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內觀法半月之后,張御于定坐中收到了一個下層傳念。
這卻是他派遣出去的化影分身在前些時日又找到了一塊至高石板。
石板是在一個被神異力量環繞的盆地之中找到的,周圍有著大量的前紀元的建筑。許多殘破的建筑至今仍舊飄懸在半空之中,不難想象出當時的輝煌。
而其時間來歷可能更為久遠,因為建筑風格與他之前所見到的大不一樣。
他的分身在那里用了很長一段時日破解了石板上面的文字,同時又是找到了下一面石板的線索。
從這塊石板來看,若是按照上面的至高契約來改變自身,即便未曾達到遠古神明得層次,可也已是相差不遠了。
他能感覺到,若再往下尋去,便可能涉及更高層次的隱秘。
但是這樣,也可能會引發出什么事端出來。
他思考過后,覺得到此可以暫且收手,等到上宸天之事完全解決之后,若得有暇,再是繼續便是。
這些石板對如今的他來說沒有什么用,可對一般人來說,還是有一定幫助的,因為其能從根本上對一個人進行重塑和改變。
不過從本質上造成這一切的,是那土著所言的至高,語言文字只是用來溝通的至高手段罷了。
修道人首先修持的是自身,不管未來之路如何,那一定是由我出發,有了我,才有天地,但人是自天地而成,所以這是一個逐漸逆轉主客位置的過程。
至高契約是先把自身交托給了至高,雖然一開始就能獲得了力量,但若是完全依靠于此,那么未來的路也就固定了,主客無可能再有易事。
當然,這是站在他現在這個層次來說。若是一個凡人,不知多少人愿意放棄一切來求到這個機會。
瞻空道人利用石板來給自己弟子補全根基,他私下猜測,應該是與伊帕爾神族曾經通過篡改石板來挪去自身族眾的缺陷一般,走得是“竊奪”或者“化用”至高權柄的一種方式,那就是純粹把至高當做工具來用了,沒有任何敬畏可言。
他其實也是傾向于此,能為我用則用,不為我用則棄。從更大的視界去看,至高同樣也是大道的一部分,有著借鑒和探詢的價值。
在決定暫且放下此事后,他繼續梳理自身,并且慢慢沉浸了進去。
似是許久之后,他忽然聽得云海之上有磬鐘聲響,心神從專注之中出來,才是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已是過去大半年,如今已是三百八十六年的二月中旬了,此刻開始的,正好是玄廷位于年初的第一場廷議。
而他回顧己身,這大半載閉關下來,他已是把自身之道法用心重作梳理了一遍,道路更明,心神更為通透。
到此一步,他已是可以試著立造適合眼下功行境界的神通了。
這不是說之前不可如此做,而是在未曾整理好道法之前,就算強行造出了神通,也難以發揮出本應有的威能與變化。
此便好像一個人力量不知從何起,不知從何落,也就只能調用出其中一部分,而并不能將全身力量都是運用出來。
在他首先要塑造的神通,至少要有一個是可一擊制勝的神通,這毫無疑問當是立自于言印之上,因為這正是他塑立道基的根本法門。
此時在他粗略推演之中,心中已然有了一個雛形。
而除此之外,有感于那些守御之能強橫的法器神通,他還需有一個威能絕大的神通,專以用于摧敵破堅,此自是以整個觀想圖為根本,以過往神通為匯照,從中闡發道法之變。
著手之前,因為二月中旬正好有過去一年之中各駐地匯告傳至,所以他喚出訓天道章,仔細觀覽了一遍。
在這里面,他卻是發現了一個值得注意的消息。
那是來自幽原上洲守正宮駐地的傳語,駐地值司言稱,上次駐地曾經遮護過的沈乘安,在回去洲中的路上突然失蹤了,距今已經有半載。
只是洲中一開始因為收到了此人的請告書信,信中其自稱近來有感功行到了關口之上,所以覓地潛修。因為修士自感功行欲進,忽欲潛修之事也是常有的,再則書信上有印有書,洲中也便沒有多問。
可是自此之后,其便再無音訊,洲中這才發現不對,追尋無果后,因為想及此前守正宮駐地曾經遮護過其人,疑其失蹤與此事有關,就又將此消息通傳了駐地,而駐地因為沈乘安是張御關照庇佑,不敢自專,故再又報了上來。
張御回想了一下,當初元都之事過后,瞻空曾有過隱晦的擔憂,他也是覺得,元都之事可能還沒有結束,還留有一些手尾。
而沈乘安失蹤的時間,恰好是元都之事過后沒有多久,這里面會不會有什么牽連?
他思索下來,決定還需過問一下。
只是幽原上洲的守正駐地之中,也沒有幾個得力人手,要查清楚此事,還是需要將此交給妥善之人。
考慮過后,他傳一個諭令去了許成通那里,并賜下一道法符,讓其負責處理此事,隨后便繼續眼前之修持。
伊洛上洲守正駐地之地,一道宏大光亮自天垂落下來,這立時驚動了駐地之中所有人。
許成通發現之后,大為激動,趕忙來至臺頂之上,待聽過交代,接過法符之后,便恭恭敬敬對著供臺上方的牌位一禮。
他從臺上下來,叫過兩個弟子,肅然言道:“隨為師走一趟。”
兩名弟子連忙應是。
有一名弟子悄然傳聲道:“師兄,這是上面傳命了么?”
另一名弟子十分篤定的回道:“肯定是了,你看老師那副異常有精神的樣子,定然是得了守正的傳令了。”
許成通稍作準備,便帶著這兩名心腹弟子和數名玄修乘渡飛舟,離了伊洛上洲,望北而行,穿渡冀空上洲,再往幽原上洲而來。
待到了幽原之內,先是與此間守正駐地的修道人交談了一番,在附近仔細查驗了幾日,這才是來到了幽原上洲的玄府,向負責此事的幾名修士做了一番問詢。
玄府之中一名王姓修士拿過一封書信,交給許成通道:“這是當初沈乘安的那封請告書信。”
許成通拿到手里看了一眼,冷笑一聲,又送到旁邊站立的一名弟子手中,道:“徒兒,你來看。”
那弟子拿到手里一看,一抬頭,無比肯定道:“師父,肯定是假的。”
那王姓修士訝異道:“哦?貴方如何能斷定此是假書?”
雖然他們現在也懷疑這份請告書信可能是有人偽造的,可無論是用印用墨,還是上面筆跡,都與沈乘安往日所用一般無二。而這兩人恐怕連沈乘安本人都沒接觸過,憑何一上來就如此認定呢?
許成通坐著不動,哼了一聲,道:“徒兒,你來說。”
那弟子道:“諸位,從沈乘安生平過往來看,這是一個十分懶散之人,曾多次借口回避玄府之中所派遣的事務。”
“不錯。”
王姓修士點頭,也是因為如此,他們才在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因為實在是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了。
不過沈乘安避的只是小事,大事從不含糊,也從沒有畏怯避戰過,再加上功行手段也是不弱,所以玄府之內對待他也就比較寬容。
那弟子道:“正因為沈道友以往多尋借口,所以諸位多半以為他又是偷懶了,所謂閉關修持只是一個借口。”
玄府眾人點頭,他們就是這么想的。
那弟子十分自信的言道:“可既然是偷懶,那就不對了。”
他在眾人不解目光之下解釋道:“設若我偷懶,那么必然要先提一筆,說這此修行如何如何困難,恐難精進云云,而這書信居然不半分描述艱難困苦,仿佛肯定能得以修成,連這等借口都不找,這很不像這沈乘安的一貫為人啊。”
在場修士一聽,不得不承認這話說的有理,如此一解釋,這的確很不像是沈乘安為人,里面疑點的確很大。
這時眾人倒是對許成通和他手下弟子有些佩服了,果然不愧是守正宮自外調遣過來的人,的確很有手段。
有人問道:“那許道友,你以為沈道友如今何在?可還……可還在么”
許成通看去很有把握道:“許某以為,沈道友應是性命之憂。”
“哦,這又何以見得?”
許成通判斷道:“許某方才去駐地附近看過了,那里有一些斗法痕跡,但過程很是并合,且還持續不長,與切磋也相差不遠,那么沈道友不定還認識來人,是受了某種脅迫或是因為某種因由才跟著來人離去的,既然如此,那多半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弟子神情一動,道:“老師,弟子推測,這位沈道修本人,或許就是知道這個緣故,所幸就趁著這個機會偷個懶,抵抗也就沒那么堅決。也沒有主動留下任何線索。”
在場修士相互看了看,都是點頭道:“有理。”
那王姓修士這時真心請教道:“那許道友,不知道友可能憑此查探出來,沈道友到底去哪里了么?”
許成通看他一眼,略顯矜持的說道:“這卻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