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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也都是從我爸那學來的。我爸從一個小茶葉販子，拼到現在，在九江開了兩個茶莊，真的是什么人都見過了。”宋朝說到，把一只胳膊伸直，手掌撐著桌子邊緣，右腿輕輕抖動起來。鄭瀟瀟從他的語氣里聽不出是驕傲還是感嘆，只覺得他的神情和動作里透著一股子與年紀不太相符的老練。

“叔叔也很厲害呢，難怪你做銷售也這么厲害。”這樣的情形讓鄭瀟瀟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略帶尷尬地夸贊了一句。

宋朝家是開茶莊的，這個鄭瀟瀟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關于他父母具體的情況卻不甚了解，宋朝也很少跟她提起自己的父母，偶爾談及，多是他爸媽給他買了什么東西，說起來會順帶捎上一句。這次，是她從宋朝嘴里聽到的，關于他爸爸最多也是最深刻的介紹了。

“那叔叔這一路拼下來，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看宋朝一直眺望著窗外，沒再做聲，須臾，她感到有些冷場，用試探的口吻問到。

“恩，我還是挺佩服我爸的。”宋朝沒有立馬接話，他繼續望著窗外大概有一分鐘，鄭瀟瀟本以為他因為出神沒有聽見自己的話，正在盤算著要不要再問一遍的時候，宋朝轉過頭看著她應到。

“我爸這個人確實挺能吃苦的。最開始他就是自己去村里找農戶收茶葉，完了再到城里賣給零售商，全是自己跑，我媽就給他管賬。后來慢慢的攢了點錢，就自己也開了個門頭賣茶葉，再后來就開了現在的這兩個茶樓。小時候我爸媽特別忙，我跟著我奶奶住在鄉下，一年也就能見他們一次。后來我們家開了茶樓，我才轉到九江上學。我那會兒都初二了，結果去了跟不上，又蹲了一級。唉。”他輕嘆一聲，搖搖頭，又斟杯茶放到唇邊抿了一口，繼續說道“我轉九江了，我爸媽還是很忙。那會兒，我爸不像現在，還要自己去聯系一些客戶。我媽一般都在茶樓里看店，我要是不去茶樓找她，也基本全天見不著人，就是去了茶樓，我媽大部分時間也是在忙活，不怎么有空管我。哎呦！”說著，他顛起了腳，神情里再次透露出他一貫的嘻哈作風：“那段日子才是我最自由的日子，什么壓力都沒有，就是玩。我打麻將、打牌基本都是那時候學會的。有時候有客人想玩，人不夠，我還幫著去湊個人，他們都以為我小，不懂，有的嚷嚷著要玩錢，想著能把茶水錢賺回來，但我基本都能保持個輸贏平衡，就算輸了基本沒有讓這一桌消費虧了的時候，一來二去的我還認識了不少老主顧。我上大學以后，逢年過節，有些大客戶我爸就讓我去打點了，他說我一個小輩兒，叫聲叔叔大伯，怎么著都比他去顯得更親。有些人，他去了，像是在求人辦事，我去了，更像是走親訪友。”

這是鄭瀟瀟第一次聽宋朝這么詳細地介紹自己的童年，她一邊聽，一邊仔細回憶著自己腦海里宋朝的樣子，這樣的童年似乎也該在情理之中，只是，真的聽下來了，還是感覺有些超出她的生活范疇：“話說，你當初這個情況，能考上華中師范，也很厲害啊！”鄭瀟瀟有些佩服，不禁感嘆道。

“嗨，誰讓咱腦子好使呢。”宋朝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我其實剛上高中那會兒學習不好，后來我爸跟我說一定要做一個有文化的生意人，這個社會，有知識的人才是最受人尊重的。然后就非得逼著我考大學。”

“那你爸逼你，你就同意了？”在鄭瀟瀟的理念里，這種情況，多半不是該上演叛逆少年離家出走的橋段了么？

“對啊，因為我覺得我爸說得有道理啊。你見的人多了你就發現了。像去我們茶樓的那些人，有文化的和土豹子你一眼就能看出來，素質完全不一樣。而且，你會發現，他們的素質和他們的身份基本是正相關的。當然有個別，但大多數還是符合這個規律的。”他看著鄭瀟瀟略帶疑惑的表情，繼續解釋說：“要知道，你跟什么樣的人相處舒服，你就會希望自己也成為什么樣的人，因為只有成為這樣的人，你才能繼續和他們相處，同樣的，你身邊也會吸引到更多這樣的人。這也是我爸告訴我的。其實正八經兒會做生意的，那做的都是身份。跟真正的大老板談生意，談的是條件，是對等，絕不是恭維、討好。”

“哦。”鄭瀟瀟聽得有些入迷，不自覺地微張著嘴，見宋朝閉了口，半天竟只說了一個“哦”字。她覺得自己還應該說點什么，這樣可能才不會顯得自己蠢萌無知，可是她看著宋朝，腦子里努力想找點與此有關的話題，卻又實在找不到相應的素材。

“那，那你爸媽沒讓你回去接管茶樓么？”

“嗯，沒。我爸說九江是個小地方，家里那點產業早晚是我的。現在他跟我媽都干得動，不需要我，讓我到大城市多歷練歷練，積攢點經驗和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