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大革命

第十三節 收購

李進溪充滿自信了的道:“請諸君放心,五年之后,諸君都會覺得從這個協定中獲得的利潤遠遠超出那些不值一提的手續費——而且手續費的問題,我們到時候也還是可以再談談的。”

可是這樣的承諾仍然不能讓程云山放心:“貴銀莊目前只在東京有一個總號,如果我們的協議只能在東京生效,那么似乎不大。”

是的啊,無論是“賈福樂”還是“我來買”,都是遍布全宋的連鎖零售巨頭,分店甚至都開到開京和奈良去了的,東京人即便是再能夠消費,對于他們意義也并非很重要。

李進溪微微笑道:“閣下的情報在幾天前還是不錯的,不過事情剛剛發生了一些變化,昨天我談了幾筆生意,收購了‘赤兔馬’快捷送達、‘火鳥周刊’和兩家訟師會館。前期的整合工作已經展開,在不久,我們將通過火鳥周刊和赤兔馬向全國發行滿庭芳聯名信用折。屆時,即便滿庭芳只有東京一個總號,也可以讓滿庭芳信用折遍布天下,諸位,難道還不覺得這份饃饃有足夠的吸引力嗎?”

李進溪所說的赤兔馬快捷送達是大宋一家小有名氣的快遞商號,專營北方,尤其是河東路、河北路和河南路的送達服務,網點已經深入到了這三個路的縣一級。而《火鳥周刊則是大宋南方的一家時評周刊,以臧否時政聞名。至于收購會館的目的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不打官司的銀莊絕不是一家成功的銀莊。

賈岱山有些猶豫的道:“李先生收購赤兔馬的用心我們能夠理解,但是《火鳥周刊一貫肆言無忌,恐怕為朝廷不喜……”

“某看中的是《火鳥周刊在士子中的影響力。”李進溪斬釘截鐵的道:“某已經同他們的總編談妥了,他們將另外發型一本刊物,叫做《火鳥生活周刊,不談時政,只談生活,專門介紹各大都市時下最流行的生活方式。諸位實不相瞞,《火鳥周刊四處批評人的說話方式固然奪人目光,但是卻使得編輯部很難生存,而那些有傲骨的文人又不遠丟掉清流的美名,是斷然不肯放棄臧否文風的。故而某也并不要求他們做出什么改變,只要求利用他們目下已經有的發行網絡再出刊一本子雜志。這本雜志的成本全由我們滿庭芳承擔,而收益全歸火鳥周刊編輯部。”

程云山等人靜靜的聽他說著,他們的思維還一時跟不上李進溪的模式,但是他們也和狄德一樣,都本能的感應得到,這將是大宋商業模式自石子明開辟海外之后的又一次大變革。

自古以來,商人賺錢都講究的是一個“高買低賣”,賺取差價。因此也有不少利欲熏心之徒囤積物資,以為奇貨,這樣做固然能發上一筆橫財,但是卻往往會招來旁人的不齒,也因此,在秦漢之后商人的地位便一直不高,甚至被視為社會不穩定的根源。

以程朱胡賈等為代表的徽商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們都是經商的儒生,各個飽讀經史子集,對于歷史上商人的慘遇一直心懷凄凄,也因此,他們一面拼命掙錢,一面使勁的修路造橋,撫恤孤兒贍養老人,都只為了能博一個好名聲,以為將來不測之時能有一方退守之穴,但是現在李進溪為他們畫出來的確是完全不同的一種商業模式,他賺取的不是高低倒賣的差價,而是一種“服務費用”。以提供優質而貼心的服務,來獲取市場,而不是靠強行壓低價格的傾銷來占據市場。

如程云山、賈岱山、胡雪燕這樣的人都是家族中的精英之子,在李進溪的闡述之下很快就看出了他的這個方案的厲害之處:他沒有一個字是奔著利益去的,但是他的每一步都是要讓顧客在潛移默化中感覺到滿庭芳銀莊能給他帶來方便,給他帶來不一樣的尊貴享受。想想看他起的那些好聽的名字吧:

別人叫托管,他叫“有償存款”

別人叫打理,他叫“年金式聚合理財”

徽州商人的嗅覺是敏銳的,意識也是果敢的,在一陣竊竊私語之后他們終于同李進溪簽署了《滿庭芳聯名信用折會員體系議定書,雖然他們感覺到李進溪堅持將滿庭芳銀行作為甲方,而將他們集體捆綁成乙方“所有未安”,但是在利益的誘惑面前,再多的堅持就要被斥責為“畏首畏尾”了。

協議簽署之后雙方都出了一口氣,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賈岱山還想邀請李進溪留下來看一場他們家鄉的特產的徽劇,只不過李進溪在打聽到這個劇種中竟然是連旦角都是由男人來扮演的之后就果斷的用自己還有別的庶務要處理來謝絕了。

“與徽州人談判真是令人愉快。”李進溪意氣風發的爬上馬車:“我們下面去哪一家?”

侍衛長翻了翻他的行程安排:“接下來,您要去和豐裕銀莊談收購的問題。”

“豐裕啊……一家小票號。”李進溪懶洋洋的靠在軟皮靠墊上:“你知道為什么要收購他們嗎?”

“因為……”侍衛長思考了一下,他對于理財什么的并不精通,想了半天,才猜測著說道:“是因為需要他們的客戶?”

“這是一個理由吧。豐裕雖然小,但是客戶資源還是不錯的,基本上都是來白水潭讀書的學子們。有了這個,我們就可以切入到白水潭中去……”

別的侍衛長不知道,但是一提到白水潭他頓時就肅然起敬了起來:“那是石越開創的學校啊。”

“所以和他們保持一個良好的關系非常重要。但是如果我們直接把手伸到白水潭當中去可能會引起不太好的影響。”李進溪摸了摸下巴:“學子們未必很有錢,或許有人需要做點兒兼職的工作……我記得《火鳥周刊上說過,即便是在白水潭,助學金的發放也是有重重貓膩的……也許能召來一些學生做兼職……只要被理解,就無所不勝。”

侍衛長不太明白他那跳躍的思維,但是他從李進溪那認真思考的神態中看的出來,這個高麗人是在為他的女主人絞盡腦汁。

馬車很快就在豐裕銀莊的門口停下來了,這家票號有三十來年的歷史了,雖然由于主營的對象是來白水潭求學的學子們,因此雖然實力不算雄厚,但是卻也一直過的平平穩穩。然而現在東家卻急于張羅著出手——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地下賭球,一晚上就輸掉了好幾百貫大錢,那可是他們老兩口半輩子的積蓄,現在沒辦法,兒子欠了人錢,拿不出來就要剁手指頭,可憐這老兩口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還就這么一個兒子,沒辦法,一輩子的心血也只能說賣就賣了。

“李掌柜。”豐裕的東家也姓石,聽說好像還和燕公石越沾點兒親戚,不過由于石蕤和李清照兩人一生相守,石燕公竟然一不反對二不過繼,以至于其后其實無人,若要沾親帶故,多半也只能從他那“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的大哥石起身上找了。

“石老板。”李進溪拱拱手:“石掌柜的氣色還好啊。”

石老板從決心賣了豐裕之后整個人都是死灰死灰的,精氣神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樣。李進溪這一句也只不過是客套話而已。石老板引著他進了柜臺,三天前柜上都封了起來,所有的賬本都一一的摞起來等著他查驗。

“石老板的信譽某信得過。”李進溪掃了一眼就表示自己看過來:“伙計們都在后面?某有幾句話想對他們講。”

“請。”石老板慢吞吞的在前面引著路,心里好像被刀子剜著一樣的疼,這里的每一間屋子每一個柜子都是他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后面的每一個伙計都是他一個個的挑選出來,手把手教大的,本來以為,有了這個銀莊,自己和老伴下半生可以衣食無憂,誰知道……竟然為了那個逆子……也都是報應啊,都是過去自己一心撲在銀莊的生意上,渾家她又寵著那孩子,忽略了對孩子的教訓,現在也是報應啊!報應啊!

石老板老淚縱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后院來的。

院子里整整齊齊的站著二十來個伙計,有老有小,年紀最大的幾個甚至是石老板初辦豐裕的時候就被他請來的老伙計,現在看見這一幕也都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邊的淚水。

“石老板。”李進溪看了看面前的這些伙計,他扶著石老板溫柔的道:“我有幾句話想對伙計們說。”

石老板點點頭,沖著大伙道:“伙計們,我老石家沒本事,把鋪子盤出去了。以后李老板就是你們的東家。你們要是留下來的,都好好干,別三心二意的,我……下面,李老板給大家講話。”

李進溪微微一笑:“伙計們,我就是你們石老板說的李老板。他剛才說把鋪子盤給我了,其實說的不太準確。我不是盤下你們的鋪子。”

他這話一落,底下頓時起了嗡嗡的聲音,連石老板也忍不住抬頭看他,正要出聲相問,李進溪又開口了:“我是代表滿庭芳銀莊,入股你們豐裕銀莊!以后你們豐裕銀莊繼續存在!石老板也依舊是你們的東家!”

底下的聲音更大了,李進溪卻仿佛沒有聽見一樣,他扶著石老板顫抖的身軀,微微笑道:“昨天那個辦事的不太伶俐,是個新手沒把我的意思弄明白。我們滿庭芳銀莊是用五千五百貫加上在滿庭芳銀莊千分之一的股份,換取對豐裕銀莊四成的股份。從今以后,豐裕就是石家與滿庭芳聯合經營的銀莊,石家也依然是豐裕的第一大股東!”

底下如炸開了鍋一樣的吵鬧了起來,石老板的身子晃了幾下,幾乎就要頓時暈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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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慶元五年六月二十晴深州

今日我們車隊抵達了河北路,這里曾經是紹圣戰爭的戰場,在此我們祭奠了拱圣軍的前輩。面對著這些先烈的英靈,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宋與遼的戰爭還會再度爆發……我并不是一個狂熱的軍國主義者,但是,石相在距離收復燕京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摔倒。真的是武侯之嘆嗎?

與我們同行的除了那些科考隊員們,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他們多是想去北方冒險的吧,遼國的土地比大宋寬廣的多,蠻族也要多上許多。據那個倭人通譯說,在遼國的漠北,有許多時叛時服的游牧部落。如果遼人能夠整合這些野蠻人的力量,那么他們就敢再次南下,發動一次入侵。他說的很對,但是遼人背后的這根刺大宋是不會讓他輕易拔掉的。

對了,今天我們還在深州見到了一個自稱叫長春子的道士,他的武藝很高強,我和郭兄弟都打不過他。但是郭兄弟卻對我說長春子面有福相,下巴白凈無須……難道他是想暗示我什么嗎?我打聽到長春子在這一帶經常行走,懸壺濟世,因此我覺得還是讓郭兄弟不要說出來的好。

再過十天左右我們就要抵達雄州了,這原本是我們和遼國的邊境,萬幸,現在我們除了燕京附近的土地都已經收復!哎,燕京!燕京!何時才能收復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