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震撼之下,蘇永祿說話都變了音調。他轉過身,注視著自己的兒子:“小二,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蘇和旺平時都在鄉上,今天急急忙忙趕回來,一定有他的道理,說不定已經有了主意。
果然,蘇和旺看著父親笑了。
“我是這么想的。能早一步知道消息,咱們就不會被動。他謝浩然再怎么說也是蘇家村的人,否則怎么會選擇咱們找個地方投資?說起來也是運氣,他不認識我,在鄉公所的時候我也沒把事情挑明。爹,你是村里的族長,大哥又是村長,到時候上面把投資計劃一批,工程隊進來,咱們說什么也得從中分到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把工程拿過來咱們自己做?”蘇永祿心中一動。
“這是必須的!”蘇和旺說著,神情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你想想,要是咱們不答應,就算上面批了,這改造工程也做不起來。作為當地人,咱們肯定得有好處。六千萬投資額咱不說全都要,一半總該有吧?他要在這兒辦養殖場和果園,沒水是不行的。開挖河道,設置輸水管道都需要石頭,具體的工程咱不會做,但可以賣材料給他。從外地調,從別的地方買,咱們轉手就能賺一筆,坐在家里就能數錢。”
“你覺得這事能行?”蘇永祿對此抱有懷疑:“小二,你是沒跟那個謝浩然打過交道,這人不好說話。按照輩分,他得叫我“族公”的。你是不知道,他帶人來村里,為了福道的事情,打傷了幾十個人。這事兒要是解決不了,村里人不會同意他來咱這兒投資。”
蘇和旺之前已經聽父親說過這件事,一下子惱了:“憑什么啊?爹,你可搞清楚了,那件事是蘇福道他自己惹出來的。你得分清楚好歹,不能什么事情都往你自己身上攬。蔣慶仙那個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成天好吃懶做,連地里的活都不干。蘇成貴也一樣,早年在縣城里流竄當二流子,后來嚴打風聲緊才逃回來。說起來也是他運氣好,那些年沒被公安抓住,否則關進去直到現在也不會放出來。”
蘇永祿覺得有些頭疼:“這個事情……小二,我跟你說實話吧!成貴家是給過我錢的。他被謝浩然的人打傷了,估計很難好起來。那天晚上他媳婦過來,哭哭啼啼說了半天,不光是他們家,村里很多人都被成重傷。你沒見警察也在村里,那是因為得到消息趕過來。現在村里人都在商量著要謝浩然拿錢出來賠償,否則這個事情很難壓下去。”
蘇和旺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冷笑著搖搖頭:“蘇成貴他兒子現在還關在看守所,至少也是一個強健未遂的罪名。他倒好,變著想著從人家口袋里弄錢。要我說,爹你還是不要摻合進去,沒好處的。”
蘇永祿的神情有些凝重:“都是蔣慶仙在私底下搗鼓,她說蘇淳媳婦在澤州城里有一套大房子,價值幾百萬。還有蘇淳的女兒也開了一家餐館,買了一整幢樓,沒個幾千萬塊錢根本下不來。反正現在人也打了,傷也傷了,只要蘇淳媳婦他們家肯賠錢,事情就算了了。到時候村里每家都能分個幾萬塊,所有他們把我推出來,讓我去跟謝浩然談。”
“開什么玩笑,這種事情也是能談的?”蘇和旺頓時急了:“爹,你別跟著他們一起發瘋,人家憑什么賠錢?這蘇福道事情法院沒有宣判,在村里打人的那個家伙也沒有抓住,連警察都不能把謝浩然怎么樣,你找他能談出什么結果?聽我的,這事你別管了。蔣慶仙要怎么鬧讓她自己去,你不要被她當槍使。咱們家想要發財,還得靠著謝浩然的這份投資計劃。每家分幾萬塊……哼!做他們的美夢去吧!爹我跟你說,只要咱們死咬著不松口,就一定可以拿到改造工程的材料供應費。別說是幾十、幾百萬,就算是上千萬也不成問題。”
這數字光是聽聽就令人心動。
蘇永祿面色沉悶,一言不發來回踱著步。良久,他走到兒子面前,壓低聲音,認真地問:“小二,你真有把握?”
蘇和旺笑了。
“爹,大哥是村長,你是族長,我在鄉上隨時給你們傳遞消息。這事情肯定有人眼紅,但也沒什么。鄉上和村里的一些人咱們肯定要給好處。只要把工程份額拿到手,就絕對沒有問題。”
身穿全套黑色衣褲的賀幛與夜色融為一體。若是不走到近處,很難看清楚他的面容。
謝浩然笑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問:“感覺怎么樣?”
賀幛的聲音很平靜,與平時沒什么區別:“一切正常。”
謝浩然抬起頭,轉身從賀幛面前走開,抬頭仰望著夜空中那一輪清亮的月色,很是感慨地自言自語:“天地規則,也并非沒有可鉆的空子啊!”
天地規則是不可動搖,也絕對不容置疑的。
“在沒有受到挑釁及傷害的情況下,修士不能對普通人動手。”
這是一條必須遵循的鐵律。
究竟是因為神靈,還是大能修士對凡間百姓的憐憫才導致這樣的規則產生?現在,已經無從考證。
與失傳千萬年的道法神通不同,規則是所有修士口口相傳,甚至當做鐵律一般流傳下來。就像“殺人償命”四個字,最初也是一條戒律,到現在,已經成為俗稱的約定。即便是在法律框架無法籠罩的地方,人們同樣知道這條規則,并且將其當做衡量善惡,懲罰處刑的標準。
惡人不會因為規則存在而徹底消失,甚至不會因為畏懼規則而放下屠刀,洗心革面從此向善。就像普通人律師在法庭上替惡人辯護,絞盡腦汁尋找法律條文漏洞,盡量減免惡人的罪責,甚至可以讓惡貫滿盈的混蛋無罪釋放。
不是所有神仙都會憐憫凡人。吃人殺人之類的事情在歷史上從未斷絕過。吃人心肝的好漢被朝廷招安就變成官員,誰也不會去想被挖了心肝做醒酒酸辣湯的苦人兒姓甚名誰。對修士來說……尤其是修為極高,元嬰、分神,甚至是大乘境界的高階修士,殺人簡直易如反掌,甚至連手指頭都不需要動一下。只要一個心念,一道目光,就能輕輕松松取走普通人的性命。
是的,他們是螻蟻。踩死一只螞蟻與踩死一萬只螞蟻其實沒有區別。身為食物鏈最高端的存在,區區凡人永遠不可能與神仙打官司。他在上,你在下。眼睜睜看著父母被殺,妻女被辱,兒子被做成肉醬成為食物,你卻什么也做不了,任何反抗都沒有作用。
指望天庭里有警察?
呵呵,你想多了。
所謂“青天大老爺”是某個神仙心情好了,閑來無事才會做的事情。也可能是該神仙與蹂躪你的神仙有仇,借著名義狠狠踩對方一腳。但是這種在神仙之間沒有實質性傷害意義的行為,對普通人來說,已經是極其難得,必須肝腦涂地才能為之感謝的無上善舉。
仙道規則:修士無端擅殺凡人者,有天雷貫頂。
仙道規則:修士無端擅傷凡人者,修為減退,難以寸進。
這規矩究竟是什么時候出現的?現在已經沒人知道。
為了對抗規則,上古時代的邪惡修士們,苦心研制出一種非常特別,而且效果不錯的東西。
大渡業丹。
神靈其實是從人類形態轉換而來。即便是傳說中的玉皇大帝,同樣有著三魂七魄。“業”這個東西很奇妙,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罪孽”。在上古時期,神靈若是想要減輕自己的罪孽,不外乎兩種方法。
首先,自殘自斷,以傷害自己的方法求得上天原諒,減輕自己對凡人犯下的罪孽。
其次,自斷經脈,永絕修煉之路,重新成為一個普通人。
兩種方法都很恐怖,只要是腦子正常的邪惡修士,誰也不愿意做。然而罪孽是如此深重,有些修士喜歡吃人,修煉洞府里常備著咸鹽腌人腿之類的干糧;有的修士喜歡喝血,最好是嬰兒,鮮甜可口;還有的修士比較變態,可能是小時候狼外婆的故事聽多了,他們喜歡用五香指頭或者趾頭下酒。據說那東西很有嚼勁,尤其是加上佐料鹵煮出來,放在太陽地里曬干,吃在嘴里別有一番風味。
邪惡修士是很可怕的。他們修煉不走尋常路,總喜歡另辟蹊徑。人家是吸收天氣靈氣靜坐閉關,他們是取人性命將魂魄拘禁,用特殊的器物鎖了,轉為自己所用……其實這法子很有些另類養殖的意思。就像你養了一群大狼狗,遇到對手打架,直接放狗咬人。省事省力,而且方法簡單,材料易取,只要沖進某個普通人城市,大殺四方,血流成河,然后在尸山血海中收取死者魂魄,拿回來花點兒時間煉煉,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