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官

第六百零四章 唇槍舌劍

從楚弦踏入京州那一刻起,一種和固有關鍵和規則挑戰的過程就已經開始了,而朝會,就是這一場大戰的正式開端。

這一刻,說的每一句話,說的每一個字,都十分重要,楚弦很清楚,他必須要在有限的時間里,盡可能的將各種利害關系道出,表達自己政見觀點的同時,讓大家接受。

這才是最難的。

現在這個苗頭剛剛冒出,就有人打斷楚弦。

“楚大人,聽你的意思,是覺得百姓被那些邪神愚弄,還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甚至還應該包容他們?而且你說神明也分好壞,那是不是要給他們送匾啊,感謝啊?”一個官員開口說道。

朝會上打斷別人發言那是相當不禮貌的行為,可對方顯然懶得顧忌那么多,畢竟楚弦這番言論,有悖于圣朝傳承了數千年的規矩和慣性。

所以就算是覺得不妥,也會有人立刻出言反駁,似乎不反駁,就是立場不堅定的表現。

有一個人開頭,后面的就多了,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官員開始痛斥楚弦的發言,但開弓哪有回頭箭,楚弦既然開了頭,就會堅定的走下去。

“諸位大人若是有意見和想法,可稍等片刻,眼下諸位你一言我一語,楚弦實在是聽不清楚,倒不如先聽我將極州的情況介紹完畢再問不遲。”

即便是面對十幾名官員的反駁和質問,楚弦依舊是游刃有余,光是這種大將風范,便讓不少首輔閣仙官點頭。

不過欣賞歸欣賞,不代表就認同楚弦的觀點。

在首輔閣內,就算是蕭禹,對楚弦的這個觀點也是保持態度,就更別說其他人了,欣賞楚弦的仙官,也是為楚弦捏了一把汗,暗道楚弦這是要做什么?這不是在拿自己的官場生涯來冒險么。

至于原本就覺得楚弦礙眼的仙官反倒是心中冷笑,一聲不吭,就讓楚弦繼續說下去,他們倒是要看看,這楚弦最后能說出個什么結果。

現在這情況,說的越多,過錯越大。

楚弦仿佛根本不在乎一般,繼續講述,他的講述,深入淺出,邏輯性極強,又不失吸引力,總之,聽著的人那是一種享受。

而這個過程當中,楚弦也是借用了當初白娘娘與自己說的一些話,無外乎就是從道經中所說的,任何事物都分了正反兩面,萬物既是如此,神明也是一樣。

當然,光是白娘娘那套理論,楚弦都能反駁,就別說在超會上立柱腳了。所以楚弦絕對得加入自己的理念,那就是今時不同往日,因為規矩是太宗圣祖定下來的,那么,還得用太宗圣祖的話來反駁他老人家自己。

不然楚弦無論再怎么說,那都是以下犯上,不會有好果子吃,但如果是用太宗圣祖的話來反駁,就是一種論證,楚弦非但無過,如果事情成功了,還是大功一件。

“圣祖曾言,一甲子為輪回,何謂輪回?并非生死,而是事物,且以道法所見,事物之形態,便是人只觀點,所以,輪回之事,就在于觀點和看法。太宗圣祖這么說,是為了教導后人,教導我們明白一個道理,任何事物,都不可一直循規蹈矩,該變則變,切不可不思變通,而且從太宗語錄上還有這么一段故事,說是有一次,太宗圣祖讓眾多仙官看一樣東西,那就是捉了一直蟲,丟到一個自制的迷宮當中,那蟲走到死路,居然不知往回走,繼續是低頭硬闖,最終是困死在里面,圣祖用這個故事告誡后人,任何事物和規矩,都只是符合當時的一種情況,沒有一沉不變的規矩,需要講究變通。如此,對待百姓信仰神明這件事上也是如此,當年情況特殊,神明勢大,為了對抗神明,所以只能如此,可現在不同,圣朝為第一,但數千年來,對待神明和百姓信仰的態度卻是依舊保留著當時的觀點,這本身就是一件錯事。”

楚弦頂著巨大的壓力講述道理。

還別說,這一番話說完之后,不少在場的官員都是陷入沉思,就算是首輔閣中的一些仙官也是如此。

這時候,首輔閣內仙官之一王神齡突然開口道:“楚弦,你這觀點是在混淆視聽,懂得變通那的確是太宗圣祖告誡咱們的事情,可同樣,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變通,如果今天變一下,明天變一下,沒有一個固定的規矩,天下早就大亂了,又何來圣朝數千年的輝煌?所以說,如果一些規則沒有問題,就不需要強行變動。”

這是在反駁楚弦之前的言論。

楚弦沒有絲毫生氣,因為他早就知道,這一場‘斗爭’絕對是需要長時間才能分出勝負的,這么短時間,剛只是上了開胃菜,正餐還早著呢。

所以對于這種反駁的言論,楚弦是早有預料。

王神齡這個人因為他孫女王燕蟬的緣故,一直對楚弦是抱有成見的,要知道王燕蟬也該到了許配人家的年齡,但這些年,根本是誰都不見,對誰都不滿意,有幾次,在王神齡看來,就是錯失了機會。

他覺得,這都是楚弦的過錯。

沒有楚弦,自己的孫女也不會這樣。

所以王神齡是看不上楚弦,此刻既然找到機會,當然是能針對就針對,就看楚弦如何辯解。

他覺得,楚弦肯定會不同意自己的意見,這么一來,他后面還有很多說詞,可以反駁楚弦,但沒想到的是,楚弦居然是點頭道:“王大人說的很有道理,的確是這樣,只有不符合當前情況的規矩,才需要變通,如果沒有問題的,那當然是不可隨意變動,這么一來,也有損圣朝威嚴。而接下來,下官要說的,恰好就是這件事需不需要變通。”

王神齡一聽,覺得對方說的是有道理,卻是又感覺什么地方不對。

怎么說著說著,這件事仿佛就已經發展到要看目前針對神明的政策是不是合理的份兒上了。

再仔細一想,王神齡是目瞪口呆,他居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當中竟然是上了當,楚弦看似是被自己反駁,而且也認可了自己的觀點,但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知道,看似吃了虧的楚弦,實際上是得了最大的好處。

因為他將事情不斷在推進。

這種推進極為隱晦,甚至是在故意給其他人下套,讓諸如自己這樣的人來幫助他推動,就像是剛才,經過這么一說,楚弦之前說的觀點就站住腳跟了。

接下來,只要證明目前針對神明的政策有問題,需要變通就可以了。

“這楚弦,什么時候有這種機敏能力的?”王神齡心中震驚無比,顯然,有的時候,就是自己在辯論上,也不是這楚弦的對手。

對方三句兩句,就能牽著自己的鼻子走。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可王神齡現在也沒法子發火,只能是憋著,又覺得面子上不好看,開口道:“對待神明和百姓信仰上,圣朝的規矩并沒有問題,而且今后應該如此執行下去。”

楚弦微微一笑:“下官也是想證明是不是如此。”

聽到這句,首輔閣內,大司空扭頭對身邊的大司徒小聲道:“王神齡,居然不是這楚弦的對手。”

“聽這楚弦怎么說,我之前也是不同意他觀點的,才同意楊真卿以首輔閣的名義給他寫信訓斥一番,但現在,我是很想知道這楚弦究竟會如何說服咱們。”

“說服咱們?我反正是不同意,楚弦什么地方都好,但為何非要蹚這一個渾水,他難道不知道,這種事情,數千年來都沒有人想要推翻變動,圣朝教化百姓,是要百姓明事理辨是非,而不是教人愚昧,這種事他怎么敢碰?”

“所以說,這種人才值得關注,我有一種感覺,若是這楚弦能讀過這一關,那他將來的成就,怕是都會在你我之上。”

“真那樣我也服氣,到時候幫他一把也沒什么,畢竟,咱么圣朝就是要任用真正的人才,但是這一關,他絕對過不去。”

楚弦這邊不知道其他仙官的小聲討論,依舊是一臉泰然道:“下官手中,有幾樣現成的案例,都是真事,任何一件都經得住調查,若是虛假,楚弦承擔一切后果。”

說完,便將白娘娘的事情道出。

“這個神明在極州的百姓當中,幾乎是少有人不知,而且經過調查,這個白娘娘從沒有做過為惡之事……”楚弦剛講到這里,就有官員不屑道:“哪個神明不是這么標榜他們自己的?這些神明,就是用這種手段來蠱惑人心的,楚大人,你該不會是被那什么白娘娘給蠱惑,迷住了吧?”

楚弦看了一眼那個官員,搖頭道:“并非如此,而且蠱惑人心,并非只有神明會,就算是街頭那唯利是圖的小販,也懂得如何蠱惑人心,騙取錢財,人中有惡徒,神里也有好人。”

“荒謬,圣朝教化百姓,讀書明理,開拓眼界,你卻鼓吹大家信那些神明,楚弦,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有官員直接開口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