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聽見外面的激烈響動,連忙從里屋跑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況,呆住了。她雙手死死扣住,望著站在對面的丈夫,驚恐地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蘇家興已經冷靜下來。他揮了揮手:“你去告訴村里的警察同志,就說我勸說蘇永祿投案自首,他卻畏罪企圖逃跑,我把他打傷了,請他們現在過來處理,把人帶走。”
蘇永祿雖然受傷,卻不重。兒子說的這些話,他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躺在地上連聲嚎叫:“家興你怎么能這樣?我……我是你爹啊!”
看著媳婦快步跑出了大門,蘇家興走到奄奄一息的父親面前,蹲下去,嘆了口氣:“爹,不是我不講良心。我也要活,是你逼我這樣做的……對不住了。”
反正他已經老了。
我還年輕。
總不能為了一個渾身都是罪惡膿瘡的長輩,把自己未來的一切徹底毀掉。
在這種時候,父子親情一錢不值。
謝浩然站在山頂。放眼望去,周圍幾乎全是一片暗黃,只有低矮的石縫里生長著幾縷綠色。
蘇家村周圍的荒山就是這個樣子,像一片死地。除了“呼呼”的風聲,加上炎熱的太陽,只有石頭和砂子。
賀明明換上了一套清亮的熱褲運動裝。太陽帽擋住了來自天空的光線,墨鏡將她的大半個面孔遮擋嚴實:“這里的環境實在很糟糕。我說,你怎么會想到要在這里搞果園和養殖場?”
“算是個實驗吧!”在未來的妻子面前,謝浩然沒有隱藏秘密:“我知道有一種聚靈陣,可以把地底靈能吸附上來。只是具體效果怎么樣我也不是很清楚,先試試再說。”
賀明明望著站在數十米外的蘇永福等人,壓低聲音問:“你確定這是實驗,不是因為你的那些親戚?”
“他們在其中占一部分原因。至少最初的時候是這樣。”兩人說話聲音很小,在蘇永福那個位置根本不可能聽見:“不過后來我在這附近轉了轉,覺得位置合適,才有了擴大規模,全面實驗的想法。”
這話并非故意在敷衍賀明明。《珍渺集》上的確有著聚靈陣法的記載。那是以山石、樹木為陣法本身,聯合構筑形成特殊區域的一種做法。諸葛武侯的八卦陣,傳說中的迷宮,都是相同的道理,區別在于構筑物件的本體不同。
那天在蘇春露家里,謝浩然的確是想要幫助蘇永福擴大養殖場規模,再幫著蘇春露一家把果園辦起來,讓他們增加收入。
是賀幛讓他改變了想法。
這段時間,賀幛一直藏在附近的山里。他帶著足夠的食物和水,與其說是躲藏,不如說是幫助謝浩然考察地形。
拉著賀明明的手,指著遠處的一塊巨大山石:“你看,那塊石頭只要改變位置,往東面的山凹移動過去。那兒,就是有只烏鴉在的那個地方,你自己算算方位,以我們站的這里為核心,剛好形成一個八卦。只要再增加對應的石頭和樹木,就是一個天然的陣法。”
賀明明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對修煉功法的理解完全來源于謝浩然,卻在某些方面比謝浩然要精進得多。對于陣法雖然不是很了解,可是按圖索驥還是可以的。她目光微微晃動,口中發出驚訝的低語:“還真被你說對了。照這樣看,這片山頭是圓形,距離方位剛好對等。怎么,這就是陣法?”
“這只是其中之一。”謝浩然滿面微笑:“山下的引水工程預計三個月就可以完成。首批移栽的樹木差不多就是那時候進場。我計算過,按照這樣的速度,最多半年的功夫,這片山頭就能擁有穩定的靈氣來源。再花上幾年時間,把周圍的荒山與這里的陣法連成一體,到時候,恐怕誰也不會想到它現在模樣。”
賀明明摘下墨鏡,忽閃著眼睛:“就像清涼山?”
謝浩然搖搖頭:“達不到清涼山那種程度。聚靈陣屬于后天產物,與清涼山那種先天靈地是兩種概念。不過,只要設置了聚靈陣,百年以后這里肯定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靈氣濃郁程度越來越高,說不定還會自成一條靈脈。”
賀明明很吃驚:“你的意思是,靈脈可以人工培養?”
謝浩然對這個問題顯得猶豫。他斟酌了一下,認真地說:“培養……恐怕算不上。我只有一個模糊的,不是很確定的想法。這段時間我在收集各大門派所在區域的情報。龍虎山、青城山、武當山,還有咱們的清涼山。這些都是靈氣充裕之地,也有著共同點。那就是山上的巖石與植物之間互為搭配,能夠聚集靈氣。清涼山下面有一條靈脈,其它地方我就不是很清楚。聚靈陣的設置很有講究,必須將陣樁,也就是具有決定性因素的山石放在核心位置。因此,植物繁茂的山上并不可行,必須是現在這樣,枯水無物的地方才行。”
賀明明理解的很快:“就像欲造高樓,先挖地基?”
謝浩然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這比喻不錯。”
賀明明緊接著提出第二個問題:“那為什么不選擇沙漠或者戈壁灘?”
“那里的區域面積太大了。”謝浩然解釋道:“更重要的是,沙漠會隨著風向改變形狀。從風水的角度來看,那種地方屬于變幻莫測的“不可知之地”。戈壁就更不用說了,引水就是頭號難題。陣法陣法,只能在有限區域內產生作用的才叫陣法。無論沙漠還是戈壁,都超出了正常意義上的陣法聚靈范圍。比較起來,蘇家村這里的荒山最為合適。”
賀明明“吃吃”笑道:“那養殖場和果園怎么辦?那可是你拍著胸脯答應過你們家親戚的。”
“當然要辦,而且面積不會小。”謝浩然回答得很認真:“只要他們踏實肯干,我就帶著他們發財致富。蘇家村畢竟是我外公的老家,不是村里所有的親戚都不靠譜。只要把這里經營好了,外婆也可以經常過來。只不過,村子里以后的事情,大概全都由外婆說了算。”
賀明明重新戴上墨鏡:“你覺得,我老了以后會不會像你外婆那樣,老糊涂,而且寂寞?”
謝浩然笑了:“我會陪著你。還有明真和欣麗,丹丹也會從合眾國回來。你們會生很多的孩子,光是那些小家伙就能讓你忙不過來。寂寞……我看你是想多了。”
賀明明嗔怒著白了他一眼:“誰說嫁給你就一定要給你生孩子?”
謝浩然想要逗她,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
是上次見面的那個商人,“新河瓷業”老板張新河的號碼。
他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有些疲憊。簡單的問候語過后,張新河期期艾艾,發出帶有懇求成分的聲音:“謝董事長……我……您能再幫幫我嗎?”
謝浩然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話有問題:“出什么事了?”
“是……是關于您上次給我的那個橘子。”
張新河在電話里沉默了幾秒鐘,再次響起聲音的時候,充滿了憤懣與無奈:“他們說,您給我的那個橘子……是假的。”
蘇家村這邊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賀明明留下來與平山鄉政府進行接洽。簽約儀式完成,首期投資款已經打入對應賬號。青靈集團的工作進度與速度都令人咂舌,連接蘇家村與澤州的公路由政府方面進行,大量工程隊今天就入駐蘇家村,展開了全面的地形勘測。
謝浩然回到澤州的時候,已經是夜里九點。崔平亮陪著張新河一直在青靈集團分部等著。連續趕路對修士來說沒有太大影響,看著面帶急色的張新河,謝浩然微笑著安慰:“別急,事情可以慢慢解決。你們吃飯了沒有?”
張新河手里捧著一個盒子,就是上次裝有靈玉橘的那個。他臉上顏色灰敗,全是苦意。看得出來,現在就算是山珍海味擺在面前,他也一口都吃不下去。
崔平亮倒是說話直接:“還沒呢。老張心里有事情,吃不下啊!”
他屬于那種無論是誰都能混個臉熟,然后進一步強化彼此關系的人物。謝浩然笑了笑:“那正好,我也沒吃。就別去外面了,我們這里的員工餐廳還是很不錯的。走吧!隨便吃點兒,咱們邊吃邊談。”
員工餐廳通常都會供應宵夜,主要是針對夜班的工作人員。謝浩然要的菜不多:魚香肉絲、椒鹽脆骨雞塊、辣椒炒菜心、西紅柿炒蛋,還有一個魚頭豆腐湯。
他的確是餓了。一大碗米飯三口兩口扒完,又要了一碗。
崔平亮在餐桌上很放得開,張新平一肚子心事,前前后后就什么也沒吃。崔平亮給他碗里夾了一點兒雞塊,到最后還是沒動。
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謝浩然舒服地將身子往后一靠,又從衣袋里拿出香煙和打火機,分別遞給崔平亮和張新河,自己最后點起一支,吸了一口,感受著尼古丁的味道,發出聲音。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