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左雖見事機超出自己的預判,可是他并不慌。他做事向來走一步看三步,在別的地方他也有布置,只要沒有超出一定限度,他便能將此事壓下。
此時外面管事來道:“老爺,玄府遣人過來問詢,洲中似有神異力量動蕩,可要玄府出面平復?”
辰左沉聲道:“回告玄府,我已是派人去查問情形了,洲中也有軍卒,就不勞操心了。”
他的回復很快傳回到了玄府之中,雖然語氣較為生硬,但是益岳上洲玄府諸修知道他就是這個脾氣,所以也不在意,但依舊將此如實報知了玄首吳萼。
一個玄首若是想插手地方事務,特別是這種涉及神異力量的事,那洲府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通過上報玉京來設法壓制。
好在吳萼性格較為溫和,辰左治理洲中之事又特別有手腕,上下皆得安,所以她一般也是不予干預,這既是十數年來的默契,也是她出于對洲牧的尊重和信任。
辰左看著外間,頭也不回問道:“孫家那小子有無反應?”
管事回道:“遵照老爺的吩咐,將他安置在了壁壘之內,此刻應該對此還一無所知。”
洲府衙署是為了方便察觀各處,所以建立在了洲中僅次于玄府的高處,任何地方一個動靜都能及時看到。。
而為了避免孫從事察覺到什么,所以以保護為名,特意將他安排在有著重重護持的駐壘之內,內外消息就比較閉塞了。
管事又道:“老爺,就算這孫從事老實,但此事鬧這么大,最遲明早一定得知,而且監御使那里怕也是瞞不住。”
監御使職責負責監察兩府的,所以洲牧一舉一動都在眼中,而且其也有自己從玉京帶來的一套班底,要探查什么事的話,洲牧沒有道理去阻攔。
辰左道:“此事無礙,便是他呈書,我自會向上分說。”只要沒有什么傷亡,也沒違反天夏律條,這些小事他總是壓得下去的。
此時此刻,朱郡衙署已然坍塌了一半,太守屠岸靈站在空地之上,他身上已然披上了神袍,神異靈光在身上跳躍著,陰沉著臉看著前方諸人,喝問道:“你們要做什么,我是朱郡太守!”
對面是三十多名金屬巨人,都是從事文吏派來的雇募軍,他們沒有說話,只是默不作聲擺開了陣勢。
他們只是受雇行事,只知道這個人可能非人,對洲中有危險,至于其具體身份,那是一概不問。而且這個人明顯表現出了超常的能力,更讓他們確定這個人是有問題的。
屠岸靈身上神異力量閃爍不已,可謂憤怒到了極致,他本是在衙署辦公,這些人沖進來對他下狠手,他不得不奮起反抗,導致他隱藏的力量暴露出來了一部分。
這個時候他心中也是有些惶惑,武裝力量要想出現在郡中,并且直接攻擊到衙署內,沒有洲內的是不可能的,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難道是自己的身份泄露了?
可要是這樣,布好陷阱,直接以上令將他誆到一個地方抓捕起來不就是了,何須動用這等手段?
那從事文吏本來也是這么打算的,但是那些雇募軍認為這個方法不妥當,因為假設對付的是一個非人異類,那么對方或許會對危機有靈性感應,而且動手之前他們還特別研究屠岸靈的過去,發現這個人屢屢避過危險,這更有可能了。
若是這么做不成功,那么反而引來會造成更大危險。
從事文吏權衡過后,覺得唯有突襲,因為時間上來不及。他們只有一夜時間,便是他們事先布置好陷阱,萬一其人不來,也就錯過了。雖然這般做也可能導致動靜較大,可是目標不會走,只要事情解決了,那么一切就都可以壓下去。
屠岸靈此刻沉著臉,他身上的神袍不足以讓他和眼前這些雇募軍相斗,所以他已然激發了神性力量,可神性力量是有限的。
實際上每一個神子的力量都是有限的,故是他們迫切的想利用手中的這點力量去獲得更多。或者是力量,或者是名聲和地位。
要獲取力量,唯有替代修道人,可是潛入修道人之中是很困難的,修道人天生抵抗能力強于他人,不見得定能侵占成功,反而平常人就容易許多了。
所以那位替代練青云的神子說沒他練青云成就不了那也非是事實,若沒有其自身努力,也不可能有后來成就。
屠岸靈是州中的事務官吏,以往沒有動用神性力量的機會,也就是替代原主的時候稍微動用了一點,現在猛然爆發出來,力量立時到達了第三章書的層次。
但是那些雇募軍卻是一點不慌,他們在外宿與邪神神裔廝殺,與上宸天修道人對抗,與神異生靈斗戰,戰斗經驗何其豐富,遇到的這個層次的敵人也不在少數,自有一套應對的方法。
隨著場中陣勢散開,其中兩個披上外甲的金屬巨人立時向前沖出,另外兩個則是位于后面,負責遮掩的同時也是防備其人逃脫。
而另外三十余名雇募軍則是形成一個包圍陣勢,將一根根靈性鎖鏈向著屠岸靈扔了過去,便是無法制敵,也能對其形成干擾。
屠岸靈在這群雇募軍的配合攻勢之下一下變得非常狼狽,神子也不是天生什么都明白的,需要去學習,需要去認識,比如他就是空有力量,但沒有任何斗戰經驗,所以根本就不是這些老辣雇募軍的對手。
很快他就壓得失去了還手之力,并被靈性鎖鏈牢牢捆縛住,再也動彈不得。
從事文吏見到安全了,便自后方走了出來,看著道:“屠岸靈,神子?”
屠岸靈身軀一震,雙目之中神采黯淡下去,慘笑道:“果然是暴露么?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從事文吏沒有回答。
屠岸靈嘆道:“算了,不重要了,不過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天夏之事,可能請求赦免么?”
從事文吏冷笑道:“那這具身軀又是哪里來的呢?”
屠岸靈沉默下去,他道:“不管如何,我家人是無辜的。”
從事文吏道:“你的家人若是不知你的身份,那么他們也是受害之人,我們自是會加以甄別的。”
屠岸靈像是卸脫了什么心事,一下放松下來,道:“這我就放心了。”他又抬起頭,道:“何從事,請照顧好我家人。”
從事文吏感覺不對,正要再說什么時,卻見其人頭顱一低,再看之時,已然無有聲息了。一名雇募軍上前查看了下,對他搖了搖頭。
“自絕而亡么?”
從事文吏微微皺眉,不過并不妨礙他完成此事,自絕了反而減少了許多麻煩。
他在這里待了一會兒,將手尾處理干凈后,就回轉到了洲治衙署,待面見辰左后,說事已然辦成。
辰左問道:“為何弄出如此大的動靜?
從事文吏道:“本來我們是打一個突襲的,不過這個人似乎有修道人口中的靈性感應,我們才一靠近就發覺了,只能強攻,不過我們事先布下了包圍圈,沒讓此人逃走,
辰左道:“有傷亡么?”
從事文理道:“沒有。那些雇募軍很老練。”
辰左道:“沒有傷亡就好。那些雇募軍安置好了么?”
從事文吏回道:“安置好了。這些人也都是干了幾十年的雇募軍了,從無毀譽之事,而且都是簽了契書的,沒有辦法將此透露出去,每一個人屬下也都是給足了好處,足夠他們養老了。”
而在此刻,朱郡某一幢不起眼的屋舍之內,一個本來癱躺在那里的男子忽然睜開眼睛,隨后慢慢從榻上坐了起來。
屠岸靈道:“幸好,幸好。”
無論是洲府和玄府都不知道,極少數神子只要事做好完備的布置,是可以舍棄原身,再度轉移的,消耗的只是神性力量。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只選擇一個壽數有盡的尋常人。
他站起來,忖道:“需得盡快離開這里了。”
這一次天夏雖然沒能拿到他,但是天夏方面明顯有鑒別神子的方法,他哪敢在這里久留,決定逃去偏僻之地先躲藏起來,等風頭過去了再說。
在靠近洲治衙署的一處駐壘之內,孫從事有些心神不寧,他是有一定敏感性的,總覺得辰左安排自己住在這里,很不正常,恐怕別有什么目的。
他關照了一下身邊隨從,道:“去和門口守衛說,說我要見監御使。”
那隨從走了過去,很快又回轉道:“從事,守衛說為了從事安危考量,若是要見監御使,還請先遞書。”
孫從事暗道:“果然如此。”
按照正常流程是應該如此,他雖得大攝委派,但這一次大攝并沒有給他什么特權,所以他不能隨意與監御使往來,除非監御使主動尋他,或是得到了洲牧同意。
不過他也只是試探一下,一般來說這只是小事,底下守衛都是會通融的,現在卻阻攔他,那說明事先得了關照了,那肯定是有事!
他關照隨從道:“讓趙玄修用訓天道章聯絡監御使。”隨從得令下去,過了一會兒,轉回言道:“從事,那處沒有回應。”
孫從事篤定道:“無礙,我們等著。”雖然沒能交通上,可他的意思已然傳遞出去了,就看對面愿不愿接了。
大約一刻之后,門外有聲響起道:“孫從事可在么?我奉監御使之命,請孫從事前往衙署一行。”
孫從事笑了笑,站起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