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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很難抉擇的大事,被小丫頭看似胡攪蠻纏的舉動解決,然而沒有人感覺小丫頭刁蠻任性,相反卻覺得小家伙聰慧無比。
世事透著離奇,有時就是這樣。
大人不方便做的事,小孩子做起來毫無問題,大人不方便說的話,小孩子說出來天經地義。
倘若沒有小丫頭開口,李云真要陷入糾葛之中,因為不管他抱還是不抱李祐,事后都會被人解讀出無數用心。
比如他抱了李祐,沒人會認為他只是不想傷一個孩子的心,哪怕李云再怎么做出解釋,大臣們都會猜測他是別有目的。
如果他不抱李祐,同樣會產生新的問題,傷了李祐的心還算小事,真正的大事乃是害了李祐的未來,原因很簡單,李云是諸侯,只要他今日明確說出拒絕的話,李祐絕對會被文武百官們劃為毫無前途的一類,不但毫無前途,而且敬而遠之。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顯得小丫頭插話神來之筆,她用小孩子爭寵的辦法出聲阻攔,簡簡單單的幫助師尊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李世民再次哈哈大笑,神色之間顯得極其滿意,皇帝突然看向李云,語帶贊賞道:“這便是你新收的徒弟么?果然是個乖巧伶俐的小家伙,心性甚佳,當有賞賜。來來來,你且說一說,你這徒兒應該封賞什么,不管賞賜什么都由朕來出。”
李云點了點頭,但卻沒有急著回答皇帝的話,反而先是騰出一只手來,伸手去摸了摸旁邊的李祐。
他目光與李祐的目光直接相對,語帶溫和并且略顯歉疚道:“祐哥兒,謝謝你,大哥要謝謝你送我坐墊,但是大哥今天不能抱著你,你也看到了,我剛剛收了一個小徒弟,她是女孩,膽子很小,我得先抱著她,否則她要哭的……”
李祐眨了眨眼睛,小臉上的渴望變成失落。
小孩子不懂得隱藏心思,但是他努力裝著不曾難過,反而小大人一般沖著李云點了點頭,很是驕傲道:“女孩子哭起來很麻煩,大哥你先抱著她吧,我不會和女孩子爭搶,因為我李祐是個好孩子。”
“哈哈哈哈!”
李云暢笑一聲,大聲夸贊道:“對,祐哥兒是好孩子,是個懂得謙讓的好孩子,等會咱們下朝之后,大哥專門陪你玩一會,順便再給你講上幾個故事,其中有個故事叫做孔融讓梨!”
孔融讓梨?
李祐眨了眨眼睛,突然搖頭道:“這個故事我不聽,聽了沒有好結果!”
李云微微一怔,略顯愕然道:“這話怎么說的?”
卻見李祐小臉帶著習以為常,語氣卻很是鄭重的回答,道:“這是我母妃說的,母妃說孔融讓梨是個傻子,以前皇家私學里講過這個課業,母妃訓斥我不準背誦這個故事,母妃還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世上的好事都需要爭搶,千萬不能把好事讓給別人,尤其我是大唐的皇子,兄弟姐妹幾十個,如果我不懂得去爭去搶,將來的結局會很可憐……”
小家伙說這話的時候,壓根沒有絲毫的停頓,顯然他平時經常聽到此種言論,所以才會像是刻進骨子里一般。
李云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旁邊李世民的眼中也存著怒火。
“這個陰妃,真是該死……”李世民突然冷哼一聲,從用一種極其微小的聲音蹦出一句話。
皇帝要顧及大臣們在場,因此不能大聲表態,但他分明已經氣的不輕,臉色隱隱已經變的發寒。
古語有云,愛屋及烏,恨上加恨,李世民憤怒陰妃對于孩子的教導,連帶著看向李祐的眼神也變成冷漠,突然再次冷哼一聲,怒氣沖沖道:“你想爭搶也行,朕先把你封爵削了,讓你變成個平民白丁,看你母妃如何幫你爭搶。”
李云同樣一腔怒火,不過卻不是針對李祐,相反他臉上帶著同情,看向李祐的目光很是憐惜。
“難怪歷史上的李祐結局悲慘,原來根子出在他的母妃身上……”
根據大唐史書所載,李祐一生簡直是混賬無比,史書說他飛揚跋扈,乖戾異常,不但私心極重,而且一意孤行,窮奢極欲,殺死老師,最后舉兵造反,結局賜死長安。
以前李云不懂原因,現在終于明白過來,李祐其實并沒有錯,真正錯的是教導他的人,正是因為有人不斷給他灌輸各種惡念,才導致一個原本應該賢良的皇子長歪了方向。
“這件事,我管了……”
李云不知為何,突然鄭重吐出六個字,然后他再次伸手單手,輕輕放在李祐額頭上撫摸,溫聲道:“等會下朝之后,大哥陪你玩耍,我要給你講上幾個故事,其中有個故事叫做孔融讓梨。”
這話他剛才說過一遍,現在又重新說了一遍。
因為重新說了一遍,所以顯得有些古怪,在場大臣們略顯愕然,李世民眼中卻猛然一亮。
皇帝還沒有開口說話,李祐卻已經仰起了小腦袋,但見這個小家伙一臉迷茫,語氣弱弱道:“大哥,我剛剛說了啊,孔融讓梨的故事我不想聽,母妃說孔融讓梨是個大傻子。”
“呵呵呵呵!”
李云淡淡一笑。
他笑聲看似溫和,聲調卻帶著絲絲冷意,突然眼中森光一閃,道:“不要聽你母妃的話,否則她會害死你,從今天開始,你母妃沒有資格教導你,從今天開始,你離開她跟著我走……”
李祐呆了一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某個方向,下意識道:“那您要不要去跟我母妃說一聲?”
李云順著小家伙的目光看了一眼。
李祐看他如此,還以為李云真想去說,連忙又道:“母妃她的車駕就在不遠處,大哥你走上幾十步就能看到……”
說到這里突然一停,小臉現出一副神神秘秘模樣,仿佛要和李云分享秘密般又道:“每次我來上朝,母妃都要跟著,她每天偷聽早朝議事,然后等著下朝教導我。以前在長安的時候她沒有機會,但是如今是在去往關外渤海的路上,母妃們的馬車跟著父皇的帝輦,御林軍們習以為常并不驅離,不光我的母妃在聽,還有好幾個妃子也是如此……”
這話乃是一個九歲小孩的秘密分享,小孩子并不知道偷聽朝議的嚴重,然而近在咫尺的李世民卻目光一寒,隱隱約約之間已經能夠看到殺機。
李云心里也是一驚,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事。
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李世民陰惻惻一笑。
皇帝臉上見不到任何波瀾,口中卻似從牙縫中蹦出一句話,森森然道:“很好,真的很好,你的母妃偷聽朝議,然后下朝之后教導你,朕今天就讓她知道,偷聽之后的教導何等嚴重,她想幫你爭搶是吧,朕先斷了她的念想,倘若你不是皇子,朕看她如何爭搶……”
這話竟是要把李祐貶為庶民的意思
李云心里再次一驚,此時他已經顧不得君臣之道,他急急沖著李世民擺了擺手,毫無禮儀道:“陛下您先閉嘴,這事讓我處理。您這一臉森寒的架勢給誰看呢,嚇壞了小孩子你不心疼啊?不會說話就憋著,好兒子也被您嚇傻了,你這種當爹的人張口只會喊打喊殺,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你悔恨無窮,閉嘴別再說話,憋著看我處理……”
李世民臉色一怔,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人訓斥了。
他不知道李云說的其實都是實情,歷史上的他確確實實算不上一個好父親。也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皇帝一張臉瞬間變得冰寒。
曾幾何時,一個臭小子也敢訓斥長輩了?
李云卻不管李世民惱怒,他只是伸手再次撫摸李祐的小腦袋,溫聲道:“你是好孩子,性格很乖巧,你母妃天天叫你去爭去搶,可你剛才卻說不想和女孩子爭搶,大哥能夠聽出這是你由衷而發,所以才會覺得你應該換一個環境,否則的話,你結局真的會很悲慘……”
這幾乎已經是透露史書的記載,幸好在場所有人只以為這是李云的推斷,李世民則是強行按住自己心中怒火,皇帝很想看一看李云到底怎么處理這件事。
卻見李云突然大手一抬,手掌猛地從李祐小腦袋離開,然后改為腰間一抄,竟然一把將李祐攔腰抱起。
重重抱在懷中!
當此一刻,他左手抱著虹兒,右手抱著李祐,他從錦墊上拔身而起,一張臉上全是堅定。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人為之一驚。
許多大臣的瞳孔隱隱一縮。
“抱…抱了……”不遠處的朝臣之中,那個崔浩一臉呆滯張著嘴巴,結結巴巴滿臉迷糊道:“他竟然抱起了楚王,這簡直是駭人聽聞的事,剛才他還說不抱,這怎么突然又抱了?難道,莫非,他要楚王……”
不止崔浩有這個震驚,滿場大臣大多有這個想法。
就連皇帝李世民也是雙目一閃,似乎在思考李云為什么有這個動作。
而在朝會空地的邊緣之外,有一長排的馬車橫亙在道路上,其中一輛馬車上隱藏著陰妃,此時正掀著車簾向外偷看。
當她看到李云抱起李祐的時候,這個心性自私的女人簡直要歡喜瘋了,這一刻她忘記了身為皇妃的身份,竟然伸手攥住車中一個伺候她的小宮女,語氣顫抖問道:“你看到沒有,你看到沒有,他抱起了我的兒子,渤海國主抱起了我的兒子,本宮,我……”
再接下去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激動的幻想之中。
可惜她的激動僅僅持續一瞬,轉眼之間竟然變成了恐慌和震驚。
但見那邊朝會空地之中,李云抱著兩個孩子長身而立,眾目睽睽之下,李云突然悠悠開口,語氣清朗道:“時大唐貞觀七年,六月,天有流火,夜掛災星,四大正妃之陰氏,偶感風寒轉為肺癆,太醫遍尋良方,惜之束手無策,肺癆之疾,傳播為惡,陰妃胸懷良善,不欲禍害宮嬪,遂自請消去妃位,孤身隱居關外渤海,一生不出,不見人面,妃無罪,卻自縛,朝堂諸臣有感,世人敬仰頗多,加贈譽,賢德隱妃。”
滿場嘩然!
在場大臣有一個算一個,幾乎所有人全都怔怔長大了嘴巴。
陰妃,變成了賢德隱妃。
名號雖然變得殊榮,但是待遇卻天壤之別,聽聽,孤身隱居關外渤海,一生不出,不見人面,這是什么意思?這是渤海國主要把陰妃給囚禁起來啊。
身為一個諸侯,卻敢插手皇宮妃子的事情,不但更改了皇妃封號,甚至把皇妃給囚禁起來,最主要的是,這一切竟然沒有事先和皇帝打招呼。
此事非同小可,堪稱驚世駭俗,就算往小了說也能扣上一個飛揚跋扈的大帽子,如果上綱上線的話完全就是目無帝君形同謀反。
你連皇帝老婆都敢囚禁,這世上還有什么你不敢的嗎?
李世民也怔怔張著嘴巴,皇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李云竟會這么做。
而在那朝會外面的空地上,陰妃的一張俏臉變得蒼白無血,這個自私的女人由于太過震驚,一時之間竟然變得有些癡傻。
她一只手依舊保持著掀開車簾偷看的動作,然而臉上的歡喜和激動早已消失不見。
她面色蒼白漸漸變成驚恐,驚恐片刻又變成了暴怒,先是喃喃自語道:“怎么會這樣,他怎么敢這樣?”陡然聲嘶力竭,咬牙切齒道:“本宮是皇妃,按例是他長輩,他竟然敢?他怎么敢?本宮要殺了他,本宮一定要殺了他……”
聲嘶力竭變成咆哮,一張俏麗的臉龐變成猙獰。
可惜她的咆哮尚未發完,猛見不遠處李云再次開了口。
但見眾目睽睽之下,李云依舊抱著虹兒和李祐,聲音依舊清朗無比,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道:“時大唐貞觀七年,六月,陰妃肺癆,楚王大悲,日夜哭嚎不斷,聞著無不落淚,忽然吐血三升,太醫救治不急,遂薨……”
滿場一陣倒抽冷氣之聲。
許多大臣看向李云的目光帶著恐懼。
渤海國主真狠啊!
難怪叫做。
聽聽他這話的意思,分明竟是要弄死李祐,否則怎么會說出剛才的話,而且還是用的史書定論口吻。
就連李世民都是面色震驚,驚駭之下甚至從椅子上直接站起來,急急道:“臭小子你要干什么?李祐不管如何都是朕的兒子。你若殺他,朕該如何?”
就在所有人全都驚駭和驚恐之中,李云卻不顧一切再次悠悠開口,道:“時大唐貞觀七年,六月,渤海國主出離關外封地,跨海千里迎接帝駕,于沿途,有收獲,先遇一女娃,聰明而伶俐,又遇一男孩,乖巧而善良,渤海國主心中甚喜,將其同時列為門下,一日之間,連收兩徒,女娃賜號殺生,男孩賜號白丁,又因感觸楚王死于同日,故而請求皇帝賜下國姓,為李……”
滿場先是為之一靜,陡然變得嗡嗡有聲。
一日之間,連收兩徒,女孩包殺生,男孩李白丁?
在場朝臣之中,那個崔浩愣愣張著嘴巴,但見這小子滿臉驚愕,喃喃道:“楚王李祐沒了,世上多了一個渤海國主的徒弟李白丁,這事對于李祐來講,也不知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