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臺吉跟崇禎皇帝比,肯定是沒有什么可比性的。
一個是富有四海,統御萬邦的天下共主,一個不過是普通的偏于一隅的叛軍頭子,往大了說也就是個藩王性質。
如果有人敢在崇禎皇帝面前摸自己腰間的刀子還順便瞪了崇禎皇帝一眼,不用想,轉眼之間就會有人把那家伙砍成肉泥,事實還會追究到九族上下。
這種情況,隨著崇禎皇帝的威勢日盛,也越發的顯現出來——像崇禎皇帝剛登基時候那樣還有人敢拿刀子給崇禎皇帝來一下的情況,根本就沒有再出現的可能了。
現在的崇禎皇帝,不說瞪誰誰懷孕,畢竟那是人家韃子皇帝能干出來的事兒,起碼也是瞪誰誰嚇死——像祖大壽這種膽大包天的家伙,都是只敢死撐著,也沒敢說出來投降兩個字。
哪怕是詐降。
由此可見崇禎皇帝如今在大明朝的文武百官之中的形象到底有多嚇人。
當然,民間的百姓則是沒有幾個真怕崇禎皇帝的,像崇禎征北,崇禎下陜西,崇禎下江南這一類的段子已經多不勝數了,百姓們愿意怎么傳就怎么傳,根本就沒有人管。
主要是這些段子中,崇禎皇帝的形象都是正面的,都是光明的,都是偉大的,都是能發現了那些害民之輩然后與他們斗智斗勇,一心為民的。
至于說出現了類似于正德下江南禍害人家大姑娘小媳婦的段子了該怎么辦?
呵呵,錦衣衛和東廠會讓制造傳播這些段子的人知道什么叫做切膚之痛。
至于黃臺吉么,那就無所謂了,本來也沒有什么形象,比如說段小榮編寫的那一本《布木布泰秘史》,那可是一本上佳的教材,最新出版的精美插圖版已經賣到了十兩銀子一本,卻仍是供不應求。
再加上八大貝勒議政的建奴制度擺在那里,莽古爾泰有膽子在黃臺吉面前亮刀子也就不奇怪了。
莽古爾泰的意思很簡單——你他娘的再**,想要逼著老子去死,老子就讓你知道什么叫匹夫之怒!
但是吧,就像大明總會有些人站在崇禎皇帝的對立面,也總會有更多的站死忠于崇禎皇帝,建奴也是一個鳥樣。
比如說跟莽古爾泰一個爹同樣也是一個娘生出來的德格類。
德格類一瞧莽古爾代打算拿刀子比劃比劃,干脆上前去一拳就打在了莽古爾泰的臉上,怒斥道:“汝欲反耶?大汗面前敢亮兵刃?”
天可憐見,莽古爾泰雖然說一直在摸著自己的腰刀,可是這刀根本就沒有出鞘,如今被德格類這么一說,倒成了莽古爾泰有意刺王殺駕一般。
被德格類扣了大帽子的莽古爾泰心中更是不爽,你娃不是說老子在大汗面前亮兵刃么?老子就亮給你看!
大怒的莽古爾泰干脆把腰刀抽了出來,對著德格類冷笑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覺得你翅膀硬了?敢打你哥?”
德格類同樣不虛,冷笑道:“怎么著?你御前亮刃,罪在忤逆,難道還有理了不成?”
莽古爾泰與德格類一奶同胞卻先內訌了起來,讓黃臺吉更是鬧心,喝罵道:“繼福晉當年以盜藏金帛迫令大歸,你卻手刃生母以邀寵,當真以為天下人不知?”
黃臺吉這是干脆把富察·袞代被老奴努爾哈赤處死的事兒弄成了屎盆子然后扣到了莽古爾泰的頭上。
莽古爾泰大怒,喝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天地昭昭,你這般肆意栽贓,就不怕得了報應么!”
黃臺吉還沒有開口,阿敏卻先跳了出來,躬身道:“大汗,奴才以為莽古爾泰失智,當罰之。”
說完之后,卻又用眼色示意了莽古爾泰一下。
代善此時也坐不住了。
老奴的繼妃袞代是怎么死的?
理由雖然是“以盜藏金帛迫令大歸”被處死,可是實際上,袞代是因為與代善有一腿,這才惡了老奴,之后被勒令大歸處死。
也就是說,代善在老奴努爾哈赤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給老奴的腦袋上面戴上了一頂帽子,綠油油的,就像是呼倫貝爾大草原一般的綠。
老奴要是連這都能忍,估計這世間也沒有什么事兒是老奴忍不過去的,所以袞代被處死。
至于代善,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尤其是在褚英被老奴給下令處死了之后,代善就成了長子,再加上建奴實際上對于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兒并不是太在意,所以代善倒是活了下來。
但是代善也失去了繼承汗位的資格。
如今黃臺吉把這事兒給翻了出來,已經不單單是給莽古爾泰扣屎盆子那么簡單的事兒了,同時也是給代善找不痛快。
原本自己就已經惡了黃臺吉要小心做人,如果再把這事兒給翻出來,自己估計也得跟著莽古爾泰那個混賬東西倒霉。
心中不爽的代善無奈之下只得躬身道:“奴才附議,莽古爾泰雖然一時沖動,卻也難恕其罪,奴才以為當罰。”
現在多爾袞是站在黃臺吉一伙兒的,自然無所謂莽古爾泰是不是倒霉了,當下也是躬身附議。
多爾袞一附議,阿濟格和多鐸自然也沒有異議,同樣也是躬身附議。
真正說的上話的幾大建奴,除了濟爾哈朗還沒有回來,或者說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剩下的基本上一致認為莽古爾泰的借殼壞掉了,應該處罰,至于處罰的力度,那就完全看大汗的心情了。
而莽古爾泰原本是打算趁著黃臺吉兵敗,真正死忠于黃臺吉的濟爾哈朗不在時向著黃臺吉發難來著。
可是代善和阿敏還有多爾袞等人的作派,可就讓莽古爾泰傻眼了。
他娘的,多爾袞這小癟犢子什么時候跟代善搞一起去了?不是上次廢立黃臺吉之后兩人已經撕破了臉?
如今看來,倒是只有阿敏才是心中向著自己的?
如今形式比人強,莽古爾泰在自己的實力明顯懟不過黃臺吉,又沒有人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情況下就十分光棍的認栽了。
一時之間莽古爾泰頗為有些心煩意亂,卻也知道眼前這幾個人加一起,絕對不是自己能抗衡的了的,干脆光棍的認栽:“奴才失禮,請大漢處罰!”
不止是草原上認同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就算是大明同樣也認同這個道理,只是有些喜歡在這個道理上面再披上一張遮羞布。
同樣認同的還有建奴。
黃臺吉冷哼一聲,見莽古爾泰已經認慫了,倒也不為己甚——畢竟現在是在逃跑的階段,后面還有明國蠻子的追兵,自己人先內訌起來實屬不智。
也只能讓莽古爾泰先逃過一劫,以后再說了。
心中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炮制莽古爾泰之后,黃臺吉便開口道:“既然如此,奪去莽古爾泰和碩貝勒爵位,降為多羅貝勒,另削五牛錄,罰銀萬及甲胄、雕鞍馬十、素鞍馬二。”
等到對于莽古爾泰的處罰說完之后,黃臺吉又環視了一圈道:“諸位對于本汗的處置可有不同看法?”
其他人能有什么看法?
除了莽古爾泰以外,剩下的幾個家伙都表示大汗您覺得可以就沒問題,反正只要不罰自己就行,至于莽古爾泰,他自己作死,怎么樣兒處罰都是應該的。
唯一一個對于這個處罰有不同意見的就是莽古爾泰,但是這時候莽古爾泰說話還有個鳥用?
莽古爾泰有些喪氣,干脆低頭道:“大汗英明,奴才認罰!”
黃臺吉卻又笑道:“不過是一時罷了,以后好好為大金國效命,這些東西還不是轉眼又回來了?”
莽古爾泰心中大怒,卻又有些無可奈何的意思。
黃臺吉這癟犢子說的倒是輕巧,可是實際上呢?
對于莽古爾泰來說,什么和碩貝勒或者是多羅貝勒,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罰銀萬兩及甲胄、雕鞍馬、素鞍馬也沒有那么重要。
這些東西都是死的,不管是銀子還是馬,都有的補充。
重要的是五個牛錄。
依著老奴定下的規矩,五個牛錄為一甲喇,五甲喇為一固山。
固山也就是旗的意思,等于是把自己正藍旗五分之一給削了去,拿到了黃臺吉那個王八犢子自己的手里。
這么一來,自己的正藍旗可就只剩下了四個甲喇了,而且還沒有補充的可能性——別管是黃臺吉還是其他人,誰會同意自己擅自補充夠五個甲喇?
至于被削的那五個朱錄,進了黃臺吉的嘴里還想著有朝一日能拿回來?
反正莽古爾泰對于這一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換誰來誰也不會抱著希望。
除非是二傻子。
莽古爾泰正郁悶間,卻聽得帳外喊聲響起,濟爾哈朗也隨之進了帳中。
先是向著黃臺吉行了一禮之后,濟爾哈朗才隨手抄起一碗茶水大口的喝了下去。
呸的一聲吐出了口中的茶葉沫子之后,濟爾哈朗才長舒了一口氣道:“大汗,后邊的情勢不太妙。”
聽到濟爾哈朗這般說法,正在美滋滋的抽著福壽膏的黃臺吉也直起了身子,雖然還是沒有放下手中的煙槍,卻正色問道:“怎么說?”
濟爾哈朗道:“后面的大軍,奴才跟他們交手了,不是什么善茬子,雖然比不得我八旗勇士,其實相差也不太多,和以往的明軍大不相同。
倒是錫伯八部那些葉赫余孽,奴才沒有與他們交手,所以對于他們的情況也不熟悉。”
黃臺吉嗯了一聲,問道:“那后面的都是哪些人,弄清楚了沒有?”
濟爾哈朗又是一碗茶水灌了下去,才回道:“一部分是毛文龍和朝鮮的那些狗,剩下的全是關寧軍。”
聽到了關寧軍三個字,黃臺吉也隱隱感覺有些頭疼。
大金國自從老汗努爾哈赤舉旗反明以來,跟關寧軍交手的次數就不算少。
以前還好說,畢竟有大金之友,雖然說互有勝負,或是暗中算起來卻是占了大便宜的。
可是自從明國蠻子的那個狗皇帝登基之后,一切就變了。
先是大金之友徹底的沒了,連毛文龍的東江鎮都變得難纏起來,更不用說關寧軍了。
尤其是現在在山海關主持這一切的還是老對手孫承宗,這事兒就更不好辦了。
頭疼不已的黃臺吉干脆道:“既然如此,就先避過孫蠻子,先回師盛京,再圖后事。”
黃臺吉打的主意很簡單,現在硬懟蠻子是沒有什么指望的,尤其是蠻子手里出現了那種被稱之為掌心雷的玩意兒之后,硬懟就變得更困難了。
若是沒有這玩意,大金國的騎兵又可以借著戰馬的沖鋒,硬頂過一陣火炮火銃之后與蠻子近身作戰。
而近身作戰,大金國的勇士又怕過誰來?
可是自打有了掌心雷這玩意之后,一切就變了味兒了。
靠著戰馬頂過火炮和火銃,這個倒是沒什么問題。
問題在于近身之前的那一段時間里,這些該死的掌心雷就招呼過來了。
不光響,還總是伴隨著破片和生了銹的釘子,直接炸死的人倒沒有幾個,后邊死的可就多了去了。
大金國一共才多少人?能經得起這么禍害?
有道是吃一塹長一智,以前吃了火炮火銃的虧,大金國的騎兵沖鋒已經不再是集團式的沖鋒了,而是變成了分散式沖鋒。
這樣兒一來,就算是有倒霉的,可是總還有人能沖到蠻子的陣前打開缺口。
而缺口一旦打開,基本上也就意味著蠻子們只能老老實實的等死了。
現在掌中雷這玩意一出現,不提那些個蠻子埋的地上哪里都是,光是騎兵近身之前的那一段時間里,蠻子們可是玩了命的往騎兵身邊扔這玩意。
前面的騎兵一旦受傷倒地,就意味著會拖慢后面騎兵的速度,導致最后騎兵沒有什么作用。
黃臺吉有時候都搞不明白,這些玩意不管是制造還是運輸,難道都不用花錢?
還是說他大明已經富裕到了能任由士卒隨意揮霍這等神器的地步?
黃臺吉實在搞不明白這一點,但是崇禎皇帝卻覺得,凡是能拿錢來解決的問題,都不算是什么問題。
一枚手榴彈,或者說是十枚二十枚手榴彈才多少錢?尤其是這種簡易制作的,更是便宜的要死。
一個士卒戰死之后的撫恤,家人免除的賦稅又得有多少錢?優待家屬,供養戰死士卒的娃兒讀書到長大成人又得多少錢?
反正還是手榴彈這玩意便宜。
后世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
有錢,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