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安樺本人親自拎著兩瓶陳年老酒，硬是把周游拉到了餐廳。

他是真痛快，沒人比他痛快。

當年他是被坑的那個，女兒重病，成果尸骨無存，一怒之下，賣了長城小鎮把寶都壓在周游身上，之后想這事兒其實是有些疑慮的，賭得太大了，把自己和女兒“財富自由”的資格全部換成了籌碼。

但隨著合作的深入，項目的開展，他的疑慮越來越少。

直到今天，揭盤一看，滿堂彩！

“我真的不能喝……”周游是被死按著坐下的。

“必須喝，要么我倆就是仇人。”安樺的老憤青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少喝……少喝……”周游勉強應了，“我啥都沒做，就是把劉星介紹給你了。”

“我不管，我就跟你喝。”安樺拿了兩個大碗，把整整一斤泛黃的酒漿通通分掉，推給周游一碗，想了想說辭，千言萬語，干脆一舉碗，“就喝吧！”

周游盡量跟著安樺的節奏喝了小二兩，只覺食道一陣灼熱，眼睛也跟著酸疼流淚，連連扇著嘴道：“你爽你跟張東濤俞永茂喝去啊，干我做什么？”

“得干你啊。”安樺抹著嘴大笑道，“Club這邊今年余下的房源已經訂出了70，一個新品牌開業前就能有這種勢頭，這么多錢到手，我是不是得跟你喝？”

“我有分成的，這是商業合作。”周游辣得要死。

“哎呀，什么合作，我就是頭腦一熱。后來我是很慌的，其實有些不信任你，都是可期在勸，我才有的魄力。來來，我不信任你，是我不對，喝一口深的。”

“……別……”

“來著。”

這口酒完了周游已經是瀕死狀態。

正掙扎著要跑，一個看樣子不到40歲的西裝男走進了餐廳，很快認出了安樺，快步迎來：“安總好。這位是周老師吧？初次見面……怎么喝成這樣？”

周游迷迷糊糊看到了一張還算親善的臉，但是是有重影的。

“這位，方啟明，就是我最后選的經理，也是現在中國苑的經理，絕對自己人。”安樺笑哈哈地拉他坐下，“你老說要見見周游，他也是老板。你瞅瞅，周游為了見你拿了兩瓶80年代的茅臺。”

“哎呦，受寵若驚，太客氣了，周老師。”方啟明聞言一喜，倆眼睛瞪著陳舊泛黃的包裝完全挪不開了，“怎么感覺到了呼市。你去過呼市么，周老師？”

“呼什么？”

“那就別管呼什么了。初次見面，這個酒都拿出來了，我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方啟明連忙新開一瓶，給自己也倒了滿滿一碗，“來來來，咱們來一次呼市的規矩。”

“別……別……”周游掙扎道，“呼市兩個字聽著就很恐怖。”

“不恐怖，挺有意思的。”方啟明說著又給安樺和周游斟滿，“咱們，先自我介紹一圈，認識認識。我叫方啟明，在國外讀的書，畢業回國后在W做了15年，之后被忽悠去了中國苑，即將糾正失誤轉投隱瀾Club。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周老師只需要記住，我叫方啟明，安總你也記住了吧？”

“肯定的啊。”安樺大笑道，“我也不知道呼市什么規矩，來來試試。我是安樺，十幾年前做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旅游項目，之后就沒什么突破，直到遇見周游，決定把身家賣掉，在寶貝女兒的幫助下，做一個我認為最理想的項目。”

二人這便齊齊望向周游。

“好……好玩么？”周游稍微有點緩過來了，看著眼前幾十年的茅臺，想想喝了也不虧，對面的青年才俊也是未來Club的經理，往后少不了打交道，處出感情也是應該的，他便也有點來勁了，“我是周游，蓋房子請人來住的。然后呢？呼市規矩就是自我介紹嗎？”

“別急。”方啟明搓著手笑道，“你看，現在大家都介紹完了吧，咱們先喝一圈，每人半碗，喝完了你要是還能說出我們的名字，那就是認我這個朋友，我就把剩下半碗悶了，你要是說不出來，就是情誼還沒到，你自己把剩下半碗喝了。”

“夠狠的啊，方啟明。”周游瞅了眼酒碗，半碗最多二兩，也還成，雖然喝得急可能會神志不清，但還不至于剛喝完就叫不出名字，不就是說個“方啟明”么，輕輕松松就能賺半碗酒，這規矩還成，不虧。

他當即抱起碗抬眉道：“那先來一圈吧，方啟明。”

“哦對了，呼市規矩，交朋友要說蒙族名字。”方啟明舉杯前認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剛去過，我的蒙族名字是烏勒吉德勒格列日圖愣巴。”

老安瞬間眉色一震：“哎呀，這么一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去過，人家也給我取了一個，沒記錯的話，是噶拉倉巴拉丹扎木蘇日丹。”

“來！”方啟明瞬間舉杯道，“噶拉倉巴拉丹扎木蘇日丹，周游，兩位兄弟，我烏勒吉德勒格列日圖愣巴先干為敬。”

“干了！”安樺也二話不說舉起杯子。

“？？？不是……”周游已經快嚇尿了，“就欺負我沒去過呼市？”

“長這么大，呼市都沒去過？”方啟明瞪大了眼睛問道。

“……”周游趕緊晃了晃頭，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性命危在旦夕，必須賭上一切了，他正色道，“你倆再說一次。”

“烏勒吉德勒格列日圖愣巴。”方啟明以極嫻熟的語速說了一遍。

“噶拉倉巴拉丹扎木蘇日丹”安樺說完便舉碗，“行了，喝吧！”

二人與周游一碰碗，這便仰頭開喝。

周游也用盡平生的腦力，腦海中不斷回旋著那些奇怪的字符，硬是把酒給喝了。

一時之間，又是一股辛辣感涌了上來，腦袋和身體都變得越來越奇怪了，但那兩個名字，還是堅決地盤旋在思維之海中。

咣咣咣先后三聲，三個大碗砸在了桌上。

三人六目互視，方啟明也不坑人，先沖安樺道：“噶拉倉巴拉丹扎木蘇日丹，你名字有點像巴拉巴拉小魔仙。”

瞬間，周游拼命記住的發音組合崩潰了。

此時他腦子里只有一行聲音——巴拉巴拉小魔仙。

方啟明接著又沖周游道：“然后，你是周游，我沒記錯吧？”

你丫可真棒，這都能記住。

“那我這碗酒先留一留了。”方啟明笑道。

“可以可以，下面我來。”安樺也拍著方啟明道，“烏勒吉德勒格列日圖愣巴，你的名字也挺好玩的，像是烏索普格列菲斯達爾巴。”

咔嚓。

周游的記憶鏈條再次遭受了毀滅性打擊，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達爾巴。

“然后……”安樺也微醉地抬起手指晃悠著指向周游，“你是……周游，對吧？”

“可以可以，情誼到了，到了。”方啟明趕緊拍了拍安樺，“安總這半碗也先留著吧。”

二人同時轉望周游。

周游看著巴拉巴拉小魔仙和烏索普達爾巴，神智漸漸模糊。

“呼市……不能去啊……”這是他斷片兒前說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