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句等著,門子扭頭就進了屋,一路上走的也不快,就像他之前心里想的那樣,并不把這樣的小事放在心上。
反而有些心事重重的是在琢磨著之前的事情。
就在那位冷面男子離開了以后,整個周府內這些個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便坐不住了。
沒了一個遠勝他們的厲害人物在上面壓著,他們便動了爭個新老大出來的心思。
本來在冷面男子沒來之前,他們還沒有這樣的想法,可現在就像是有人給他們做出了表率一般。
那位冷面男子的待遇他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能獨立住一間小院不說,就連周少爺都不會對其大呼小叫的。
他們淺薄的,理所當然的把這一切都歸結于當了老大這件事上,絲毫沒有考慮到他們與冷面男子之間有最本質的差距。
“還是我能認清自己啊……”門子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低聲呢喃,他感覺自己這輩子也沒多大的出息了,好好當個看門的人也不錯。
正思索間,門子才突然一愣站住了,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要走到曾經的禁忌之地,那個冷面男子居住的地方了。
又往回走了些,隨便抓住一個頭上頂著個葫蘆的男子道:“看見少爺往哪兒去了嗎?”
“喏,那里面,還沒出來呢。”男子朝那小院一努嘴道。
說完就不再理會門子,繼續琢磨他手里的‘法寶’去了,估摸著就想靠他手里這個破破爛爛的玩意兒給周少爺一個驚喜。
整個府內還不止他一個,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鼓搗自己看家的玩意兒,想著憋出一個狠的。
還在那屋子里?聞言門子就往屋里走去,結果堪堪走到屋門口,還沒等他進去,就見周少爺從里面出來。
一臉煩躁,沒好氣的看著門子道:“說吧,找我什么事?”
“啊,哦,門前來了一個人,說是少爺您的故人,讓小的來稟報。”門子愣了一瞬后才反應過來說道。
“故人?什么故人?”周向文嘴里呢喃著,思來想去都沒想到什么,跟著便有些不耐煩的一揮手道:“不見不見,讓他走。”
“誒,小的這就去回絕他。”門子說著聽話的轉身就要離開。
結果剛走出一步,便被周向文叫住道:“等等,回來。”
“說說,那位故人長什么模樣?”周向文還是有些慎重的問道。
門子轉回身來答應一聲,就開始描述起那人的穿著和樣貌。
一番話說完之后,周少爺對這人還是沒有絲毫的印象,不由得越加煩躁,道:“行了,你去吧,給那人二錢銀子打發他走,如果他要再說什么你拿不準的話,再來問我。”
領了吩咐的門子快步離去,看著門子走遠了之后,周向文繼續歡天喜地的去接受他師父的教誨去了。
放在大德郡二錢銀子當真不多,但也不少了,就這么平白無故的一個陌生人,上來就給二錢,也得贊其一聲大方。
當然,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周少爺諸如此類的舉動,都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甚至是個笑話罷了。
站在門邊,劉元聞聲望去,待看見來人是誰后,心頭咯噔就是一下,不過迅速平靜了下來,臉上沒有絲毫異常的反應。
來人一身錦衣華服,整理了一下衣袍衣領,杜季斜眼看了劉元一眼,對方普普通通,沒什么值得注意的,也就并不放在心上。
“讓開一點。”杜季伸手推了劉元一把,自己站到門檻前往里張望了一眼,他有些好奇,怎么今兒門前沒站人。
看了杜季一眼之后,劉元就微微垂下了頭,心里直呼僥幸,還好他今天是易容出門。
劉元用眼角的余光仔細打量過杜季臉上的神情,發現對方是真的沒有認出他來,緊繃的神情稍稍放松下來。
其實說來還是他多慮了,當初在三禾樓上不過是見了一面,而且他還易容了,怎么可能被識破。
除非杜季具備敏銳的觀察力和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但杜季這樣的人,怎么都不可能。
等來等去,這府門前都沒有人,杜季不是一個喜歡等候的人,當下抬腳就邁過了門檻,不過還沒等他找進去,那門子已經走了出來。
“喲,杜少爺,稀罕吶。”門子還遠遠的便拱手招呼道。
“恩,找你家少爺有事。”杜季微微頷首道。
“您里邊請。”門子說著隨便招來廊下的一個人,讓其領著杜少爺進去。
眼看著杜季往里走了,劉元摸了摸自己鼻子也快步跟了上去。
“誒,你做什么?”門子一個跨步擋在劉元和杜季的中間,把劉元攔住說道。
“我和杜少爺是一起的。”劉元伸手指著前面的杜季道,聞言門子一臉詫異,看了看劉元又看了看轉回頭的杜少爺。
此時趁門子不注意,劉元拼命朝杜季使眼色,也不管有用沒用了,總之能混進去了再說。
饒有興趣的看著對方,杜季突然一笑,也不知出于何種考慮或者僅僅是覺得有趣,點了點頭道:“恩,是一起來的,讓他跟著我吧。”
“呃,既然杜少您都這樣說了,那你進去吧。”說著,門子直接放兩人都進了去。看著那人走遠了之后,門子搖了搖頭:“得,省二錢銀子。”
“謝謝杜公子了。”劉元跟在杜季身邊抱拳說道,一臉感激不是做假。
杜季卻是不答話,只是跟著前面那個人往前走著,惹的劉元有些尷尬的笑笑。
許是聽到了身后的談話,頭前領路那人回過頭來看了劉元一眼,其貌不揚的并不放在心上,只不過冷哼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周少爺就是太仁慈了,是人不是人的東西都想進來。”
說話是真夠不客氣的,仿佛真怕劉元進來搶了他的飯碗一般。
不是鬧事的時候,劉元只當是沒聽見,既然杜季不說話,便打量起四周的情況來,他就像是個沒見識的鄉巴佬一般,東看看西瞅瞅。
其實是在找機會先溜,他可不想和杜季一同去見周少爺。
大概走出了兩三天小道,好家伙,劉元真是見識到了周向文都是招攬了些什么玩意兒在府里。
有噴火的走鐵絲的,吞寶劍和那胸口碎大石的。
尤其是那個胸口碎大石的,也不知是不是哪里想不開了,一拳厚的大石板子壓在胸口上,一張胖臉憋的通紅,死死的咬住牙也不說話,雙手抓住石板邊緣,從鼻子里悶哼一聲。
完了就見一個拎錘子的大漢,呸呸的朝手心吐了兩下唾沫,捏緊了大錘,嘴里啊呀一聲,將那錘高高舉起,砰的一聲就落了下去。
錘,完好無損,大石板,紋絲不動。
卻見躺在大石板下的那人一張臉由紅轉青,又由青變黑,噗嗤一聲一口鮮血就噴吐在了空中,滿口滿牙鮮紅,臉兒煞白。
點點紅花灑在了石板表面,怎一個慘字了得,劉元不由得搖頭嘖嘖感嘆出聲:“這都是為了啥啊?”
他先前還一直以為在周少爺這府上是個什么輕松的活路,沒曾想竟還要冒這樣的生命危險,得虧他當初沒答應來啊。
“你看不起他們?”前方領路那人穿一身布衣,突然轉過頭來,眼神不善的盯著劉元道,仿佛對方在說他一般。
沒想到感嘆別人,還能無端招來這人的注意,劉元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
“諒你也不敢。”那人說著還朝杜少爺笑了笑,才繼續往前走去。
還沒走出這條長廊,距離那小院也還有一段距離,突聽杜季說道:“你呢,你進來又是為了什么?也想討碗不勞而獲的飯吃?有什么特長奇異之處嗎?”
說完一臉有趣的看著劉元,仿佛是要看劉元的笑話一般。
但劉元卻想多了,看著杜季這莫名的眼神,他心里一動,難不成這紈绔看出什么了?不行,不能再和這紈绔子弟多待了。
“呵呵,大概吧,也是想進來見識見識。”劉元說著立馬又道:“請問茅廁在哪兒?呵呵那個人有三急。”說著還雙手攏住襠部,夾緊了雙腿。
“懶驢上磨屎尿多,離開這院右拐直走一小段你應該就能看見了,快去吧。”
領頭那人巴不得趕緊把這人支開,他好巴結巴結杜少爺。
聞言劉元立即朝茅廁的方向溜去,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杜季看著劉元離去的背影,總覺得有幾分熟悉,眼神若有所思。
不過剛要再深想一下,卻被那布衣領頭的人嬉皮笑臉的巴結話語給打斷了思緒。
兩人邊走邊聊,不多大一會兒,就見周向文照樣是一臉不耐的走了出來。
每次都正是冷面師父說到關鍵的時候就有腳步聲打斷,他迫不得已的走了出來。
待看清是杜季后,臉上才勉強掛起笑容抱拳拱手道:“杜兄,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將杜少爺帶到了之后,那個領路人朝兩位招呼一聲便火急火燎的離開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哈哈,我來自然是有事的。”杜季說著也不廢話,緊跟著便道:“還是那買賣刀的事情。”
“哦,又是這事,如今城內都亂成了這副模樣,咱們那位城主大人還有心思理會這件事情?”
聞言周向文皺了皺眉說道,在知道和劉元有關之后,他已經不想再攪和進這件事里。
卻說那位叫作陳留鶴的布衣男子,把杜季帶到了之后,迅速朝剛才在長廊分別的地方走去。
那位容貌普普通通的男子,雖然陳留鶴覺得不怎么樣,本來也并不放在心上。
但剛又一想,那人可是被杜家少爺帶進府里的,雖然貌似與杜少爺也沒多深的交情。
不過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憑杜少爺與他家少爺之間的關系,難保不會被周少爺留進府里,然后近水樓臺先得月,占了他們的位置。
所以他得先下手為強,給那人一個下馬威,讓其知難而退,知道這府上也不是那么好待的,從而自行離開。
趕到地方后四下一望,找到隔壁屋的人問道:“我來問你,剛才那小子人呢?”就聽這口氣,陳留鶴在府上的地位貌似不低。
“往那邊去了。”那人腦子里思考了下對方說的小子是誰,伸手指了個方向道。
“你們都隨我來,再叫上張龔那幾個。”陳留鶴剛要走,想著又頓住了腳步點了幾個人道:“走,我邊走邊說。”
說話間,一行人就朝著劉元離開的方向趕去。
結果發現那人竟然不在茅廁,能去哪兒?
“分頭找,找到之后先不急著動,速來告訴我。”
幾句話吩咐下去之后,眾人立即散開。
如此多的人,又是眾人熟悉的府邸,沒用太多功夫,正在隨意溜達的劉元便發現自己被一群人或有意或無意的盯上了。
最開始也沒怎么在意,可能是他一個外人比較顯眼吧。
可后來,他有些愣住了,看著一個接一個的人冒出來,從正前方將他圍住了一般,而剛才胸口碎大石的那兩個兄弟也在這些人當中。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劉元抬起手來又緩緩放下,長出一口氣嘆道。
在吳松與蘇巨芒的戰斗告一段落之后,夏玲玲當即下令緊閉城門,全城搜捕這兩人,尤其是吳松那老賊不能放過,斷手之仇,怎能放過。
也不過是短短半個時辰的時間,大多數的兵馬都動了起來,由寧易親自督促。
恐怕是要不了太久,這些兵馬就要搜尋到周少爺的府邸了。
不過除此之外,楊審之卻在告別了夏城主之后,回了幫派在大德郡的總部。
卻說當日劉莽一路跑了回去,當時他思前想后,要想逃出城去是不可能了,唯有回峰派還能暫且躲避。
當然他也沒有傻到將事情一五一十的都交代出來,不過是撒謊說了別的,暫時糊弄過去。
當時門派中人只是讓他在這兒暫且待著,也沒告訴他下一步該怎么辦,這一待就待到了現在,而他仿佛就像是被遺忘了一般。
不過他也樂的清凈,在這里有吃有喝,又不用擔心被抓還不需要出賣兄弟,他自然開心。
直到門外響起一陣動靜,楊審之推開了劉莽所在的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