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3開始

第八百六十九章 病毒傳播1

日本人跟美國人一樣,不喜歡看字幕。

許非看的是吹替版,就是配音。他也不懂日語,翻譯在旁邊小聲解釋,再結合自己的劇本臺詞,觀影體驗不咋滴。

《病毒》對比《釜山行》沒什么大改動,只是更貼合日本環境。

背景設定很大,病毒順著內河入海,一路污染了魚類、牲畜、人類和海域,侵襲東亞、東南亞。甚至當初有人提議,把美軍基地也搞尸變,想想又刪了。

而當劇情開始時,病毒已經泄露一陣子,官方一直在隱瞞……

張國榮演一個在日本工作的香港人,娶了日本妻子,離婚在爭奪孩子的撫養權。

他是金融人才,性格涼薄,但十分疼愛女兒。女兒跟媽媽親,吵著要去媽媽那里,他只好帶著女兒,坐上前往另一座城市的列車。

于是人物一個個出現,鞏麗的孕婦,宋康昊的拳手,真田廣之的反派,廣末涼子的高中生……

該片最大的新鮮感,就是故事的發生地在東方,以及喪尸的尸變過程、動作設計。

好端端的一趟火車,由于溜進一個感染者,成了地獄之災。開頭鋪墊的不急不緩,到第20分鐘時:

“這位乘客,您沒事吧?”

“小姐?小姐?”

“天啊,我該怎么辦?”

漂亮的女乘務員不知所措,拿著對講機呼叫同事來幫忙。

那感染者躺在地上,已進入尸變階段。只見她沒有骨頭般挺起身,以扭曲的姿勢站立,臉上滿是黑紫色的血管。

乘務員一回頭,嚇得尖叫。

這里并未繼續,賣了個小關子,跟著便是許非當初看到的那組畫面。

兩個棒球隊隊員在打鬧,鏡頭很低,乘務員的身體經過,背上趴著人,耷拉下兩條結實飽滿的大腿,迸出一條條紫紅色血管。

“呃……啊……”

乘務員發出痛苦的呻吟,蹣跚前行。

人們紛紛回頭,這時才給正面鏡頭:一女人趴在她背上,埋在脖頸間瘋狂啃咬,血順著衣服往下淌。

乘務員掙扎著,忽然撲通倒地。

那女人好像一只餓瘋的野獸,用力掰過頭,繼續撕咬著她的脖子。

等獵物徹底沒了氣息,女人猛地抬頭,瞳孔灰濁,頭發跟血黏在一起,真的發出了野獸般的吼叫。

“那什么東西?”

“到底怎么回事?”

“啊!”

人們未等反應,又一只獵物被捉到,連聲慘叫。

而地上的乘務員忽然動了一下,身體劇烈抽搐,弓一樣張開,胳膊竟然反向伸展。修長的脖頸后仰,露出一張惡鬼般的臉。

臉上、嘴里滿是血污,牙齒尖銳,一根根釘在口中。

“啊!”

整個車廂變得混亂,災難開始。

“臥槽!”

小莫又抒發了觀影感受,隨即瞅瞅四周。

真就安安靜靜,當然也不絕對,他旁邊的小姑娘就瞪大眼睛,面露“斯國一”的神色,還發出輕輕的驚呼。

小莫明白了,不是沒動靜,是動靜小。

節奏驟然緊張,配樂如同急促的鼓點,咚咚咚敲在大家心上。

一個咬兩個,兩個咬四個,四個咬八個……先感染的帶動后感染的,最終事先共同尸化。幾乎眨眼間,喪尸開始大殺四方,挨個車廂放血。

“啊!”

“快走快走!”

“救我!”

“媽媽!”

喪尸不是那種慢吞吞的,而是速度飛快,一只只血盆大口,手腳扭曲如奇行種。

徐克可是拍cult片出身,渲染力極強。他參考《無名之輩》,也拍了一段橫版街機游戲般的長鏡頭。

畫面從右往左,慢慢移動:

人們跑進一個車廂,一旦被后面的喪尸追上,整個車廂都會變成饕餮盛宴。生還者繼續向前跑,越聚越多的喪尸大軍向前追。

著重表現了門,車廂連接處的門。

生還者每打開一道門,就像打開了地獄的出口,反而給無辜的人帶來了災難。

而列車狹窄空間有限,張國榮抱著女兒跑著跑著,鏡頭忽然又成了主觀視角,直直懟著喪尸,血肉模糊,瘋狂嚎叫……

喪尸越聚越多,終于堆在一起,前面的擠著,后面的撲上,再后面的繼續撲……

砰砰砰!

一場追逐戲,在尸山尸海上定格。

“斯國一!”

小莫終于聽到有人抒發觀影感受了,雖然還是小小聲。

他自己早已目瞪口呆,這一段戲節奏刺激,剪輯凌厲,鏡頭運用的也極妙,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聽不懂臺詞也覺得牛掰!

畫面一轉,節奏暫且緩和,換成宋康昊在廁所外面等,鞏麗不耐煩的出來——也是一對跨國夫妻。

女人挺著肚子,丈夫百般小心。

忽然門一開,一人被喪尸撲倒在地,后面跟著抱女兒的張國榮,趁機溜過來。

原版有個毛病,所有人的語言、行動都遲緩,得慢一拍才能接上。如果說反應慢,還能用被嚇到來解釋,那人與人對話也慢一拍,就單純是節奏問題。

宋康昊還在觀望,鞏麗直接踢了他一腳:“幫忙啊!”

“大叔,你在干嘛?”

寸頭大餅臉的宋康昊還挺斯文,揪起喪尸,喪尸奔他撲來,兩條粗壯的胳膊一擋,嘴里道:“大叔,你瘋了么?”

“大叔,你這樣很沒禮貌。”

“嘶……嗷……”

“大叔!”

“你個蠢貨!”

鞏麗沖上來,揮包猛砸:“他不是人了,打他!”

“哦哦!”

真·一拳超人。

幸存者聚集在一節車廂,張國榮智力擔當,發現喪尸不會開門,看到獵物才會攻擊,遂用報紙糊在玻璃上。

外面果然安靜下來,暫且安全。

原版是看手機知消息,現在哪有智能機,遂插播了電視新聞。

為增加其他地區的(票房)認同感,不僅日本,全亞洲都在遭殃——因為病毒已經泄露一段時間了。

“香港、臺灣地區出現人咬人現象!”

“泰國政府緊急戒嚴!”

“韓國漢城大規模騷亂!”

“印度兩輛摩托車相撞,死傷數十人!”

《釜山行》是部非常優秀的商業片。

商業片就沒深刻的,道理都是淺顯易懂,里面有主角的性格轉變,有人性的偉大和卑劣,有韓國的某些社會矛盾……

整體的故事很好,緩急得當,始終保持一種讓人想繼續看的水準。

《病毒》的故事沒怎么改,背景也無非日本的社會淺層面,亦是淺顯易懂。

當大家暫且安全了,后面如何展開?列車長發廣播,將在某站停靠,自衛隊在那里布置好,全體下車。

真田廣之的反派、淺野忠信的流浪漢,戲份開始增加;小日向文世的列車長也亮相,日劇最熟臉。

大家下了車,就覺不對,空空蕩蕩。待進了站,往出走,更是一個人都沒瞧見。

結果怎樣,觀眾約莫都已猜到。

但當一群穿著自衛隊軍服,滿臉黑紫色血管,血盆大口的軍人喪尸撲過來時,全場終于響起了統一的、低低的驚呼聲。

“啊!”

“救命!”

“回去,快回去!!”

瞬間開了鍋,驚叫聲慘叫聲連成一片,每一秒都有人被撲倒,車站成了大快朵頤的餐廳,人間末世。

生還者大幅減員,僅余不到一半逃回車廂。

“快快快!”

張國榮、宋康昊、柏原崇等人是最后一批,拼死把玻璃大門鎖住,撒腿就跑。

而軍人喪尸似乎戰斗力更強,砰砰砰擁擠著大門,僅堅持了三秒鐘,嘩啦!玻璃碎了一地。

尸群亦如潮水一般,嘩啦奔涌而入。

堆的居然像座小山。

這鏡頭拍了好幾遍,一批一批往地上倒,后期合成在一起。

小莫嘖嘖搖頭,明白為啥不能在大陸拍了,這尼瑪解放軍喪尸,誰敢弄啊?

而逃跑倉皇,上了不同車廂。

鞏麗帶著夏帆、流浪漢幾個躲進廁所,張國榮、宋康昊、柏原崇聚在一處,各自的女兒、妻子、女朋友在另一邊。

“只要打通四節車廂就好了……”

拳手脫掉外套,露出粗壯的上身,往手上纏布條和膠布:“我打頭陣,你在中間,你殿后。”

于是通關游戲開始。

這便是故事節奏的良好性,全程無尿點。

三人一關一關的闖,張國榮又發現喪尸靠聽覺辨認,在黑暗中無法攻擊,于是利用手機鈴聲、過隧道等掩護,有驚無險的抵達目的地。

結果在反派的鼓動下,大家居然死死把住門,禁止進入。

拳手為保護幾人,犧牲。

張國榮等人好容易進到里面,憤怒的毆打反派,反派掙脫,繼續鼓動:

“他是感染者!”

“他也感染了!你們看他的眼睛……我們把他趕出去!”

“這些人都得滾出去!”

聲音仿佛消失了,鏡頭掃過幸存者,迎來的是一個個充滿敵意的目光。下一秒,不管男女老少都在叫喊:

“滾啊!”

“快點走!”

“走啊!”

幾人只得離開。

哎,觀眾看的這個郁悶!

但緊跟著,那倆旅游老太太,一個已經在門外變成喪尸,剩下這個冷冷的看了那些人一眼:

“一群人渣!”

她步履蹣跚,無比堅定的走過去,打開門。

反派大叫:“老太婆!攔住那老太婆!”

“啊!”

“啊!”

片子其實不長,約莫倆小時。

觀眾卻感覺經過了好多好多東西,異常飽滿。

終于,列車停了下來,無法前行。只見偌大的,鋪設十幾條鐵軌的場地上,滿是停運的各式火車。

火光四起,濃煙滾滾。

列車長找了一輛還能動的車頭,此時只剩下男主、孕婦、女兒、反派四人。

反派搶先上去,干死了列車長。

余下幾人在后面追,再后面,鋪天蓋地的喪尸瘋狂追趕。共拍了三場尸潮,第一次在火車上,第二次在中途車站,第三次現在。

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畫面震撼。

張國榮抱著女兒奮力爬上,又把鞏麗拽上去,自己先去駕駛室探查。

原版中,主角明明看到反派已經感染,愣是不動手,非得對方尸化攻擊才反抗……這不叫人性,叫有病!

這里有改動。

直接開干。

“啊!”

“爸爸!”

女兒哭嚎著非得上去,被鞏麗死死拉住。

張國榮不小心被咬了一口,拼命把真田廣之扔了下去。他沒時間做任何悲傷,立即跑進駕駛室。

“你仔細聽我說,聽我說……”

他滿頭大汗,渾身血污,指著操作臺的手在迅速腐爛:“這個應該是剎車,到安全地方你就拉這個!”

跟著又抱起女兒:

“小美,沒事沒事,看著爸爸,看著爸爸!”

他呼吸愈發急促,“你聽我說,你要一直待在阿姨身邊,知道么?前面就安全了,安全了,媽媽會來接你……”

“爸爸!”

“爸爸你別走!都是我的錯……嗚嗚……嗚嗚……”

夏帆小朋友貢獻了演技,起碼哭的很自然。

張國榮看著她,面部肌肉開始顫抖,垂下頭也在哭,無聲的哭。隨即甩開女兒的手,跑出駕駛室。

“爸爸!”

小孩子撕心裂肺,鞏麗抱住她,同樣在哭。

這種電影,刺激場面的時候容易忽視演技,但這樣的戲,一下就凸顯。

他在里面仿佛是消音的,但一出來,忽然有了哭聲,踉蹌到欄桿處……大家看到的是,一個痛不欲生的男人。

哭著哭著,又沒了哭聲,只剩下輕柔傷感的鋼琴曲。

他閉上眼睛,再張開,眼眸已經灰濁,面部爬滿血管,露出一抹僵硬不自然的笑容。

在最后一絲理智喪失之前,向前一倒,跌下車頭。

當車頭停下,孕婦拉著女孩走進黑漆漆的遂道。

女孩唱起爸爸教的歌:

這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歌曲,中文意思是“雪絨花,雪絨花,清晨迎接我開放……雪絨花,雪絨花,永遠祝福我家鄉……”

童聲清亮純粹的回蕩在隧道里,也傳到了對面。

對面是荷槍實彈的士兵。

“無法確認,請指示!”

“射殺!”

“等一等,是生還者,發現生還者!”

銀幕黑暗,全片結束。

許非四周瞅瞅,沒亮燈,片尾滾動著制作人員名單。觀眾也沒動,就盯著名單看,滾動完燈光才亮起。

人們起身向外走,也沒啥議論的。

許老師都被整蒙了,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他隨著離開影廳,給老宋那邊打電話,老宋也納悶:“安田說反應很好,我特么也沒看著啥反應啊!

反正他們挺有信心,說口碑上來,能做長線放映。”

許非聳聳肩,行吧,不親身體驗,真不清楚人家的習慣是咋回事。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