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空這一戰雖已是分出了結果,可下方觀戰之人卻是久久不語。
若說王崇晉先前那一劍是返璞歸真,那么相對比之下,張衍那一劍可稱得上是堂堂正正,以勢壓人,卻是更為震動人心。
許多人腦海里是不由得生出了一個念頭,世上若有那一劍破萬法之術,或許便應是如此模樣吧?
這時一道遁光飛入天中,卻是與于復一道的道人上前將落下的王崇晉接住,他察看了一下,卻發現王崇晉雖未氣絕,但是身軀破損極其嚴重,不說今后道途,只這一身修為恐也很難保住了。
他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痛惜,抬頭看向張御,道:“張玄正,未免下手太狠了。”
張御淡聲道:“王道友劍上有殺意,我已是看在諸位的情面上劍下留情了。”
那道人頓時無話可說。
你不能說你要殺別人,就不讓別人殺你。況且方才那斗戰情況他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王崇晉劍劍不留情,張御不取其性命,的確已是手下留情了。
他嘆了一聲,告歉一聲,就退了下去。
萬明道人看著那著遁光落向真修那一邊,沉聲道:“諸位小心一些,這些真修不可信,要提防他們生事。”
眾人都是深以為然。
溫良想了想,他其實并不認為這些真修會如何,要不然也不會光明正大出現在他們面前了,不過方才就是真修惹出的事端,萬明這般吩咐也是無可厚非。
明校尉在遠處看著這番結果,嘴里喃喃道:“厲害啊,真厲害。”
到了他這個層次,力量都是相通的,就算他不明劍法,卻也能知道里面各種變化的厲害之處。
不說張御,就是那王崇晉,他覺得如果換成第一次來荒原的自己,那還真不見得是此人的對手。
而現在,他其實還是有信心一戰的,最讓他痛恨的其實還是元童老祖這等人,打起來連邊都摸不著,可也是此人,讓他明白了自己缺陷在這里,并在試圖彌補之中。
而在遠處,軍壘上那些軍士卻是一個個沉默無聲,盡管他們不能理解雙方交戰之時各種劍法,可是那最后煊赫一劍,如是大日凌空,深深印入了他們的腦海之中,讓他們心神為之顫栗,生出不敢直面之感。以往他們一直認為只需披上玄甲就能與修士一戰,修士似也沒什么了不得,可現在這般景象卻是告訴他們事實其實并非如此。這讓他們心中著實有些難以接受。
這時有一人看了看眾人,忽然提聲道:“諸位,何必這般垂頭喪氣,你們可知那人是誰?那是玄府玄正,少有的中位修士,或許已然接近上位了,諸位大可不必沮喪,似這般人物放在修士之中也是不多。
而我們軍中,不也有明校尉和莫校尉這兩位么?他們的實力也遠不是我們能比較的,這不是一個道理么?”
眾人想了想,覺得好像有些道理。
又有人出聲道:“對啊,而且我們還有玄兵,何須懼怕這些修士呢?”
“就是!”立時有人出聲贊同此言,并故作輕松道:“便如那位張玄正,想必也挨不了一枚玄兵吧?我們若與他相斗,就算勝不了,同歸于盡想來還是能做到的吧?
況且我們背后可是有千千萬萬之人,修士才有多少個?就算有一兩人格外厲害一些,又有什么用呢?”
眾人也是紛紛點頭,經過這么一番自我安慰后,他們感覺修士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其實他們也知道修士和軍士各有長處,不能一味抬高,也不能一味貶低,只是他們長久以來受某些人的刻意影響,總認為修士就是一群應該被淘汰的人,可現在見到了真實情況,這個過往存在的觀念一下又難以消除,所以下意識不愿去正視這些。
張御擊敗了王崇晉之后,在天穹之中佇立了好一會兒,似在思索著什么,許久之后,他才飄身落了下來。
他與諸人打了一聲招呼后,就步入了內室之中,隨即盤膝坐下,拿起蟬鳴劍感應起來。
最后那一劍,他將全部的精氣神灌注其中,隨著那氣勢前所未有的提升勃發,劍上似乎有什么東西要生了出來。
他也是隱隱感覺到了什么,可感覺仍是什么地方差了一點。
不過他也不急躁,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然觸摸到了那道門檻,相信下來只需不斷嘗試,就不難再尋到那等感覺。
他忖道:“卻要多謝此人助我磨劍。”
如果沒有王崇晉,他縱是能感受到這一變化,那可能也是許久之后了,可能是一年半載,也有可能是十年八年,這也是他不殺此人的緣由之一。
軍壘議堂之內,曹度在之前交代過后,就一直在與下屬商量戰事安排,這刻他也是聽到外面一直隆隆震響不斷的聲音止歇下來了。
他看了看外面,關照從副道:“去外面看看怎么樣了。”
從副道了聲是,走了出去,過去片刻,他走了回來,道:“將軍,這一戰結束了,是張玄正獲勝了。”
曹度點頭,道:“那便無事了,你代我再往那里去一趟,問下具體詳情,我們在戰前保證不出現任何意外。”
從副肅聲應是。
待從副走后,曹度把目光回到桌案之前,看向一眾軍中軍校,道:“我們繼續。”
自王崇晉邀戰落敗之后,荒原之上再無其他事情發生,一晃之間,又是十天過去,此刻已是五月下旬。
駐地內室之中,張御盤膝端坐此間,他手中蟬鳴劍若一抹流光,耀目無比,整個內室都是光明一片,可隨著他心意一動,所有光芒又盡皆收斂而去,重新顯現出那一柄劍刃來,如此反復再三之后。
他點了點頭,心意一動,此劍發出一聲悠長的嗡鳴,而后自行飛歸入了劍鞘之中。
隨后他于心下一喚,將大道渾章喚了出來,此刻上面又是多了出一個印名為“劍如”的章印來。
“劍如”之印,能夠在瞬間將他自身大部心力傾注于其中,并用以攻殺敵手。
得有此印,他與對人戰之時,就不止有言印這么一個殺招了。
而在多出了這么一個手段后,他的攻擊方式也可隨之可生出更多變化來。
唯一遺憾的是,這等手段雖也能飛遁遙攻,但尚不能遠揚千里之外,若想做到這一點,還需要再加以磨練。
在將此印觀讀之后,他收了大道渾章,便自內室走了出來,行至大堂之中,他先翻看了一下桌案上的文書,隨后便命人把溫良請了過來,而后問道:“溫道友,那些靈妙玄境的道友近來如何了?”
溫良道:“回稟玄正,在那王道人被玄正重創之后,他們就搬離了我為他們安排的宿處,去了荒原之中落腳。”
張御明白,有了這么一件事后,真修和玄修之間定然又多了一層芥蒂。王崇晉此來到底是出于自己的意愿,還是另有人在背后推動,這一點已是無關重要,眼下只要無礙大局,那便不用太在意,他下來會一步步把事情理順的。
溫良退下去后,他開始處理一些積壓下來的文書,待到了午后,一名修士走了進來,將一封報書呈遞上來,道:“玄正,軍府那邊今日送來的報書。”
張御把報書拿過看了起來。
在他閉關這段時日中,軍府把堡壘又往霜洲那里推進了一大段距離。
正如同霜洲需要方臺駐地作為跳板來攻擊青陽洲,青陽軍府這里也同樣需要這樣一個地方。
此前軍府在距離霜洲五千里至七千里這樣一個距離外設下了多處軍壘。
雖然霜洲曾幾次試圖拔除這里,但都沒有成功,再加上屢次受到軍府艦隊的襲擾,損失非常大,所以后來就完全龜縮入城壘之中了。
而青陽軍府軍壘現在已是進入到了三千里內,不過到了這里,霜洲的玄兵可以輕而易舉落到他們頭上,所以很難再往前去了。
只是到此一步也是足夠了。
如今發兵時間已是正式定下,就在五月二十八這天。
現在第一批軍隊已是達到了前沿軍壘那里,負責鞏固陣地,等到后續軍隊全數達到后,再休整數日,就會發動總攻。
他放下報書,讓役從把萬明道人尋了過來,道:“軍府發兵之日已定,當就在七日之后,底下準備的如何了?”
萬明道人言道:“玄正放心,都已安排穩妥了。”
張御點了下頭,他與惲塵已是商量過了,這次他會親自帶領眾修與軍府大軍一同前往前線,爭取一戰剿滅霜洲。
他望向荒原深處,在那里,希望能找到自己一直以來所尋求的答案。
軍府正式發兵的日期定下,在各方緊張忙碌之中,七天時間一晃而過。
到了二十八這日,曠原之中先是傳來悠長的號角之聲,而后聽得軍鼓震響隆隆傳來,其聲之大,可謂震天動地。
隨著芒光傳信的交流,遍布荒原的一座座軍壘和泊舟天臺上都是散發出了耀眼的明光,一駕駕飛舟緩緩騰空升起,密密麻麻鋪滿天穹,而后再向著遠空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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