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單音節。
想要嘔吐的欲望是那么強烈,卻被酒瓶死死封住喉嚨。呼吸雖不流暢,卻也沒有達到空氣無法進入的程度。在這樣的情況下,真正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蒲春燕胸脯一聳一聳的,每一次起伏都意味著一大口酒進入食道,流進了胃部。酒精的威力立刻顯現出來,腦子變得麻木,思維也變得遲滯。口水混合倒灌出來的酒沿著嘴角向外流淌,浸濕了上衣。
一瓶酒灌下去,等到謝浩然松手,蒲春燕靠在椅子上,張開大嘴呼吸,就像一頭失去反抗能力的母豬。
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謝浩然叫過兩名站在旁邊的服務員:“給我另外開一個包間,你們把她抬過去。另外,再幫我們收拾一下。”
說著,他拿出錢包,拿出一疊紅色大鈔,遞了過去。
喝醉了就得找地方休息。只要不是故意鬧事,看在錢的份上,餐廳方面很樂意幫忙解決麻煩。
蒲春燕被抬了出去。
她的餐具被扯掉,椅子也換了一把新的。服務員拿來拖把清理灑落地面的酒水……很快,一切都變得干干凈凈,就像什么也沒有發生過。
直到這個時候,浦雨蘭才轉身離開。
謝浩然強灌蒲春燕酒的時候,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什么也沒有看見,什么也沒有聽見。
謝浩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杯子倒滿,端起來,環視周圍,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
“我敬大家一杯。”
這頓飯吃得有些驚心動魄,但是沒人覺得謝浩然這樣做有什么不對。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浦家母女的心思。尤其是浦雨蘭,就差沒有吧“自薦枕席”四個字寫在臉上。
雖說她剛開始的時候做得隱晦,可是到了后來,就再明顯不過。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面對喜歡的人,主動些倒也沒什么錯。但是像浦雨蘭這樣,人家都說了快要結婚,未婚妻賀明明就坐在旁邊,還要不管不顧強湊上去……落得這樣的下場,你能怪誰?
親戚們在澤州城里都沒有房子,蘇家雖大,卻也住不下這么多人。方芮提前給他們在附近的酒店訂了房間。吃完飯,大家在餐廳門口分手,約好了明天早上在家里聚會。
一路上,方芮都沒有說話,蘇夜云和蘇葉靈姐妹也保持沉默。謝浩然與賀明明一左一右扶著外婆,蘇芷蘭一蹦一跳走在前面。
進了家門,坐下來,方芮才嘆了口氣,對謝浩然道:“小然,你今天有些過分了。”
蘇葉靈在旁邊插話:“媽,難道你看不出來浦雨蘭和她嗎的那些心思嗎?你都說了小然再有幾個月就要結婚,她們還要當眾搞出那么些事情……要我說,小然那樣做都是輕的。換了是我,直接打開門,讓人把她們扔出去。”
方芮終究性子綿軟:“人家雨蘭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有說,就是給小然敬酒。你說著大家都是親戚,還是從小靈你爸爸那輩排下來的,在場那么多人,不合適啊!”
謝浩然笑了:“外婆,我可沒覺得有什么不合適。咱們家她們來的次數多了,明明以前就發現浦雨蘭有這個苗頭,只是一直沒對我提起,明明也就沒有說破。”
方芮有些疑惑:“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因為外婆你就沒往那方面去想。”蘇芷蘭在旁邊大聲說:“那個浦雨蘭以前看浩然哥哥的眼神就不對,她媽媽每次來咱們家都要打聽浩然哥哥的消息。親戚之間問問身體好不好很正常,可她倒好,每次都在問浩然哥哥有多少錢,青靈超市在什么地方又開了分店,浩然哥哥什么時候回來,有沒有女朋友……對了,外婆你沒發現她一直在向你推銷她女兒嗎?前幾次來家里的時候,總說什么結婚就應該“親上加親”,表哥娶表妹天經地義。”
方芮聽得有些恍然,連連點頭:“對,對,對,春燕是這么說過。可她說的是村子里的事情,沒提咱們家啊?”
蘇夜云走過來,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笑道:“這就是提前給媽你打預防針了。親上加親,這話是沒錯。可是她也不想想現在是什么時代了。近親結婚生下的嬰兒有很大幾率是先天性智障,國家也不提倡近親結婚。當然了,浦家和咱們家沒有那種關系,雖說是親戚,卻是七拐八繞的那種,但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浦雨蘭。那孩子心機太重,跟他嗎媽一樣。”
蘇芷蘭在旁邊翹起嘴巴:“就是!”
看到她這個樣子,謝浩然不由得樂了:“我還沒問你呢!你可是真敢說啊!在飯桌上那些話,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蘇芷蘭與謝浩然從來都很親近。她干脆搬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我就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賀明明伸手過來,手指狠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嗔怪道:“人不大,膽子可不小。什么懷孕啊睡覺啊洗屁股的……這些話也是你該說的?”
蘇芷蘭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我們班上很多同學都這么說。男的女的都有。又不關是我一個。我就是看不慣浦雨蘭。敬酒就敬酒,還要故意擋著明明姐。我早就看出來她對我哥有意思。男歡女愛很正常,但她的心眼兒太多了,感覺根本不是喜歡我哥這個人,而是看中我哥口袋里的錢。”
最后一句話,把所有人說的啼笑皆非。
謝浩然抬手在蘇芷蘭腦袋上按了一下:“我很擔心你這樣以后能不能嫁出去。你這戰斗力至少也是一百萬加。我是很領你的情,但是別人就不會這樣想。”
蘇芷蘭笑嘻嘻地摟住他的胳膊,像貓咪一樣蹭來蹭去:“你是我哥,以后我就靠你了。除了明明姐,要是還有哪個妖艷賤貨不長眼要勾引你,我會把她打得連她嗎都認不得。”
話剛說完,蘇芷蘭連忙松手,捂住自己的小嘴:“說錯了!說錯了!浩然哥你另外還有三個老婆,我怎么把這件事給忘了?”
一家人頓時哄堂大笑。
謝浩然慢慢止住笑意,望向坐在上首的方芮,認真地問:“外婆,我聽大姑姑說,家里這些親戚找你借錢了?”
這事情倒是沒什么可隱瞞的。方芮點點頭:“是的。”
“都借了多少?”謝浩然問的很仔細。
“你問這個做什么?”方芮有些猶豫:“小然,他們都是你外公那一輩的親戚。以前你外公從蘇家村里出來的時候,是那里唯一的大學生。村里人當年給你外公幫了很多忙,這些事情我都記得。咱們跟他們現在隔的遠,他們來澤州一趟也不容易,咱們可不能忘本。”
“外婆你想多了。我可不是六親不認的周扒皮。”謝浩然笑了,他的笑容里有種能夠安撫人心的特殊魅力:“我只是覺得,幫忙也要分分情況。”
“他們差不多都找我借過。”方芮對這個大孫子很信任:“村子里有地,糧食什么的倒是不缺。但是地里種出來的東西不值錢,家里孩子上學、姑娘出嫁、兒子討媳婦什么的都得花錢。他們來澤州一趟要坐車,車票就得幾十塊。我知道夜靈應該和你提過,她有幾次看見我給老家親戚錢。都不多,三百五百的。人家大老遠來看咱們,我老了,不能陪著他們去外面商場里逛,就給他們點兒錢,讓他們自己出去看看,買點兒喜歡的東西。這樣做,沒錯啊!”
謝浩然微微點頭:“這是應該的。”
蘇葉靈插話進來:“媽,我不是說這些錢不能給。但是你也給的太多了。就說那個管你叫“三嬸”的那個吧!五十多歲的一個老女人,不到兩個月時間,前前后后來了咱們家五次。每次都帶著她的兩個兒子,吃住都是你花錢。我是親眼看著的,媽你第一次給了他們三百,第二次五百,后來就變成七百,然后一千……別說是來去的車錢,就算是外出旅游都夠了。”
“你說的那個是蘇鳳蘭。你爸爸當年在家里排行老三,她叫我三嬸也是對的。”方芮解釋道:“她帶著孩子不容易,我總得給兩個孩子送點兒禮物,給錢讓她帶著去外面買幾件衣服,再買點兒糖,順便在市里的動物園游樂場逛逛,這沒什么啊!”
蘇葉靈冷笑著搖頭:“兩個月來五次的親戚,我可不覺得正常。再說了,那個蘇鳳蘭胃口越來越刁,第一次來的時候,住在小區外面的招待所,三十塊錢一晚上。第二次來媽你就讓她們住賓館,九十塊一天。等到第三次來,還不等媽你打電話訂房,她就主動說是“在路上看到一家新開的招待所,距離咱們家不遠,看著應該很便宜”。那天的事情媽你還記得吧,你跟著她走了好幾個車站,結果呢,她說的那家“便宜的招待所”,竟然是盛泰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