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知道守正職責只是負責拿人斗戰,至于審訊查問,則不在自己的權責之內,故道:“明周道友傳報便是。”
明周打一個稽首,便起意向上傳報,等不許久,便見半空之中綻開一道清光,隨即自里出來數個三丈高下的神人。
這些神人渾身俱有金光罩身,落至地表后,都是十分恭敬的對張御低頭一抱拳,其中為首一人道:“玄廷座下監卒‘午壬’,奉上命前來押送玄尊朱鶿。”
張御不難看出,這些個神人都是由先天精魄所化,這些人天生具備異力,若是放至凡間,最次也能和三章修士一較高下,只不過天夏卻是不會允許這些人去往外層的,他道:“午監士把人帶走就是。”
因有明周道人這個清穹之靈在此,也就免了諸多文書印信的交換了,并不似在下層那般麻煩。
午壬恭敬稱是,他大步走到被縛龍煉索重新捆縛上的朱鶿面前,也是客氣抱拳道:“朱玄尊,小神得罪了。”
朱鶿只是哼了一聲。
午壬走上前去,將數枚玄廷賜下的符印往朱鶿身上一壓,隨后將縛龍索一拿,便就帶著其人往天中去了。
張御待午壬等人離開之后,便一拂袖,將芯燈法器送去明周道人那里,道:“道友替我將此物還了去吧。
明周道人應有一聲,將芯燈收了回去,而后問道:“守正既是回來,可要去駐宮一觀么?”
張御略略一思,他現在還未曾開辟自家道場,清穹還無落腳之地,守正駐宮不失為一個去處,便道:“勞煩道友引我去得那處。”
清穹地陸深處,也是元磁之力最為凝聚之地,這里豎有一根根以道箓鎖鏈牽連的通天大柱,而每一根大柱之下鎮壓的都是過往擒捉起來的強橫異類及天外邪神,還有一些,則是犯了律令的天夏玄尊。
武廷執站在一根雕刻有巨大龍身的大柱之前,上面隱隱約約顯示出來一個模糊的身影,自是被道箓鎖鏈捆縛的無法動彈,他隆隆聲音自上傳下來道:“武傾墟,除非你放我出去,否則我是不會說的。”
武廷執面無表情道:“天夏自有法度,你刑罰未滿,我豈會放你離開?待罰期一滿,一刻我都不會多留你,但若你助我破解此事,我可上稟玄廷,斟酌削刑。”
那人影不耐煩道:“不過削個數十上百載罷了,又與我何益?還是那句話,放我出去,我立刻幫你把龍淮那后輩的記憶挖出來。”
武廷執語氣一如方才,道:“你知曉這是無可能之事。”
那人影冷笑道:“那就休要再提了。”
武廷執默默站立著,并沒有離開的意思,那人影也沒出聲,似在等待著什么,場中一時沉寂下來。
過了一會兒,有光影一閃,明周道人浮現于一側,對武廷執打一個稽首,道:“武上尊,張守正已是把朱鶿被抓拿回來了。”
武廷執神情不變,可眼眸之中有亮光閃過,隨即他毫不猶豫轉身從這里離開。
那人影看著他遠去身影,不由哼了一聲,低聲道:“守正……”語聲之中卻是流露出某種厭惡和敬懼的意味。
武廷執走到了外面,道:“人到哪里了?”
明周道人回道:“已然送至明霄臺了。”
武廷執一點頭,道:“這次張守正做得好。”
朱鶿可不簡單,本身就是擅長隱遁匿跡之人,且過去也有著驕人戰績,稱得上是一個強手。
而張御方才接任守正之位才過去一日罷了,居然就這么快把此人拿回來了。
他之前對于張御了解不多,只是看過后者過往歷述罷了,可是說實話,能坐上廷執之位的玄尊,又有哪一個在低位之時沒有過人的功勞和戰績呢?
也就是拘拿余常一事,令他稍加重視罷了,卻是令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一位了。
轉念過后,他神情愈發嚴肅起來。眼下重點還是需落在朱鶿身上,若是能從此人身上找到龍淮留下的記憶拓板,或者從其人身上得知那些曾參與打開層界門戶之人,再將之抓拿起來,便能將內部肅理干凈了。
張御此刻則是隨明周道人而行,兩人乘渡在一艘飛天舟筏之上,自地陸而起,直趨天穹,只是不一會兒,出現在了清穹云海之中。
明周道人言道:“張守正請看上方。”
張御往上看去,上空是萬點星辰,但只是凝視了一會兒,他便感覺自身的守正印信與某一個閃爍星辰相呼應,意識不由微微一動,下一刻,他已是出現在了一座宮闕之內。
腳下是冷硬潔白的玉石地臺,周圍是高大的蟠龍大柱,左右兩排殿柱一直延伸向前,直至殿臺上方一處高座之下。
只是整個大殿空空蕩蕩,周圍可以望見外面翻涌的云海。
他正打量之間,外面飛來了一團赤光,這卻是一個冒著熾熱輝光的火鳥,入殿之后,翅翼一扇,變成一個峨冠博帶的清秀少年。
他恭敬一禮,道:“見過守正,小人朱百一,乃是這里的值日星官,觀見守正來此,故是過來請示,可要小神每日過來值守此地么?”
張御一望而知,這又是先天精魄所化神人,雖是朱鳥模樣,可那只是自身表自然之照形,與真正的禽鳥沒什么關系,互相也牽扯不到一起。
明周道人這時也出現在了殿上,他道:“守正,上層日月諸星照耀清穹,皆有星官負責按我天夏時歷排布守值,不過若守正不愿,守正宮也自可以倒轉晝夜,自定時序,”
清穹時序是按天夏定下的天歷來走的,但具體到某些玄尊身上,卻未必如此。有些人喜歡全晝,有些人全夜,更有些人喜歡視心情變動而轉,這就全看個人喜好了。
張御道:“不必了,就按原來天夏規序便好。”
朱百一恭敬俯身,抱拳道:“是,小神領命。”他瞥見明周示意自己離開,便再是一禮,他重化赤鳥飛去了。
張御邁步往前走去,踏著臺階來至玉臺之上,一振衣袖,轉過身來,在臺上落座下來,此時頓覺到整座宮闕都是一座法器,于是他把心光一放,籠罩整個殿宇,試著將之祭煉了起來。
明周道人走到階臺之下,言道:“守正,宮中本來還有役從衛侍,外間本來也是設有駐地耳目,自上任守正不在之后,守正宮已然空了有六十多年了,守正若是需用人手,需得再次下諭召集。”
張御思考了一下,在他這個層次之中,一旦斗戰起來,來多少低輩修士都是無用,不過在斗戰之外,卻不可能他都事事親為,總要有一些人聽用的。
尤其是濁潮影響之下,一些裂隙即便出現了,上層也難以及時發現,而各上洲玄首也不可能離開駐地,這便會使得一些外敵趁虛而入,而若提前安排人手四處巡察,便有情況,也能及時發現。
這里他可以招納自己的舊部為用,不過人數還是太少,于是他道:“明周道友,稍候你且推薦一些人上來。”
明周道人當即應下。
就這說話的工夫,張御也是祭煉好了整座宮闕,隨著他心光一收,前方頓時展開了一道光幕,這卻是內層和外層的輿圖,內層一十三上洲及外層二十八宿皆在其上。
他站了起來,仔細看了看,守正就是專司斗戰和對抗外敵的,所以這輿圖之上最為顯眼的便是諸多內外層的出入口,還有本就存在那里一直不層合閉的裂隙,其中以玉京三處罅隙最為顯眼。
但也是如此,天夏才把首府立在那里,作為守御外敵乃至吸引外敵的第一線,這幾百年來,除了一些邊角的零星斗戰外,碰撞最激烈的爭斗多是圍繞著那里爆發的。
他看了一會兒后,伸手一拿,手中多了一枚玉簡。
這東西是他在守正宮深處發現的,心光入內一轉,見這是過去守正對使用過的法器的記載和評判。
除此外,里面還有一例例對過去曾經擒獲或者斬殺敵人的記述,這里面幾乎沒有守正對自身的描述,但是關于敵對之人的記載卻是十分詳細,這也是讓他大開眼界,于是就又回到了主座之上,仔細翻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外間日光漸漸退去,這一座云海宮臺逐漸入暗,虛空之上,無數星光隨之亮起。
這個時候,卻有振翅之聲傳來,卻是自外飛入進來一只白色的鶴鳥,在宮檐邊沿處收翅降下,落地化為一個身材高挑的清麗少女。
她先是偷偷往座上看了一眼,低下頭來,萬福一禮,道:“見過守正,小神素織,乃是司月,負責巡守此夜。”
張御意識中玉簡之中抽離出來,對她點了點頭,道:“我知曉了,以后不必每日前來參稟,諸事照正序而行便可。”
素織道了一聲是,再是看了看他,一禮之后,便變化鶴鳥飛身離去了。
張御這時轉目看向殿角一處無人所在,道:“明周道友可是有什么事么?”
明周道人再度現身出來,對他打一個稽首,言道:“特來稟告守正,守正的此旬功俸已是送到宮前了,還有此次擒回玄尊朱鶿的功賞玄廷亦是一并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