺階。
秦羅腳一落地,踩過的地方皆有絲絲縷縷的黑氣飄蕩,最終停步在迎候的二人跟前,沙啞嗓音道:“不必多禮。”
三人這才直起了身子。
秦羅:“冒昧來訪,沒有打擾吧?”
魏平公和楚鳴皇一板一眼道:“沒有。”
秦羅目光盯在了楚鳴皇的臉上,“楚神監不在監天神宮,來此作甚?”
楚鳴皇本想說不做什么,然而想起之前已經傳召莫辛,當即回道:“有樁案子想請魏帥隨扈莫辛協助調查。”
秦羅哦了聲,“是什么大案子有勞神監神駕親臨,能否告知一二?”
楚鳴皇:“一樁舊案,想問問莫辛而已。”
秦羅:“什么舊案,我既然來了,如不打擾,聽聽也好,不如就在當下問吧。莫辛,你雖已離開冥界,但我還是要倚老賣老提醒一句,監天神宮問案,你要一五一十回答,不得有任何隱瞞。”
“是。”莫辛拱手領命。
楚鳴皇嘴角繃了繃,欲言又止,又不知從何說起。
有些事,在有些人面前可以找茬,在有些人面前又是經不起掰扯的。
秦羅:“怎么,不便說?冥界中人辦事還是講理的,不像某些人喜歡干些偷奸耍滑、背后搞事的把戲。若是我不便旁聽,神監盡管直言,我定當回避。”
“無妨。”楚鳴皇略欠身,轉而面對莫辛,“莫辛,監天神宮近期查到一樁舊案,八百年前,似有人未經準許,通過冥界往生通道逆往人間。據悉,事發時,似乎剛好是你在監尋,那逆往人間的人可是你?”
人間是嚴格禁往之地,更是諸界愿力之源,未經允許,諸界任何人不得擅闖擾亂。經由死者通往冥界的冥升之道,謂之冥道,逆向跑去人間,則更是不允許的事情,此乃大忌。
莫辛默了默,承認道:“是我。事出有因,一群經由冥道而來的亡靈,乃人間戰死之人,怨念太深,死后意識竟未消亡,還保有生前本識,進入冥道后未渾渾噩噩,竟吸納冥冥之力得了一定的靈力,竟在途中擺脫招魂而折返,竟重返人間化作厲鬼尋仇。情況緊急,為免為禍人間,我當即率人趕往人間將那批厲鬼捉拿回了冥界。”
說這話的面色有些凝重,他深知不管是什么特殊原因,在沒有拿到冥殿批文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經由冥道前往人間,這樣容易壞了輪回,性質很嚴重。然而那次的情況的確特殊,那批戰死之人的人數之多,一旦等到批文再往,必然已經在人間釀成大禍,所以他才特事特辦了一回。
楚鳴皇沉聲道:“也就是說,你承認了自己未經允許,經由冥道逆往了人間?”
秦羅慢突然插話道:“這事我知道,并非未經允許,莫辛當即緊急上報了,我準許了他特事特辦,說來莫辛處置及時,還是有功的。”
楚鳴皇當即拱手問道:“右相,冥道逆往非同小可,據我所知,您也沒有這權力,如何能特許莫辛這般胡為?”
秦羅:“巧了,當時左相剛好有事,由我暫代其職,神監若是不信,可向左相詢問。”
問個屁,你們穿一條褲子的,不用問也知是什么結果!楚鳴皇暗暗腹誹,嘴上卻道:“既是如此,下官明白了。”
他就知道,這位一出場,他這趟便白跑了,果然如此。
秦羅:“無妨,神監還有什么要問的,盡管問。沒關系的,有什么問題不妨一次問個清楚明白,免得跑來跑去的。”
楚鳴皇:“已無疑問,下官告退。”這位來了,有些事他只好作罷。
秦羅:“那就不送了。”
楚鳴皇向他拱了拱手,又對魏平公拱了拱手,之后大步而去,召集了隨從離開了秦氏煉制場。
目送其離開后,秦羅漫步而行,抬了抬手,“走走吧。”
魏平公點頭,轉身跟隨在旁。
兩名卷簾人臉上的白布輕輕飄蕩,足不沾地的飄著,和莫辛在后面跟隨著。
秦羅環顧四周,忽嘆道:“山清水秀的,就是比冥界好啊,沉淪在無盡黑暗中,我都不知自己是人是鬼了。”
魏平公笑了,“各有風情。人也好鬼也罷,身在哪里不重要,能得自在才是好地方。”話鋒一轉,“你怎么突然跑來了?”語氣隨意了不少,畢竟他以前和這位的地位相差不大。
地位差別的距離,決定了彼此交流的尺度,高高在上的人也并非對什么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秦羅:“接到消息,楚鳴皇來了不闕城,還親自奔這來了。這種地方,有什么是值得監天神宮掌令親臨的?你三番兩次的得罪了仙宮那邊,左相怕那女人對你不利,特讓我緊急來一趟,果不其然吶。你又沒干什么出格的事,由不得那女人肆意耍威風,讓人輕易把你給辦了,冥帝的臉面往哪放?我親自來,是讓那女人知道冥界的態度,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冥帝已經讓步了,陛下都沒發話,她還想怎樣?那女人手伸的太長了!”
魏平公苦笑,“看來我是一條狗了。”
秦羅斜他一眼,“你以為呢?你現在可不就是一條看門狗么。”
魏平公:“準備呆多久?”
秦羅:“你這里也沒什么好玩的,聽說你自己都住在洞窩子里,拿什么招待我?冥界還有一堆破事,左相也是個甩手掌柜,我就是個打雜的,過來看上兩眼,平了你的事就得回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陰氣烏龍滾滾而來,又從不闕城上空滾滾而去,那一路鬼哭神嚎的聲勢驚動了整個城中人。
快步走到窗口前的秦儀驚疑不定,白玲瓏陪在旁,兩人已經得到了煉制場那邊的通報,知道來的是什么人。
對許多人來說,有關死亡的事情有發自骨子里的畏懼,冥界右相那是極為恐怖的存在,甚至比仙庭還讓人感到畏懼。
這邊也搞不清煉制場那邊是怎么回事,又是監天神宮掌令,又是冥界右相的,來頭一個比一個大。
一流館門口,張列辰也站在了鋪子外面,負手盯著空中滾滾而去的烏云,目光略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