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但黯淡的月光下,埃姆林掏出一個金屬小瓶,擰開蓋子,咕嚕喝了一口。
然后,他似乎變成了陰影,浮動于墻上地面,飛快而無聲地跟隨著魯斯.巴托里。
血族一向以速度著稱,兩位男爵一前一后,奔跑于陰暗的巷子里和無光的街道邊緣,用了大半個小時就抵達混亂骯臟的東區,停在一棟陳舊的公寓前。
眼見魯斯.巴托里選擇攀爬管道,用動靜最小的方式前往三樓,埃姆林放緩腳步,沒急切著綴在對方后面,因為這樣很容易被發現。
認真考慮了兩秒,他拿出一個半透明的類香水瓶,擰開蓋子,往下按壓,將里面的液體噴灑在了身上。
這種魔藥的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消除本身的氣味,與周圍一致!
放好手中的瓶子,埃姆林又拿出一個黃銅色的金屬小瓶,將里面的液體咕嚕一聲喝得干干凈凈。
“‘魔藥教授’真麻煩……”他嘀咕了一句,低頭看見自己的雙手一寸一寸變得透明,黃銅色的金屬小瓶似乎漂浮在了袖口前方。
等埃姆林塞回這個小瓶時,原地只剩下一套正裝、一頂禮帽和一雙無扣無綁帶皮鞋,它們組成人形,在那里動來動去。
另一個全透明的類香水瓶飛了出來,浮在半空,自行按壓,滋滋有聲地將內里的魔藥噴到了那身衣物上。
正裝、禮帽和皮鞋的輪廓一點點變淡,最終消失不見。
完成了“隱身”的埃姆林瞄了眼魯斯.巴托里進入的房間,無形無聲地攀爬管道,以極致的速度追了上去。
趁著窗戶半開,他像是一朵透明的云,沒有產生半點動靜地飄入了房間,躲到角落,看著臉龐瘦長但很有味道的魯斯.巴托里尋找目標。
后者的眉頭逐漸皺起,因為這里空空蕩蕩,不要說人,就連最近一周開始活躍的蚊子都沒有。
而這位血族男爵可以確切地肯定,“月亮木偶”就在這里。
突然,吱呀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凝固般的安靜。
房間的大門隨之退后,一位穿著黑色長裙的女子慢悠悠走了進來,看著魯斯.巴托里,語氣飄忽地說道:
“你們在找誰……”
埃姆林循聲望去,只見來者膚色偏深,眉毛細長,輪廓線條柔和,嘴角下垂厲害,正是目標溫莎。
不過,在埃姆林的眼中,這位“原始月亮”的虔誠信徒與畫像上的她已經有了一定的改變,現在的她眼睛彎起,眉毛彎起,嘴巴彎起,像是在模仿當前的緋紅之月。
而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她的脖子,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長著曬干般的枯草和花朵,一叢一叢,一朵一朵。
……嘶,魯斯.巴托里究竟賣了什么東西給她?怎么會變成這幅樣子?埃姆林嚇了一跳,覺得脖子后方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來。
與此同時,地面、墻壁、門口和天花板上,一叢又一叢枯草長了出來,夾雜著干萎的花朵。
它們將這個房間與外界徹底隔離,營造出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場景。
魯斯.巴托里聞到了危險的味道,沒有試圖對話,毫不猶豫拿出一個金屬小瓶,咕嚕喝掉了里面的液體。
他丟下那個瓶子,身體拖出殘影地撲向了異變的溫莎,雙手指甲伸長,體外黑氣繚繞。
鑲嵌滿枯草和干花的溫莎就像一個大型布娃娃,以同樣快的速度迎了上去,完全不在乎自己受傷地一爪抓向了魯恩.巴托里。
砰砰砰!
一連串碰撞后,魯斯.巴托里倒飛了出去,撞在了墻上。
他的衣袖已被扯斷,皮膚上是可以看見白骨的抓痕。
而血肉之間,曬干的枯草和花朵正緩慢地往外生長!
真是怪物啊……埃姆林初次遇上這種敵人,一直縮在角落里,差點忘記幫忙。
他沒魯莽地現身,腦海內各種想法飛快地閃過,邊觀察魯斯.巴托里與溫莎的戰斗,邊考慮該以什么樣的方式應對這樣的局面。
最怪異的是那些枯草和花朵……枯草和花朵……它們應該很怕火!埃姆林心中一動,當即放棄隱身,拿出另一個金屬小瓶,擰開蓋子,咕嚕喝入。
噗的一聲,他噴出了嘴里所有的液體。
那些灰紅色的水珠一遇到空氣,立刻爆燃,往旁邊延伸出熾熱的火焰。
火焰疊火焰,火焰連火焰,瞬間就讓房間變成了赤紅的海洋!
噼里啪啦的聲音里,曬干般的枯草和花朵相繼被點燃,并以極快的速度感染著同伴。
僅僅兩三秒鐘,這密封的環境就接近被破壞,而溫莎身上的枯草和干花也開始燃燒。
這個時候,魯斯.巴托里的胸前已被挖了一個大洞,失去了大部分戰斗力,正依靠血族的超強恢復能力艱難維持。
看著火炬般的敵人,埃姆林敏銳察覺到了對方氣息的衰落,毫不猶豫就撲了過去,繞著溫莎,連做抓擊。
他的腳底,一道道黑氣升起,纏繞向那位原始月亮的信徒,就像有了生命力的枷鎖。
砰砰砰!砰砰砰!
激烈而短促的響聲里,兩道身影忽然貼近。
一切動靜隨之消失,埃姆林左掌抓住了溫莎的喉嚨,將她提了起來。
猶豫了一秒,看到對方猙獰的樣子,他喀嚓一聲,擰斷了敵人的脖子。
一個細長的,鑲嵌滿枯草與干花的小型木偶從溫莎身上掉落于地,房間內的火焰逐漸平息。
埃姆林扯下溫莎變異的腦袋,轉過身體,望向正劇烈喘息的魯斯.巴托里,用空著的右手按在胸前,含笑行了一禮:
“感謝你的幫忙。”
看到魯斯.巴托里一下變得憤怒,又無力搶奪,埃姆林心情非常不錯地補了兩句:
“記得把那個木偶和析出的非凡特性交給尼拜斯大人,它們很有問題。”
說完,他背后黑氣凝聚,長出了兩只虛幻的蝙蝠翅膀。
嘩啦一下,翅膀扇動,埃姆林轉身飛出了窗戶,落向附近的陰暗巷子。
踩穩地面后,他收起凝聚的黑氣,回頭看了一眼。
見魯斯.巴托里沒有跟來,埃姆林松了口氣,握拳抵住嘴巴,邊咳嗽邊咕噥道:
“我討厭火焰,討厭煙氣!”
他正要遠離東區,背后忽生涼意。
埃姆林精神一下緊繃,提著溫莎變異的腦袋,緩慢轉身,望向了角落的陰影處。
他首先看見那里站了一個很小的黑影,接著看清楚了對方的樣子:
身體細長如同木樁,眼睛嘴巴彎成月亮,表面鑲嵌著不少枯草和干花,正是之前房間內的“月亮木偶”!
它纏上我了……這究竟是什么物品……這里距離尼拜斯大人的住所還有很遠……外面真危險……一個個想法在埃姆林腦海內浮現,讓他脊椎發涼,肌肉緊繃。
念頭閃爍間,他忽生靈感,盯著那個“月亮木偶”,用古赫密斯語低聲開口道: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
“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
“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啊!”克萊恩翻身坐起,略顯憤怒地揉了下額角。
他快速離開床鋪,逆走四步,進入灰霧之上,坐到了屬于“愚者”的位置。
埃姆林.懷特這個家伙?克萊恩瞄了一眼,疑惑地蔓延靈性,觸碰向代表“月亮”的深紅星辰。
他旋即看見了姿態僵硬的埃姆林,看見對方正注視著一個細長怪異的木偶。
那木偶的身上,披著濃郁但虛幻的緋紅月光,它們如同潮水般輕輕起伏,與高空中的某樣事物產生著聯系。
此時,這緋紅的月光正無聲蔓延,籠罩向埃姆林.懷特。
有問題……這個木偶問題不小……借助灰霧看見更多的克萊恩毫不猶豫讓“海神權杖”離開雜物堆,飛入了自己的手中。
白骨短杖頂端的青藍色寶石隨之一顆接一顆亮起,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誦念完“愚者”先生的尊名,請求了援助后,埃姆林只覺本就低溫的血液越來越涼,漸漸有凝結成霜的感覺。
這讓他身體迅速僵硬,眼睜睜看著那個“月亮木偶”一搖一擺地走了過來。
就在這時,巷子內的半空銀白亂竄,驅散了所有的陰沉和晦暗。
那些閃電絞成一團,落在了“月亮木偶”的身上,將它淹沒于銀白之中。
光芒一閃而逝,那奇異的木偶全身焦黑,失去裝飾地倒了下去,而埃姆林體內的血液不再凍結,恢復了流動。
很快擺脫僵硬的他,知道“愚者”先生還在注視著這里,忙低聲問道:
“您需要,不,我可以向您奉獻什么?”
他一直相信“愚者”先生遵循著等價交換的規則,所以認為請求了援助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短暫的靜默后,他看見了無邊無際的灰霧和隱隱約約的身影,聽到了居高臨下的威嚴聲音:
“那個木偶。”
“好的。”埃姆林上前兩步,彎腰拾起了那個木偶,接著處理現場,飛快離開東區。
而克萊恩在小心謹慎地用紙人天使干擾了占卜后,才回到現實世界。
當他準備繼續睡覺時,卻愕然發現外面月光大亮,如染鮮血。
咦……克萊恩疑惑地走到窗邊,看向外面,只見彎彎的月亮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變圓,赤紅似血。
又一次“血月”。
“血月”?阿爾杰.威爾遜抬頭望了眼天空,平穩走進了前方的雷霆教堂,這是他明天述職的地方。
而在島嶼中央,高聳山峰的頂端,還有一座教堂,叫做“風暴之淵”,它是風暴教會總部里的總部,圣殿中的圣殿。
PS:感謝白銀盟殺手鐘馗大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