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將軍,你為何撤兵回城?船只現已備好,我等只要渡江,就能拿下建康。”揚州的刺史府,一中年文官大步向前,走到劉牢之面前,語氣有些不善。
“原來是桓司馬,統兵之事,侍中已經交由我來處理,你身為護軍司馬,只要做好后勤輜重的事情便可。”劉牢之看了一眼此人,眉頭微微一皺。
這中年文官,名叫桓放之,聽其姓氏便知道他來自于大世家桓家。
不過,桓放之雖然出身桓家,但與桓玄并不是一路,甚至雙方還是敵對關系。這也是許多大世家的常態,家族子弟各自投靠明主,就算哪一方失敗,整個家族也不至于破滅。
當年的三國時期,諸葛家的諸葛亮、諸葛瑾、諸葛誕三人便分別隸屬于魏蜀吳三家,無論最后哪一方能夠獲勝,諸葛家都是勝利者。
“劉將軍,我可聽聞,你率領北府軍在江畔與敵軍打了一仗,憑借十倍于敵人的兵力,最終卻連一個敵軍都未曾殺死。此事,我覺得你應當給我一個解釋。”桓放之看向劉牢之的眼神有些不善。
桓放之跟隨司馬家族已經許多年了,當日從建康城離開,他便跟隨著司馬元顯父子一起。
提及此事,劉牢之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桓放之,當日之事我無需與你解釋。若是你心有不順,便去找侍中。”
劉牢之在跟朝廷打過一次之后,心中已有怯意。先不說那十三個實力恐怖的陸地神仙,光是那支陣法奇異的誅元軍,都夠北府軍喝上一壺了。
桓放之的面上有些惱怒,但卻真的拿劉牢之沒有半點辦法。
劉牢之的個人武力太強,而且還是北府軍的直接管轄者,他不過是區區一文官,在司馬元顯不露面的情況下,他再如何不滿,也只能干瞪眼。
桓放之走出了府衙,心中的怒氣猶自難平。
“唉,那個人。”他才走了沒多遠,便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他一抬頭,便看到了十幾個打扮怪異的男子正盯著他看。
桓放之被這些人看得有些發毛,同時心生疑惑。這群人是哪來的?這附近可都是府衙的范圍,每條街道都有士兵把守,這些人怎么進來的?
看這些人的樣子,衣服破破爛爛,還被泥水給沾染的臟兮兮的,怕不是哪里過來的流民。
“別看了,就是你,你過來。”在這群人中,有一個少年沖著他勾了勾手,態度十分隨意。
見到這個態度,桓放之的心頭火氣再次的升騰了起來。怎么個意思啊,劉牢之對我不敬也就罷了,連你們這些流民也敢對我頤氣指使?
“你們是如何進來的?此處是揚州府衙所在,尋常人膽敢擅闖,那是死罪。”桓放之皺著眉頭,大聲呵斥道。
那少年聽聞這話,立刻一叉腰,眼睛瞪大。
“嘿,看來這人不認識你,你得找個認識的人來證明你的身份。”在這少年旁邊,有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青年,正揶揄的對著其說道。
那少年受了激,臉上有些發紅,也有幾分惱怒。“揚州刺史是誰?讓他出來見朕。”
“大膽,敢來府衙撒野,來人,把他們給我抓起來。”桓放之沖著左右呼喊一聲,此地身為刺史府邸,當然守衛森嚴,每隔百步便有護衛把守。
只是,他連這喊了幾聲,都無人應答。
“行了,別白費力氣了,那些守衛膽敢攔朕,早就被朕給打暈了。”少年擺了擺手,將其的喊聲打斷。
桓放之見到果然沒有回應,眼中便閃過了一絲的驚慌。他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幾步,而后便轉身就跑。
他也看出來了,這些人就是無法無天之輩,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還是保命第一。
“你這人……問你話呢,你別跑!”少年往前踏出一步,還未見如何動作,便跨越了七八丈的距離,來到了桓放之的身后,一把抓在了他的肩膀上。
雖然也沒怎么用力,但桓放之還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來人啊,快來人啊,有人謀殺朝廷命官。”他扯著嗓子大聲的叫了起來。他現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劉牢之的身上,雖然二人不對付,在對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幾個流民殺死吧。
“啪。”少年一抬手,就抽在桓放之的右臉上。他這一下力氣也是不小,桓放之的嘴巴頓時腫了起來,說話也變得含糊不清。
“你喊個甚,不過是找你問句話,別大呼小叫的。”少年故作兇狠,單手將桓放之給提了起來,“快說,揚州刺史姓甚名誰,你這人官位太低,自然是不認識朕的,但你的上官肯定認識我。”
一地刺史,便是封疆大吏了,當然不會不認識皇帝。
“這位好漢,揚州刺史現在是由侍中司馬元顯兼任,但侍中現如今不在城內,你若真要拜見,可過些時日再來。”桓放之的心中憋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萬一真被幾個流民打死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什么?司馬元顯?”少年抓著這官員的那只手掌猛然一用力,只你餓的桓放之差點沒有被痛死。
“放屁,司馬元顯不過是一朝廷叛將,什么時候成了揚州刺史了?”少年將桓放之扔在了地上,顯得怒不可遏。
“侍中乃皇室貴胄,無論才學武功,都是上上等。上一任刺史身患重病,在臨終之際,便將刺史官印交由侍中,望其代掌刺史一職。”桓放之的屁股撞在了地面上,不由得齜牙咧嘴,但還是快速的解釋道。
當然,他這話也只是說辭而已。
兗、青、冀、幽、并、徐、揚這六地本來是由王恭及其黨羽管轄,在王恭被殺后,這六個地方就全部被司馬元顯接收。他自取了官印之后,便等同于成了六地刺史。
這種行為差不多都成為一種潛規則了,朝廷孱弱,早就約束不住各地的將領和主官,大家各憑本事爭斗。獲勝者全盤接收失敗者的財產,失敗者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大晉的內部還未爆發太大的戰亂,但實際的格局,已經跟漢末三國時期等同,皇帝的權柄也僅僅只剩下一層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