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丘神績是個什么東西?那就是一頭豺狼,就是天后養的一條野狗!他怎么配得上我家姑姑?
還有,此人對我之辱……真是你不知道啊,可當時金吾衛諸將都在,此人辱我,辱我姑姑,辱我太原王家……我……我竟然只敢忍氣吞聲,你說說,我王啟是不是真的無能?是不是將來也要像我爹一樣軟弱?”
“岳峰,反正不管怎么說,金吾衛我待不下去了!我王啟……恨啊!恨自己沒本事,恨王家人軟弱,恨我爹懦弱無能!”王啟舉起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岳峰低著頭,不好說什么,畢竟這里是王家的別院,再說了,王家在王啟身上下的功夫也的確很多,尤其是王啟的父親王丘山,今天他也在家,岳峰一個外人著實不好說什么!
“岳峰,你知道嗎?我能進金吾衛是因為什么么?是因為我父親答應把姑姑嫁給丘神績,丘神績才給我一個校尉……
岳峰生活安定妥當,便開始動用各種手段尋朱恩,王家在洛陽家大勢大,眼線眾多,王啟熱心幫忙,然而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找到朱恩的蹤跡。
而王啟另謀出路的計劃現在也遇到了困難,眼下的光景,所謂五姓七望已經沒有當年的風光了,天下人都能揣摩到掌權者的心思,武氏要打壓五姓七望,誰還敢在這個時候和太原王家走近?
“哎呦喂,我兒哦!”忽然門外傳來一聲驚呼,一名身形胖胖,大臉圓圓,一襲深紅錦袍的中年人滿頭大汗,邁著碎步子沖進來。
看這中年人,其貌不揚,五短身材,活像市儈精明的掌柜,哪里是出身王家頂級大族的家長?
王啟將牛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將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道:“大不了離開京城去,去隴右道或者去河北道,戰突厥,殺契丹,縱然馬革裹尸而還,我王啟也認了!總好過在這洛陽城中,處處遭人白眼,被人羞辱!”
王啟從塌上跳起來,“唰”一下抽出腰刀,喝道:“給我一刀,給我一馬,給我一身戰甲,縱然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又有何懼?”
岳峰看著這一幕,微微一笑,瞧王啟的樣子,他想到的是自己剛入軍營的時候,恰同學少年,指點江山,天不怕,地不怕,恰不正是這個年齡么?
酒是綠蟻酒,杯是牛角杯,肉是新鮮出爐熱乎乎的羔羊肉,佐以胡椒粉辣子,再配以胡餅加綠油油的時蔬,岳峰和王啟兩人舉杯對飲,喝得有些忘形。
這些天兩人天天廝混在一起,一是幫岳峰交割職田,置辦宅院,把家安置妥當。另一方面,則是王啟也在動用太原王氏的各種關系,重新謀求出路。
現在岳峰的宅子已經置辦妥當,雖然只是小小的三間抱廈,而且位置也比較偏遠,但是勝在環境清幽,背靠大山,面向洛水,是一等一的雅致之地,岳峰倒是十分的滿意。
錦袍人話說一半,王啟就受不了了,他彎腰屈膝,道:“爹,您別說了,我給您跪下了好不好?”
王啟伸手去拿酒杯,抓了一個空,錦袍人立刻彎腰將牛角杯拾起來遞過去道:“酒杯,酒杯!喝酒不要摔杯,我們太原王家的體面千萬不能丟,不能忘……”
王啟抱著壇子往杯子里裝酒,一聽錦袍人說體面,他將酒壇子放下,將牛角杯又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怒道:
“體面,我們王家還有體面么?我王家的女人都淪落到要去伺候丘神績那等酷吏武夫了,還談體面?”
錦袍人愣了愣,臉色瞬間變得發白,王啟上前一步,逼到父親跟前道:“父親,在你眼中,我們太原還有體面?你把我姑姑怎么樣了,你告訴我,你跟我說!
你用姑姑給換一個校尉,這就是爹的體面……”
錦袍人咧嘴想笑,卻笑不出來,神色尷尬之極,只捏捏諾諾的道:“這……這孩子,你……你知道了么?嘿嘿,其實那是誤解,是你姑姑自己自甘墮落,非得要……”
“住嘴!我姑姑是何等人我不知道么?還有,你不需要狡辯,丘神績此獠已經在軍中將此事拿出來告知眾人了,他在用此來羞辱我,來羞辱我姑姑,羞辱我們王家,當時我連回嘴的勇氣都沒有,只敢忍氣吞聲!”
王啟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他這番話說完,已經淚流滿面,他將手中的刀拿起來,咬牙切齒的道:“丘神績,我王啟不殺你誓不為人!”
王啟說完,一刀劈下去,面前的幾案被一刀劈成了兩半,王丘山嚇得后退幾步,怪叫道:“哎呦,救人啊,啟兒呀,你別嚇唬你爹了哦!”
岳峰眼看局面失控,站起身來一手抓住了王啟了胳膊,劈手奪過了他手中的刀,王啟雙眼含淚,坐下來低頭垂淚。
王丘山慢慢的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沖著岳峰笑了一下,而后看向王啟,弱弱的道:“啟兒,為父又托人給你找了一個門路!北衙羽林將軍王孝杰和我們太原王家本屬同源,我和王將軍說好了,他……他愿意給你一個機會。
啟兒啊,為父向你保證,這一次爹可是挺直了腰桿和王將軍說你的事兒呢!說你在金吾衛英勇善戰,平叛之時奮勇殺敵,弓馬騎射樣樣精通,短短一個月,便從校尉升為金吾將軍……
王將軍一聽為父的話,立刻一拍大腿,大聲和爹說羽林軍正是需要攬天下英才,像我兒你這樣的高手……”
“啟兒,你欲要何為耶?”
看到這家伙,王啟的激情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整個人瞬間蔫兒了,那股子酒勁被沖散,他一屁股委頓在了榻上,道:
“爹,您沒見我和兄弟正飲酒么?您……您……嘿……”王啟欲哭無淚,他心中對這個老爹失望甚至有些厭惡,可是卻又不能虧孝道……
中年錦袍人滿臉笑容,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啟兒,爹錯了,是爹錯了!不該攪亂你的興致!不過啟兒啊,你可不要蠢想啊,千萬不要想去什么隴右、河北,那邊又窮又苦,你可是我王家的嫡傳公子,豈能受那等苦楚?
還有啊,什么馬革裹尸……這……這一類的話千萬不要再說了,不吉利啊!我王家的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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