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隊長很客氣,他招呼著謝浩然坐下,認真地說:“今天叫你過來,是因為上次那個案子。嗯……謝先生,你先看看這個。”
說著,他遞過來一個很大的牛皮紙信封。謝浩然拆開一看,里面裝著一份傷情報告。
王隊長雙手擺在桌面上,交握成拳:“按照我們處理案件的程序,是先對涉事雙方進行調解,如果調解不成,然后才走司法程序。謝先生,你們這個案子并不復雜,說穿了,其實就是口頭糾紛所引起。但是有一點你無法否認,那天是你先動的手,羅先生在現場有好幾位證人,當時小區里的保安也看見了。”
謝浩然翻了翻那份羅天清的傷情鑒定,擺在桌上,點頭道:“對,是我先動的手。”
王隊長醞釀著字句,臉上的表情有些為難:“我勸過羅先生,但他堅持要走司法程序。今天把你約過來,就是看看你是不是與他單獨談談,如果達成和解,那就再好不過。”
坐在謝浩然旁邊的律師適時的插進話來,說話軟中帶硬:“我們愿意和解。當然,如果羅先生一定要走司法程序,我們這邊也沒有問題。”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該明了的都明了了。就像王隊長說的,案情簡單,重點其實在于具體的賠償數額。
謝浩然轉過身,用寧定的目光注視著滿面自得的羅天清:“說吧,你想怎么樣?”
羅天清沒有接話,他直接問王隊長:“我能和他單獨談談嗎?”
后者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行,給你們十分鐘。”
他隨即帶著律師離開房間。
羅天清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前,晃了晃把手,確定關得很緊,這才返回到椅子上坐下。他臉上帶著清高輕蔑的冷笑:“年輕人,都說了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你還不信……哼!老實告訴你,你這次麻煩大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青靈集團的董事長,好氣派啊!真正的有錢人,嚇死我了。”
他的動作很夸張:“怪不得你有百年人參。說起來,杭家老頭也是走了狗屎運,能吃上你給的好藥。”
羅天清抬起手,用指關節敲了敲擺在桌上的那份傷情檢驗報告:“看到了沒有,我專門去醫院里看過,醫生說我的傷勢很嚴重,需要住院治療。你自己說吧,是愿意賠給我一根百年人參?還是我說多少錢,你就賠給我多少錢?”
謝浩然被他說的來了興趣:“你想要多少?”
“五百萬。”羅天清伸出右手,張開五指,占據著絕對的氣勢制高點:“少一分都不行。”
謝浩然淡淡地笑了:“要是我不給呢?”
“那你就等著坐牢!”羅天清頓時變了臉色,兇狠異常:“我專門找人打聽過了,就你這樣的,把我打成這樣,至少得關進去一年。好好看看傷情檢驗報告單,這可是公立醫院開具的證明,做不了假。我知道你有錢,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但是我告訴你,別想著什么買個人在里面幫你坐牢之類的好事。我會盯著你。不給錢是吧?行,沒問題。咱們法庭上見,看看法官站在哪一邊?現在是法制社會,一切都要講規矩。還有,宣判那天,我會把事情原原本本發到網上。到時候我看你的青靈超市還能風光多久?《董事長無端傷人被判入獄》,多好的新聞標題,我只要把這些事情抖出去,外面那些新聞網站肯定愿意給錢。到時候,你連哭都來不及。”
謝浩然收起臉上的笑,故作驚訝:“看來你已經計劃好了?”
羅天清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你以為呢?不然的話,警察怎么會把你帶過來?”
看著他那張瘦巴巴的臉,謝浩然忽然感覺一陣惡心。站起來,冷笑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那是你的自由。五百萬……哼!把你賣了也不值那個數。”
羅天清根本沒有想到事情會出現這種變化。他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那就少點兒,四百萬也行。”
謝浩然從他身上收回視線:“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
“喂!喂!別走,別走啊!”羅天清有點兒急了:“三百五十萬,要不就半條你給老杭的那種人參。這個可以商量的,你別走啊!”
談崩了,沒什么可說的。
王隊長早已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他看著謝浩然與羅天清分別在調解書上簽字,再看著謝浩然與律師離開派出所,這才對羅天清搖頭道:“我都跟你說了,人家不是不同意調解,你獅子大開口要那么多錢,鬼才會給你。”
羅天清在熟人面前說話沒有那么多的顧忌,張口沖著謝浩然離去的方向罵道:“這些有錢的狗雜種都他嗎的為富不仁。他青靈集團那么大的生意,我要個五百萬算什么?碼的,我怎么知道他的身份?那天晚上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普通啊,從頭到尾就沒提過他的公司。”
王隊長勸道:“老羅,要我說,這事情還是算了。你這傷情鑒到底怎么來的,其實你自己最清楚。我剛才是給你面子沒有說破,現在人家走了,我覺得事情還是算了。你要是真的狠下心來跟他斗,我估計……你不是對手。”
“我會怕他?”羅天清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瞪起眼睛道:“你搞清楚,現在被打的人是我,是我受了傷。”
王隊長被他說的也來了火氣:“好,好,好,你有道理。這事情我不管了。反正我已經按照程序把人約過來你們自己談,既然談崩了,那你該怎么做就怎么做。去法院找法官那是你的自由,我會按照規則提交筆錄。但是我告訴你,別想著我會違規幫你辦事。之前你有一句話說對了:咱們一切都按照法律來。”
回到家,羅天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滿臉都是陰冷。
妻子聽見外面客廳里的動靜,從廚房里走出來。她腰上系著圍裙,手里端著一碗雞蛋,筷子在碗里熟練地來回攪動,看到羅天清坐在沙發上生悶氣,有些好奇,問:“你不是去派出所了嗎?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別提了。”羅天清煩悶地揮了揮手,嘴里不干不凈地罵道:“都他嗎的是些翻臉不認人的混蛋。我和警隊老王的關系夠好的了,你說說,哪一次喝酒我沒叫上他?每逢過年我都要給他閨女裝上兩百塊錢紅包。本想著這件事情手到擒來,老王出面分分鐘可以搞定。結果呢?這家伙翻臉不認人,說什么“按法律法規來辦”。曹他嗎的,我算是明白了,都他嗎的是一個“錢”字鬧的。”
妻子有些疑惑,她在沙發上坐下,放下手里已經打好的雞蛋碗:“怎么,上次你和你媽那件事,人家給老王送錢了?他沒有公正處理?”
“公正個屁!”羅天清正在火頭上,這時候罵人也管不了是不是在家。他當然不可能把事情真相對妻子和盤托出,就找了一個自己認為合理,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借口:“你不知道,打我的那個人來頭很大。青靈集團聽說過嗎?”
“青靈集團?”妻子想了想:“你是說經營青靈超市的那個公司?”
羅天清郁悶地點點頭:“那小子是青靈集團的一個高管,好像是經理還是什么的。”
具體情況他不方便對妻子明說,尤其是在謝浩然的身份方面,只能含糊其辭。
妻子果然被唬住了:“咝……那么大的青靈超市,那他應該很有錢吧?按道理說,他和你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系,怎么那天晚上會起沖突呢?”
“那已經不重要了。”羅天清氣哼哼地嚷道:“老王那個混蛋收了人家好處費,說什么也不肯幫忙。他讓我自己走司法程序,尼瑪的走就走,誰怕誰啊!”
妻子聽了有些擔憂:“我那天幫你開的傷情檢驗報告,是不是沒用了?”
“怎么可能沒有用?”羅天清伸手拿起擺在桌上的牛皮紙信封,發出頗為自信的冷笑:“只要這東西在,任他說破天去也是我有道理。走著瞧,這場官司老子打定了。中院要是判我輸,我就去高院。反正他必須賠錢,少于五百萬,老子就跟他耗到底。”
“那法院又不是你家開的,你說怎么著就能怎么著?”妻子好心地勸道。
“你懂個屁!”羅天清平時在單位上橫慣了,在家里也是同樣的脾氣。他從衣袋里摸出手機,在掌心里掂了掂:“現在是網絡時代,像他那種有錢有身份的人,對名聲很看重。我告訴你,去法院起訴那天,我會把他打人的事情發到網上。到時候青靈集團上面的人肯定坐不住。因為這件事情對他們的聲譽影響很大,他們必須消除不良影響。你等著吧,這筆錢咱們是賺定了,說不定還會比預想的多得多……打我是吧,老子就讓你連本帶利賠個干凈,到時候,看看咱們誰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