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東西今年剛滿十八歲,離開官道之后,也就是徹底離開了神偷門的范圍,開始了他身為神偷門弟子的歷練之路。
直接往晴川縣來,本也是打算在縣里待一段時間,自然要謀個能養活自己的差事。
走在城里看見眼前這家客棧,貼了招人的告示,便走了進來。
此時兩人四目相對,鄭東西心里一緊,右腳下意識的后撤一小步,隨時準備好跑。
“好......”劉元一個好字出口就硬生生的忍住了,本打算破口大罵的語句都咽回了肚里。
想起剛才那個隱藏任務,就連眼神里剛燃起來的憤怒小火苗,都改成了慈眉善目,笑瞇瞇的對著眼前人說道:“好,好啊。”
天知道劉元是費了多大的功夫,才演了這一出變臉。
回老家的路上他騎驢把這小賊撞了,扶后者起來的時候,一時不覺被偷了。
后來想想能有如此本事的人,多半是神偷門的弟子。
由于神偷門的總部神秘,門下弟子正面作戰的能力不強等原因,這才在‘焚書滅俠’一事上逃過一劫。
當時還奇怪這小賊竟然也不訛人,還在后面感嘆真是好人,越想劉元牙根越癢,此時只得先忍了,畢竟當時匆匆而過,便裝作不認識吧。
客棧內的氣氛有些尷尬,劉元又說道:“我們正是在招人,小兄弟進來坐吧。”
他沒認出我?鄭東西心里這樣想道,面上微笑著點了點頭,抬腳走了進來,與劉元隔著桌子相對而坐。
“我看小兄弟你有幾分面熟啊。”兩人坐定之后,劉元一句話,嚇的鄭東西屁股一顫,都不敢坐實在了說道:“我看掌柜的也有幾分眼熟呢。”
呵,裝,繼續給我裝。從進門之后眼前人的一些小細節,都落入了劉元的眼里,心里越發肯定了必定是眼前人偷了自己的銀票。
裝腔作勢演戲什么的劉元可是一把好手,繼續說道:“咱們是不是......”
話說到一半,劉元突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啊!”鄭東西渾身一個激靈,雙腿繃直跟著站了起來,雙眼謹慎的看著對面。
“我想起來了。”劉元一邊說著繞過長桌,走上前幾步,雙目灼灼的盯著眼前人。
“想......您想起啥來了?”鄭東西發現自己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小兄弟,你身體沒事了吧?”劉元雙掌緊緊抓著鄭東西的肩膀,一臉關切的又說道:“當日騎驢將你撞了,我一直心下忐忑的很啊。”
“啊,原來是你?”鄭東西面上一驚說道。
好家伙,裝的真像那么回事似的,今兒是棋逢對手了啊,劉元心里這樣想著,死死的拉著眼前人的一只手,這是怕他跑了。
劉元熱心的說道:“來坐坐坐,咱兄弟兩坐下聊。”
“在下劉元,年二十,應該癡長你幾歲吧,兄弟你叫什么。”
“鄭東西,東南西北的東西,劉兄確大我兩歲。”鄭東西輕輕掙了一下右手,沒掙開也便放棄了。
心里暗道這人莫不是真傻,還沒發現自己銀票掉了,還是沒懷疑到我身上。
之后劉元使出了渾身解數打探鄭東西的底細,而鄭東西見招拆招,插科打諢,使出了顧左右而言他的技巧,沒一句說的是劉元想知道的。
如劉元所料那般,這是棋逢對手啊。
“正好我這里缺人,你就在留在我這吧。”銀票都可以先不管,劉元先要把隱藏任務完成了再說。
“呃,不知掌柜的正在招什么?”鄭東西遲疑了一下然后說道。
“你擅長什么?”
“我跑的快吧,不知能在掌柜的您這干個什么活?”鄭東西問道。
“跑的快,太好了,我這客棧正好缺一個跑堂的,就是你了。”劉元說著拍了拍鄭東西的肩膀。
“月錢五百文包吃住,先干后發,怎么樣?”談到正經事了,劉元早就松開了手,一臉正色的看著鄭東西。
月錢五百文,找遍整個晴川縣都沒有如此低的,一般情況來說跑堂在別的客棧,是八錢銀子一月,甚至一兩。
不過這些鄭東西是不了解的,甚至對于他這個神偷門的弟子來說,五錢八錢的沒有區別。
“好我干了,讓我也見見掌柜的你招的其他伙計吧。”鄭東西一口應承下來。
“呵呵。”劉元面上帶著笑容就這么把鄭東西看著,然后轉身到了木柜臺后面拿出一根白抹布來,搭在了鄭東西的肩上,語重心長的說道:“好好干,你是本掌柜的招到的第一個人。”
“......”鄭東西一臉無語,他又想跑了。
“放心吧,我這么大個客棧,伙計今兒就能招滿了。”劉元隨口說道。
“恩,人無信而不立,我鄭東西答應了就不會反悔。”鄭東西點了點頭說道。
嘖,還人無信而不立,這句話從一個賊嘴里說出來,劉元咋覺得那么奇怪呢。
就在這個時候,掉在脖子上的吊墜震動了一下,劉元心里一動,估計是任務完成了。
然而就在心里放松的時候,擺在劉元面前的是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誰去更換客棧的名字。
要說他去吧,留鄭東西在店里,他暫時還不放心,要說讓鄭東西去吧,買匾額寫字要銀子吧,給了他銀子就拿上跑了怎么辦?
迫切的想要完成這個基礎級的任務,劉元那個愁啊。
而就在劉元愁的時候,打正門口的方向,走來一位一身灰白二色道袍,手持寫著‘開口必靈’白帆的中年男子。
一對橫眉,面目清瘦,五指修長捋著頜下一把胡須,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客棧正處在這個生意慘淡的檔口,除了像鄭東西這樣的外鄉人,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登門的。
而且一般情況下,也少有道士打扮的人,主要是圣上馬踏天下才過去沒多久,避免被當做道宗的余孽給抓起來。
再看門前走來的這位,劉元眉頭微蹙,帶著審視的目光,總覺得此人有些面熟。
待此人越來越近,直至站在門檻前了之后,劉元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脫口而出叫道:“三叔,你還活著!”
三叔?劉方明雙眼怔怔的打量著長桌前坐著的紅袍男子,心里頓時飛過了無數個疑問。
好多天沒有生意了,劉方明得做點正事不是。
最近聽說這家客棧來了新掌柜的,再加上之前的賬房先生投毒事件,想必這位新掌柜的是用的上他的,需要他來算上一卦,或者卜個名字,換換運氣。
誰知進門就聽見那位疑似新掌柜的,脫口而出一聲三叔,我的乖乖,這是老江湖了啊,還沒談錢呢,就想先和我套近乎。
心里想著這些,劉方明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單手掐了個道訣,道了一聲:“無量天尊,貧道自幼在紫薇山修行,乃紫薇山第七十八代弟子,日前才下山而來,想來施主你是認錯了。”
“紫薇山會收你嗎三叔?”劉元好笑的說道。
本來開始還是半信半疑,聽完這句話后,就完全確認了,這個滿嘴胡吹大氣的道士,必定是他三叔無疑了。
想到小時候自己被父親帶回老家,跟在三叔屁股后面的那幾年,劉元臉上就露出了會心一笑。
他三叔大概能用三個字來形容,老神棍,如果再來三個字的話,就是老流氓。
三叔最樂意的干的事情便是偽裝的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到處給小媳婦大姑娘摸骨看手相。
曾經還因為趴上墻頭看寡婦洗澡,匆忙逃跑時將鞋給跑丟一只。
所以在劉元的印象里,認為三叔遲早要出事,被抓進牢里或是被憤怒的姑娘們亂棍打出晴川縣。
跟著三叔的那幾年,沒少學些坑蒙拐騙,裝瘋賣傻的奸猾技巧,這驟然看見意料之外的三叔,劉元還是感到幾分親切。
“什么話,那紫薇山......”三叔話語說到這兒卻是停了下來,因為眼前人執意叫他三叔。
“你是......小元子?”三叔遲疑的問道。
“是我啊三叔。”劉元直接站了起來,打算給三叔一個大大的擁抱,同時沒忘了扭頭對鄭東西說道:“東西,給三叔泡個茶。”
之后經過好一番功夫,叔侄兩總算是最終確認了。
接著劉元拉著三叔在長桌邊坐下,聊了些家長里短,劉元將話題一拐,說到了正事上,微笑道:“三叔,我這客棧打算換個名字,您老路熟,幫我買塊匾回來。”
來了,自己侄兒的錢也是賺不是,三叔連忙正色說道:“小元子你可有想好的名字啊,要不三叔幫你起一卦,算個好名,保準你是財源廣進,財運亨通,五福臨門,四季旺財......”
“呵呵,不用了,侄兒已經想好名了。”劉元笑意盈盈的看著三叔臉上訝異的表情,就自己三叔那兩小子,他還不知道嘛,直說道:“我這客棧就叫天下第一。”
他突然覺得艙艙上的任務說的對,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客棧主人,客棧就得叫這名兒。
然而劉元話語說完,三叔就傻眼了,剛好走到劉元身邊的鄭東西也傻眼了,這名也太招搖了。
“行了,決定了,侄兒這事多,還要勞煩三叔跑一趟店鋪,給我做個匾額回來。”劉元拱手說道,也不管三叔答應沒,就從袖子里掏了一錢碎銀子扔了過去,“做個一般的就行。”
心里暗道,三叔來的真是時候。
“這點銀子,也做不了好的。”三叔嘴里嘀咕一句,抓了桌上的銀子起身離去。
“什么事?”劉元看到站在自己身邊的鄭東西問道。
“那個,我不知茶葉放在哪兒的。”鄭東西有些不好意思。
“哦,那算了,反正三叔走了。”聽見這句話,剛好走到門檻前的三叔一個踉蹌。
事情都安排完了,劉元的心里越加的按捺不住,想要看看那隱藏任務的豐厚獎勵是啥,自然不能當著東西的面看。
“你收拾收拾桌凳,我上去看看屋子。”劉元撂下一句話,三兩步的跨上樓梯,然后將門一關,迫不及待的掏出吊墜,翻過來,點了下任務兩字。
果然,三個日常任務的上面,用金色的字體寫著:隱藏任務完成,鄭東西還未死心塌地,完成度八分,是否領取獎勵。
是,劉元輕輕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