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零參悟穹天石,并非一日之功,需要多番揣摩。
他仿佛面壁一樣同穹天石相對而坐,一坐便是整整一天功夫。
直到一天時限即將到來之際,他忽的站起身來,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向穹天石。
仿佛朝穹天石刺出一槍。
懸浮在半空中的透明晶石,微微顫動一下。
衛零的手指一觸即收,一人一寶重新默默相對。
陳洛陽的身影,這時出現在穹天石旁邊:“看來你頗有收獲。”
“略得一點皮毛。”衛零徐徐吐出一口氣,面上神色安然自若,令人難以揣度其所思所想。
他轉頭看向陳洛陽:“玉蟾心,我會盡快尋到,送來給陳教主,屆時還請陳教主,再借穹天石一用。”
說是盡快尋到,但東西他只是沒有隨身攜帶而已。
既然已經答應陳洛陽的條件,那就沒必要磨蹭,越早借助穹天石練武有成越好。
今番回去,他馬上就取玉蟾心,準備第二次約見陳洛陽。
“很好,我喜歡講信用的人。”陳洛陽淡淡說道:“只要遵守先前的約定,穹天石借你幾次都無妨,直到你修煉有所成為止。”
衛零言道:“下次見面,還是在千鈞湖這里嗎?”
“不錯。”陳洛陽言道。
衛零向陳洛陽一抱拳:“既如此,陳教主保重。”
他最后看了一眼跟在陳洛陽身后的蘇夜,然后便轉身離開。
目送衛零背影消失,蘇夜好奇的問道:“師兄,你說的機緣,就著落在他身上嗎?”
“著落在他很快將送來的一件東西上。”陳洛陽收了穹天石,然后招呼蘇夜一起離開千鈞湖,匯合屠山夷等古神教教眾,返回總壇。
接下來等待衛零自己送貨上門的日子里,陳洛陽靜心整理自身所學,同時指點張天恒、劉思他們修煉。
古神教內外,被兩件大事牽動人心,其一是神魔宮即將重開納新,其二則是練步一、彭峰等人針對蠻荒先前介入自家內務,還以顏色。
這兩件事,牽扯古神教大半精力,對西秦皇朝疆域內的風起云涌,似乎不那么關注,置身事外。
但對陳洛陽來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分身半海道人騰云駕霧,足踏紫氣,長途跋涉,跨過億萬里遼闊疆域,抵達雍月山脈。
千離峰,乃雍月山脈南麓最險峻的山峰之一。
陳洛陽借半海道人之身,來到千離峰東部一帶。
按照白玉瓶提供冷寂的信息顯示,其人眼下應該仍停留在這片區域。
不過這片區域仍然廣闊,一個武帝藏在里面,小心翼翼收斂聲息的情況下,想將之找出來,仍然跟大海里撈走一樣。
白玉瓶沒有提供更詳細準確的方位,是以就算陳洛陽本人來了,也無法第一時間確定冷寂的位置。
當然,哪怕是半海道人這個分身,也有武圣的水平。
如果用大面積轟炸,火力覆蓋的方式將千離峰這里犁一遍,還是有可能將冷寂逼出來的。
不過陳洛陽這次不打算自己站到臺前,更樂意在旁觀察,然后在必要的時候伺機而動。
燕明空,應該差不多也到這一帶了。
西秦皇朝同苦海一脈的人,如果不是運氣爆棚,可能會稍微慢一些。
畢竟陳洛陽給他們的消息,只到雍月山脈為止,要找到千離峰這里,需要時間和運氣。
這是陳洛陽專門給燕明空同冷寂留出來的空當,要不然兩個武帝想要在武圣帶隊的重重追堵下沖出包圍,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不過在此之前,燕明空要先能找到冷寂才行。
她沒有讓陳洛陽失望。
千離峰下一條河谷當中,白衣女子站在流水之上,靜靜看向對面的河灘上。
在那里,一個山間樵夫打扮的青年,似乎在瑟瑟發抖。
“冷寂。”
燕明空聲音清冷,語氣沒有起伏,并非詢問,似乎只是在陳述。
“仙子,小人不懂您說什么……”樵夫望著站在流水上靜立不動,仿佛鬼魅的燕明空,神色驚懼間滿是茫然。
燕明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雙瞳中則浮現冰藍之色。
不等樵夫話說完,她森寒刺骨的目光,便仿佛藍色的冰劍一樣,直接劃向對方的面龐。
樵夫的身體突然不抖了。
他雙瞳中,目光也陡然凌厲起來,仿佛刀鋒一樣,迎向燕明空的劍光。
雙方似乎都不打算弄出太大響動。
刀光和劍光在半空里悄無聲息的碰撞,然后一起消弭。
無聲的勁風在空氣里劃過。
樵夫的臉,裂開了。
分成兩半的面皮之下,是另一張面孔。
一張雖然年輕,但氣勢沉雄,顧盼生威的英武面孔。
只是這張面孔,眼下陰云密布,眉頭緊鎖。
正是昔日西秦皇朝北衛軍副將,冷寂。
燕明空雙瞳中的冰藍色消失,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
冷寂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身形忽的變化,恢復自己正常體態,身材比方才高出快要一頭。
“尊駕何人,誰派你來找我?”冷寂沉聲問道。
他雖然修為大進,但在面前這個白衣女子身上,卻感覺到幾分危險的氣息,不敢輕視。
口中雖然搭話,但冷寂實則在用心觀察周圍情況,尋機脫身。
“我叫燕明空,無門無派。”白衣女子聲音沒有點滴波瀾:“來找你確實是受人所命,但我沒有更多可以告訴你。”
冷寂聞言,越發警覺:“那你究竟意欲何為?”
“帶你去見一個人。”燕明空言道。
“……秦帝,李策?”冷寂深吸一口氣。
陳洛陽化身而成的半海道人,在河谷上方的山崖上靜靜看著二人對峙。
聽見冷寂直呼西秦大帝名諱,陳洛陽若有所思。
照這么看來,當日發生了什么,冷寂大致知情。
就算不清楚全部狀況,但至少也知道自己當時險些被西秦大帝李策奪舍。
所以眼下的他,對西秦大帝不復當初的尊重與臣服。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個冷寂本身也并非神州浩土班鴻慶對夏帝李元龍那般愚忠,甘愿奉獻一切。
雖然很不人道,但實事求是的講,對于眼下的西秦皇朝而言,西秦大帝李策如果能成功奪舍重生,并盡快恢復昔日巔峰的話,對西秦皇朝整體來說,最為有利。
不過,同樣會丟性命,對冷寂來說,他當日愿意為了效忠的大秦舍生忘死搏殺,跟明顯強于自己的陳洛陽拼命,死戰不退,卻似乎不甘心就此成為秦帝重生的憑依。
從昔日大秦忠將,到如今隱姓埋名東躲西藏,面對西秦自家搜捕的叛將,當初西秦皇都政陽城一戰,徹底改變了這位冷將軍的人生。
陳洛陽感慨之余,對另一個問題來了興趣。
燕明空說要帶冷寂去見一個人,冷寂第一反應便是西秦大帝李策。
這說明,在他觀念中,如果有人能找到他現在隱藏的位置,那么最可能的人便是秦帝。
他很確定,西秦大帝李策還在世。
從這個角度來看,陳洛陽覺得自己先前的推斷沒錯。
身懷兩道黑龍之氣的冷寂,同秦帝之間,確實存在某種感應或者聯系。
他們兩人之間,最容易找到彼此。
假如不算我那尊白玉瓶的話……陳洛陽心道。
因為陳洛陽的指點,最先找到冷寂的燕明空,便被冷寂懷疑,同西秦大帝李策有關。
因此看著燕明空,冷寂此刻滿腹戒心。
燕明空對他的警惕視若不見,徑自說道:“我帶你去見的人,是個道號半海的道人,至于西秦大帝,與我無關。”
“半海道人?恕冷某孤陋寡聞,不曾聽過。”冷寂警惕之心沒有絲毫放松。
只是他一時間找不到燕明空的破綻。
雖然短短時間內離奇的突破至第十五境的境界,但他本人躲在雍月山脈千離峰養傷,傷勢尚未痊愈。
此刻面對燕明空,并無十足把握。
燕明空語氣平直:“我受人所命,也是第一次聞聽半海道人之名,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時間所余不多,我來找你,千離峰這里還好,但整個雍月山脈里已經有許多西秦、苦海的人。
我暗中擒下西秦一人了解你的情況后,找來這里。
我可以,西秦中人多些時間,找到千離峰這邊,同樣可以找到你。”
“謝尊駕提醒,我這便離開。”冷寂行了一禮,然后便要出河谷。
但燕明空身形飄飛,立馬到了近處。
“雖然我亦不清楚為何要帶你去見半海老人,但我此行并無惡意。”燕明空言道:“命我來此的人如果愿意自己動手,你沒有任何反抗余地。”
冷寂一身刀氣驟然提起,蠢蠢欲動,戒備著燕明空:“半海老人也好,秦帝也罷,或許是他自己也不方便來此,所以才假手于尊駕。”
陳洛陽化身的半海老人聞言,心知冷寂還是疑心燕明空同秦帝有關。
秦帝眼下同樣銷聲匿跡,顯然不適合主動跳入雍月山脈這邊重重搜捕的包圍圈里。
“跟我走,你有一半機會,或許還可路上尋機暗算我或者擺脫我。”燕明空對冷寂的戒備并不在意:“不跟我走,這里戰一場,其他人便被吸引過來,你一定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