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浩然笑了,笑聲很是張揚:“我為什么要請他?就因為他上了年紀,在村子里說話管用?當年我外公遭難的時候,他有沒有站出來說過一句話?幫過我外婆一點兒忙?”
蘇永福沉默了。他看看蘇春露,發現對方臉上與自己一樣,全是感慨。
“這也怨不得小然。”蘇春露雙手在藍布圍裙上慢慢揉著,嘆了口氣:“當年都說表姨夫在澤州惹了“上面的人”,誰也不敢幫著你們家說話。只是這些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提起來……唉!”
“他們現在可不得了。”謝浩然眼睛里透出毫不掩飾的冷意:“一家家一戶戶的,都到澤州找我外婆討要好處。每次過去,吃住都是我外婆花錢,而且還得挑著好的……憑什么?”
看著他的杯子空了,蘇永福拿起酒瓶,把謝浩然的空杯拿到面前,一邊倒酒一邊說:“楊威過去叫我的時候,我就聽村里人說了,這次蔣慶仙帶著蘇福道去澤州,那個……他事情鬧得挺大了,被警察抓了。”
謝浩然知道事情傳揚出去,若是自己這里不做說明,恐怕會以訛傳訛。他從蘇永福手里接過那杯酒,冷笑道:“蘇福道想強健我大姑。我大姑開著餐館,還有她自己的房子。蘇福道一心想娶我大姑,覺得只要把生米煮成熟飯,我大姑就只能嫁給他。”
一席話,把餐桌上所有人都驚住了。
楊瑞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憤憤然道:“他怎么能這樣?真正是要錢不要臉。”
蘇春露也被氣得不行:“都是姓蘇的,說起來都是一個老祖宗。這,這算什么事啊!蔣慶仙那個女人,當年娶進來的時候我就不喜歡她。現在老了,越發是沒臉沒皮。”
蘇永福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氣喝干,神情嚴肅:“小然,有需要我幫忙的就說一聲。表哥我雖然沒本事,可是在村里多少還能說得上話。還有表姨……總之你們有事情就別藏著掖著,我來做就是。”
這番話說得謝浩然心里暖烘烘的。他笑道:“區區一個瘋女人,一個強健犯,對我來說沒什么大不了。其實要我說,還真有件事兒需要你們幫忙。”
蘇永福點點頭:“你說。”
蘇春露也神情堅定:“小然你就說吧!”
捉摸不定的笑意掛在謝浩然臉上:“我要你們盡快富起來。”
蘇永福一下子愣住了:“你說什么?”
蘇春露與楊瑞和兩個人異口同聲:“富起來?”
楊威滿臉都是疑惑:“小表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楊猛好像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只是一時間沒能理解透徹。他皺著眉頭思考,雙眼直視著謝浩然。
“我要讓你們成為這村子里說話最管用的人。”謝浩然說出自己早已想好的計劃:“什么族叔族長的,都是過去式了。這蘇家村的規矩得改改,讓真正有能力的人上去。下一屆村長選舉,爭取讓永福表哥上去,或者表叔也行。總之,必須是咱們自己人。”
他沒有直接把話點明,可是說到這個份上,已經足夠清楚。
金錢數量的多少,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于身份和地位的體現。蘇家村缺少一個領頭人,蘇永福和蘇春露是目前的最佳人選。
窮人永遠沒有話語權。
給蘇永福更多的投資,讓他盡快把養羊生意做大做強。
給蘇春露家指條發財致富的路,長長久久。
直接給人一百萬,誰也不會珍惜。說不定前面遞進來,后面轉手就花光了。只有自己掙來的錢才會珍惜,才會想著要把生意規模擴大。認真經營。蘇永福和蘇春露在外婆一家落難的時候主動伸出援手,他們屬于那種懂得感恩的人。謝浩然沒想過要把蘇家村變成自己的后花園,他只是想要在這里得到一些真正意義上的親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經常去澤州打秋風,絞盡腦汁從外婆身上占便宜,甚至一心謀奪蘇家產業的黑心混蛋。
事情說清楚,蘇春露與蘇永福就不再推辭。種植蘋果需要全面策劃,楊瑞和當即表示:明天就去找鄉上的熟人幫忙承包山地。兩個兒子楊威與楊猛也表示會去抽時間鄉上科技站認真聽課,把技術方面的問題吃透。只要謝浩然這邊的樹種和設備一到,立刻就能形成果園。
一頓飯,吃了足足兩個多鐘頭。
蘇春露收拾著碗筷,笑著對謝浩然說:“小然啊!沒想到你把事情想的那么長遠。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說的那些道理是沒錯,改天帶著你外婆來村里,我陪她到附近山上轉轉。”
“好啊!”謝浩然樂了:“我外婆就喜歡到處走,來村里她肯定愿意。”
“對了,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蘇春露把剩菜從大盤子騰進碗里:“其實當年幫過你外婆的人不光是我和永福,你的結婚帖子還得再送給另外一個人。”
謝浩然在椅子上坐直身體,好奇地問:“表嬸你說的是誰?”
就在蘇春露張口要說的時候,院子外面忽然傳來尖厲的咆哮聲。緊接著,是一陣混亂的叫罵。
幾個人連忙沖出屋子。只見停在蘇春露家院外的兩輛越野車被團團圍住,幾十個手持棍棒的人將兩邊路口堵死,如果不是分派在外面的幾名貼身護衛阻攔,那些人就要沖進院子,甚至砸車。
為首的女人,正是蔣慶仙。
她披頭散發,嚎哭聲震天:“尼瑪的老蘇家死爛良心啊,我兒子怎么得罪你們了,非要把他抓進去?都是你們搞出來的,都是蘇夜靈那個女人勾引我兒子。老天爺不長眼睛啊!要抓也應該抓蘇夜靈,為什么要抓我兒子?”
蔣慶仙是個能生的。兩個兒子蘇富貴和蘇福祿已經成家,各種帶著一幫人在左右兩邊拱衛著她。大部分是村里的親族,也有臨時叫來幫忙的熟人。幾十個精裝的漢子手里拿著棍棒,院子外面小路兩頭的距離越來越短。
他們早就得到消息,謝浩然車隊剛一進村,進了蘇春露家,蔣慶仙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她連忙把兩個兒子都叫回來,女兒嫁在外面,叫回來也不現實。她盤算著,這次是老天爺給的好機會,無論如何也要從自投羅網的謝浩然身上割下一大塊肉。
蘇富貴是個干干瘦瘦的中年人。他手里揮舞著一把鋤頭,站在那里沖著剛走出院子的謝浩然連聲怒吼:“識相的,趕緊想辦法把我弟弟放回來。否則你今天哪兒也別想去,別想著離開蘇家村。”
蘇福祿很壯實。天氣熱,他穿著汗褂短褲,粗壯的腿腳很有力量。握在手里的鐵棍在空中狠狠揮了幾下,發出“呼呼”的風聲。他的眼睛自始至終盯著停在蘇春露家外面的那兩輛越野車,不懷好意地嚷道:“大哥,哪兒用得著跟他說這些廢話?先把他們的車砸了,把人抓起來,讓蘇家人拿錢來贖。”
話音剛落,蘇福祿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照準其中一輛車用力甩去。石頭“當”的一下砸中了引擎蓋,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留下一個清晰顯眼的凹坑。
幾名貼身護衛憤怒了,當場就要發作,卻聽見站在身后的謝浩然發出冰冷聲音:“不要慌,都站住。他們要砸車就讓他們砸。這筆賬,咱們可以留到以后慢慢算。”
距離很遠,他說話的聲音很小,站在對面的蔣慶仙根本聽不到。她看著謝浩然這邊幾個人一動不動,頓時顯得囂張起來:“姓謝的,打電話給你外婆,讓她到派出所找警察,立刻放了我兒子。”
站在謝浩然身旁的蘇永福憤怒了,他一個跨步沖到前面,抬手指著蔣慶仙高聲喊道:“成貴家的,你還要不要臉?明明是你兒子蘇福道想占別人便宜,你卻反過來倒打一耙?”
蔣慶仙罵罵咧咧,滿口噴著吐沫星子:“麻痹的閉上你的鳥嘴,說得好像你親眼看見似的。蘇永福你又沒去澤州,你怎么知道是什么事兒?明明就是蘇夜靈那個女人勾引我兒子,出了事又不認賬,還故意找人打傷我們家福道。這件事情決不能就這么了了,他們老蘇家得賠錢,得賠我兒子!”
蘇春露被她說得無比氣憤:“蔣慶仙,你還要不要臉?”
蔣慶仙用怨毒的目光盯著蘇春露:“你是不是要護著這個姓謝的小子?蘇春露我告訴你,別以為大家都是一個村的我就怕你。不愿意的話,你可以去找人。實話告訴你,我兒子丈母娘家的人就快來了,還有我閨女那邊。到時候幾百個人過來,光憑你們家那幾口子,根本攔不住。識相的,給老娘我有多遠滾多遠。”
楊威頓時怒了,指著蔣慶仙罵道:“老婆娘你有種再說一句?看看我不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這邊,蘇福祿把棍子往地上一豎,瞪起眼睛沖著楊威罵道:“小雜種,我看你是皮癢癢了。出來打啊!我看你到時候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