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七節庶族
第一百八七節庶族
“別忘了你當初對著老天爺發過誓。如果你記性不好,我可以提醒你。”
謝浩然的聲音很洪亮。
“上求天,下求地,現有賀家血裔賀定元(賀定風、賀定雷),以放棄雷極門及我賀家財產為供,換我賀家子孫平安無恙,血脈得存。此誓以血為之,蒼天當鑒,厚土為證,賀家世世代代子孫不得有違。如背此誓,人鬼神共滅之,身入十八層地獄,九十九世不得輪回。”
“老賀,你的兩個弟弟已經被天雷活劈了。他們做過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反正我已經把話說在這里,給不給隨便。順便說一句,你已經流了很多血,再不搶救,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賀定元臉色鐵青,更多的還是蒼白。這些話,還有殘酷無比的現實,從根本上動搖著他曾經牢不可破的信念。
一抹慘笑出現在他的臉上:“沒想到我賀家祖先是那么的英雄,到頭來,卻被我這個不肖子孫毀掉了基業……事已至此,有沒有密庫,都不重要了。”
謝浩然點點頭,對此表示贊同:“人活著才有希望。只要潛心修煉,老賀你以后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不要說是凝丹,就算是晉升元嬰,也絕對沒有問題。”
這話聽起來很怪異。賀定元瞪起發紅的雙眼,死死盯住謝浩然,嘶聲道:“我可以交出密庫。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謝浩然點頭道:“說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沒有問題。”
賀定元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讓我留在這清涼山上,專門給我一間靜室,供我修煉。”
謝浩然眼底掠過一絲譏諷的微笑:“就這個條件?”
賀定元死死注視著他:“你答不答應?”
“我答應你。”
“還不夠,我要你對天發誓。”
謝浩然抬手指天,誓言說得鄭重無比,神鬼共鑒。
賀定元臉上的兇狠表情漸漸退去。他嘆了口氣,說出密庫所在,以及開啟方法。
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
賀家祖上曾經出過一位大乘修士。具體是什么年代已經無法考證,只知道距離現在非常遙遠。這個人之所以能夠在家譜上留下重重一筆,是因為他從幼年時代就身患重病。按照現在的醫學觀點來看,具體癥狀應該是小兒麻痹,也就是脊髓灰質炎。就是這樣一個只能永遠坐在輪椅上的廢人,竟然在一百三十年時間里,成功突破極限,晉升大乘,最后飛升,成為賀家族譜上令人贊嘆的傳說。
賀定元真正是發狠了。
兒子死了,家中親族也傷亡慘重,全部變成了殘廢。在法通出現之前,賀定松那番振振有詞的偷懶辯解,真正讓賀定元心灰意冷。他忽然發現想要重振賀家只能依靠自己,至于其他人……他們已經在財富上睡得太久,醒不過來。
就算雷極門變成了別人的掌中物,就算整個賀家都歸了謝浩然。
那又怎么樣!
只要我還活著,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休息,我會拋棄從前的理念,發狠修煉。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五十年不行就一百年。總之,只要老子在這個世上活一天,就絕對不會放棄。
我一定會成功。
我一定會成為比還要強大的修士。
到時候,咱們再來算總賬!
如果不是被逼到現在這種毫無退路的絕境,賀定元也不會放棄一切,堅定道心。
以前被我浪費掉的時間,實在太多了。
每天在酒精和女人身上揮灑青春,反正我有家財萬貫,就算幾輩子也吃喝不完。只有殘酷現實才能真正讓人清醒過來。現在努力……還不算晚。
賀定元在密庫的事情上沒有撒謊。他很清楚,誓言絕對不能違背。一旦對天起誓,就必須老老實實服從。何況密庫里的珍貴藥材不是很多,主要是以黃金財富為主。說穿了,都是些身之外物,擺在密庫里,對自己也是一種潛在誘惑。與其攪擾得自己心神不寧,不如干脆交出去,一來換得謝浩然信任,二來也徹底斬斷自己與花花世界的最后一絲牽連,從此以后,潛心進修,一心向道。
抬起頭,用虛弱的眼睛看著謝浩然,賀定元勉強提起精神,掙扎著說:“答應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現在,輪到你了。”
大量失血引發了一系列身體負面反應。賀定元雖然是筑基修士,卻也覺得渾身發冷,虛弱無力。他迫切醫生,比任何時候都想要躺在醫院潔白的病床上。
謝浩然低頭注視著他,沒有說話。抬起右手,捏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一排黑沉沉的人影從大殿外面走進來。數量很多,嚴嚴實實站成人墻,擋住陽光,把鮮血橫流的殿內籠罩在深沉灰暗的陰影里。
現在是夏天,可是身受重傷趴在地上的賀家親族卻不約而同感到寒冷,仿佛一股極度冰寒的風悄然籠罩了這里,太陽也從天空中小時,天氣驟然間變成了滴水成冰的深冬時節,所有人都被瞬間襲來的寒冷凍得瑟瑟發抖。
這些走進大殿的人,幾乎都是女性。她們身材高挑,有的很年輕,甚至尚未成年。有的已是中年,卻充滿了那個年齡段女性特有的成熟魅力。“美麗”是她們身上共通的形容詞,只是她們每一個人的眼睛里,絲毫看不見憐憫與溫和,只有赤裸裸毫不掩飾的森冷,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燒的亢奮。
其中有四個男人。他們的年齡在二十歲左右。有著驚人相似的英俊相貌,標準的男模身材,只是略顯削瘦。頭發略長,眼窩很深,陰柔外表符合現在女性對“娘化男人”的特殊審美觀點。
賀定元臉上肌肉輕微地抽搐著,前所未有的恐懼心理正在腦子里蔓延。他相信,他也清清楚楚知道,此時此刻,大殿里那些身受重傷,被圓法寺僧人砍斷手腳的賀家親族,他們都與自己一樣,產生了一模一樣的可怕思維。
賀明明站在這些剛走進大殿之人的最前面。她穿著一件黑紅色為主調的運動衫,很激動,胸脯隨著劇烈呼吸節奏上下聳動,白凈的臉上充滿了紅色。仿佛一道有著自我意識的靈動火焰,正在脖頸與面頰上不斷飛竄著。
不僅是她一個人,所有與她站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眼睛里全都透出無比熾熱的渴求。他們在磨牙,從鼻孔里發出深沉厚重且帶著急促節奏的呼吸。如果不是被前面的人擋住,后面的人一定會毫不猶豫搶上前來。然而,再強烈的欲望和沖動,都在謝浩然看似隨意的目光掃視下進入了冷卻期。他們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眼眸深處釋放出理智與狂熱,視線焦點牢牢集中在謝浩然身上。
“記住你們對我發過誓,記住你們曾經說過的話。”
包括賀定元在內,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男人,竟然對全場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控制權力。輕飄飄的一句話,仿佛從天而降的洪鐘,使賀明明帶領所有走進大殿的人對著謝浩然跪了下去。他們沒有出聲,沒有山呼海嘯的附和,但是每個人跪下去的動作都那么自然,毫無壓制或勉強。尤其是其中一些神情激動得難以自持的男女,更是直接將額頭與地面觸碰,發出“咚咚”的響聲。
看著背對自己而站的謝浩然,賀定元大腦里的恐懼正朝著絕望方向演變。他用僅存的獨臂撐起身體,沖著這個年齡比自己小太多的男人連聲狂吼:“掌門!掌門啊!你……你答應過讓我活著,你親口答應過讓我活著的啊!”
賀定元當然認識賀明明,還有這些走進大殿的人。
他們全部都是賀家的庶子、庶女。
局外人或許不明白賀家的內部結構。可是身為家主,賀定元很清楚,這些庶子、庶女偏偏選擇這個時候出現,對自己,對重傷瀕死的賀家親族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謝浩然轉過身,平靜地注視著陷入瘋狂絕境的賀定元,淡淡地說:“我沒有騙你,你現在還活著。”
賀定元現在狀態就是一個癲狂型精神病患者,淚水流淌下來,與掛在嘴角的血水痕跡混合:“你答應過我,你……你明明答應過我的啊!”
“沒錯,我的確答應過你。”
謝浩然注視著他,態度非常認真:“我答應讓你留在這清涼山上,專門給你一間靜室,供你修煉。老賀,好好想想我之前說過的話,是這樣嗎?”
賀定元牙齒死死咬住嘴唇,頭顱隨著身體抽搐而顫抖。他當然記得,只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事態發展顯然與自己所想不同。
謝浩然吐字清晰,節奏穩定:“我沒有把你趕下山,宗門里房間多得是,隨便你挑選。可是他們……”
謝浩然轉過身,目光從所有賀家庶子、庶女臉上掃過,然后笑了:“他們要做的事情,我無法干涉。老賀,我雖然是你們賀家的供奉,是雷極掌門。但有些事情,我只能旁觀,不方便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