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47年。
這一年對于整個戰國來說,都是極為不尋常的一年。
此年三月,魏信陵君無忌合五國兵攻秦,敗秦將蒙驁于河外,五國聯軍乘勝追擊至函谷關,秦軍閉關不出,此戰過后,信陵君名震天下。
此年五月,秦王子楚薨逝,稱秦莊襄王,隨后,年僅十三歲的秦王子政繼位,是為新任秦王,也是這一年,秦國事皆委于文信侯呂不韋之手,號曰仲父。
這一年,五國攻秦,大敗秦軍,讓秦國數年之內沒有能力向山東諸國出手,年幼的秦王政坐鎮商鞅親自督造的咸陽宮中。
這一年,歷經伊闕之戰而遭到重創的魏國,仍舊在茍延殘喘,無力對抗秦國,無力恢復往昔魏文侯時代的霸主地位。
這一年,困居于趙國、魏國、秦國、楚國包圍之中的韓國略有平靜,先前還可以作為屏障的東周被呂不韋率兵滅掉。
僅僅在近百年前韓國昭候之時有過盛況的韓國,仍舊處于不斷衰落的狀態之中。
這一年,趙國仍舊未從長平之戰、邯鄲之戰的哀嚎之中恢復,一手好牌徹底葬送,從此,趙國國力衰頹,再也無力單獨對抗秦國。
這一年,燕國內部的權謀斗爭仍未結束,千年神圣血統的尊貴仍在,卻無燕昭王時期的強橫,歷經伐齊之戰、伐趙之戰,國力大損,修生養息。
這一年,太公呂氏一脈早已不復,田氏篡齊已久,歷經燕國的攻伐、歷經外戚的擾亂,齊國雖處于齊魯之地,但已不復當初桓公霸業。
這一年,在秦莊襄王薨逝不久,一道旨意從咸陽宮內發出,責令周姬攜剛出生不過四個月的公子清前往趙國,以為質子,以安其心,以緩和兩國局勢。
嘶……嘶……嘶……
是夜傍晚,在一隊五十人的黑甲騎兵護持下,一架略顯奢華的駟馬高車從咸陽城中出發,向東北而行,沿平坦開闊的馳道狂奔不息的向著趙國方向前進。
“嗚……。”
“嗚……,他們怎么忍心將我母子派往趙國,這不是讓我母子去死嗎?先王薨逝,我地位卑微,子清尚小,哪里有資格成為人質!”
一縷微黃的燭光照亮整個馬車,內部空間不大,不過容納四五個人而已,此刻其內已然有三人極力的依偎在一起,兩個年歲稍長的女子和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
嗚咽之人,錦衣裙衫,儀表華美,此刻嬌容淚痕滿面,回想著那道從咸陽宮中傳來的旨意,心中滿是悲戚,口中更為小聲哭泣,滿是無助之感。
“美人,我們以后該怎么辦?”
偎依一處的另一人出言,觀其容,少女模樣,樸素的侍女衣衫明顯,聞美人憂心之語,神色也是自生哀傷。
從宮里聽來消息,秦國大軍在函谷關吃了敗仗,需要派遣質子前往趙國,與之交好,可……趙國?
趙國應該不會待見她們的!
因為數年前的長平之戰,戰場上,武安君白起一聲令下,趙國有四十萬人死在秦人手中。
有聞,整個趙國都哭泣了。
而且,好端端的為何要送小公子前往趙國為質子?
真的要讓她們送死嗎?
無助之語出,悄然間,那本就神情哀傷不已的女子,心中又是一沉,而后雙手緊緊抱著懷中的兒子,淚水再一次不住的流下。
“我這是要成為炮灰了?”
溫暖的馬車中,燭光明耀,兩個女子的嗚咽哭泣之音不絕,只是……無論那兩個女子的哭聲如何悲戚,如何凄慘,都影響不到身處襁褓中的嬰孩。
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有神之眸,盡可能打量著四周一切,聽母親與侍女之語,小心臟不自覺的也是一突,自己要隨著母親前往趙國?
要不要這么坑?
四個月前,作為一個國家級科學考古隊一員,周清等人在古時蜀山之地無意中發現一個奇特的墓穴,雖然埋葬的地點和風水不怎么樣,但……墓穴中的布置和陪葬卻是不少。
隨后……好像墓穴塌了,不知怎么的,自己便來到這個世上,成為……一個嬰兒,當然,那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還活著。
進而,歷經諸般辛苦,總算是知曉自己現在的身份,且……知曉身份的瞬間,周清可是相當興奮的。
秦莊襄王第五子!
親賜名——清,母親叫自己子清。
算起來,如今坐鎮咸陽宮的秦王子政算是自己的異母兄長,此外,自己還有三個兄長。
長安君成蟜!
公子祥!
公子海!
就是……根據自己所知,貌似……歲月長河的史冊上,自己好像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一點都沒有。
除了長安君成蟜這個倒霉蛋以外,其它兩個兄長也是一樣——無名之輩!
現在,周清覺得自己知道為何史冊上沒有自己的痕跡了。
“如果真按照母親所言,估計剛進入趙國就會被憤怒的趙國人斬殺吧?”
想到這一點,周清頓時渾身發涼,小小的身體不自覺顫抖,自己剛來到這個世上不久,原本想著混吃等死的。
現在……上天要給自己開玩笑?
“我可憐的子清!”
似乎感受到懷中兒子的顫抖,女子將孩子再次緊緊的抱著,盡力的安撫著,希望可以讓他舒服一些。
可憐的子清,難道真的要成為質子?
在趙國成為質子?
想到有可能的后果,女子又是一陣的嗚咽。
“剛穿越就要死是怎么一回事?”
周清覺得很是不爽,對于死亡,其實也不是很怕,畢竟……也經歷過不是,就是剛在這個世界復生,就要死去!
也太……坑了,太不人性了。
馬不停蹄,沿著長長的馳道,兩日之后,在那隊黑甲騎兵的帶領下,路過河東之地,直接奔至上黨,再行跨過上黨之地,便是趙國了。
兩日的時間,也令馬車中的兩個女子對于未來徹底充滿絕望,哭泣已然無用,淚水也救不了命。
只希望在趙國少受一些苦難,希望子清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長大。
夜幕降臨,日行百多里,越過上黨屯留之地,太虛驕陽已然暗淡下來,馳道之上,馬蹄聲不斷,沒有停歇,繼續前進。
騎兵隊接到的命令就是如此。
咻!咻!咻!
霎時,就在夜幕徹底降臨的瞬間,就在駟馬高車仍舊狂奔上黨荒蕪大地之時,虛空中瞬間傳來一道道刺耳的破空聲。
隨其后,一道道悶哼之音響起,一道道凄厲的慘叫之聲響起,一道道兵刃碰撞之音響起……
“有……有人要殺我們!”
“我可憐的清兒,我母子……怕是難至趙國了!”
透過馬車一側的窗口,掀起垂簾,外界的肆意殺戮之音回蕩,晦暗的天色下,一道道身影交錯,一道道身影倒下。
血腥的氣息彌漫,連帶馬兒的聲音都悲鳴。
驚恐的目光深處,一路護衛她們的黑甲騎兵被快速襲殺著,每一位騎兵的倒地,女子身軀便是顫抖。
抱著懷中的孩子力道也強大數分。
周清覺得都快喘不過來氣了。
有人襲殺她們?
看來……自己的運氣真不好!
“我母子之命今日休矣!”
抱著懷中的子清孩兒,女子呆呆的看著最后一位黑甲騎兵倒地,看著那些黑衣殺手圍近馬車。
“殺!”
一語冷然,駟馬高車外,一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凌空一躍,劍氣飛出,直接落在馬車前方,負責牽引車架的四匹駿馬瞬間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