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真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撒嬌,也并非毫無道理。
想到這里,謝浩然搖搖頭,苦笑著對陳萍說:“陳秘書,我出去一下,有什么事情就打電話給我。”
他幾乎是逃一般的溜走了。
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陳萍不由得笑出聲來。以前她在別的企業呆過,也跟過主管、副總之類的人物。可無論是哪一家企業,都沒有遇到過謝浩然這樣的老板。要說他不管事兒吧,有些時候還是管的,而且擁有絕對掌控的權力。但偏偏大部分事務都是交給下面的人來做……無論從哪方面來看,謝浩然這個董事長都很輕松。
算了,誰叫人家是老板呢!
陳萍一邊搖頭,一邊把放在桌上的茶壺裝進盤子,端著走出了房間。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茶水倒掉。
那樣做,實在太浪費了。
這是明真送來的上等好茶,罐子小,茶葉數量也少。陳萍恪守著身為秘書的職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絕對不會碰,更不要說是偷偷泡上一壺自己享用。
但是今天的情況與平時不同。謝浩然忙著出去,說不定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他經常這樣,出去就是一整天。茶水涼了,泡好的味道也就散了。與其白白浪費,不如我把它給喝了。
這樣的想法不能說是有錯,而且是人之常情。
謝浩然喜歡黑色款式的“薩博班”,這是青靈集團上上下下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當然,他并不排斥其它品牌的豪車。只是謝浩然比較念舊,身邊常用的東西講究一個眼緣。看中了就喜歡,只要品質相當,無論價錢貴賤都行。
車子駛入茶館后面的停車場,熄了火,跳出駕駛室。謝浩然走進“初白軒”大門的時候,正好看到明真從樓梯上下來。
上午時分,茶館里的客人就已經很多。隨著“初白軒”名氣擴大,越來越多的人覺得這里是個休閑聊天的好地方。尤其是很多有錢有閑的老人,來這兒喝了幾次,感覺出這里茶水的妙處,就越是來得勤快。
只是這茶水的價錢,的確貴了。
明真今天換了一套全黑色的短款旗袍。這種顏色無損于她的美貌,亮銀色的旗袍花紋很是搶眼,圖案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龍,看上去很有威懾力。旗袍下擺往下,是一雙被肉色絲襪包裹的修長雙腿,配上與旗袍同色的絨面高跟鞋,整個人釋放出一股特殊意味的幽雅。
謝浩然拉住她的手,低聲笑著問:“急急忙忙打電話叫我過來,出什么事兒了?僅僅只是想我這么簡單?”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明真雖然在電話里說是“沒事”,可謝浩然對她很熟悉,知道情況應該沒有這么簡單。
明真眼眸里蕩漾著笑意。她挽住謝浩然的胳膊,拉著他往外走。停車場設在“初白軒”后面的空地上,謝浩然進來時走的是側門。他被明真拉著從茶館大門走出去,還沒抬腳跨過門檻,就看到街對面有一家新的店鋪在開張。
大紅綢布花團高高掛著,與這邊一模一樣的黑油漆橫匾,上面金光閃閃三個大字————飲白軒。
店面看上去很大,同樣也是街對面一幢舊樓改造而成。只是沒有“初白軒”這邊的面積大,而且裝修的部分僅限于大門入口,沒有像“初白軒”這樣連同樓房在內整體改造。他們在店鋪入口上方加個一個中式古典屋檐,琉璃瓦面的那種。左右兩邊用水泥磚塊壘成圓柱模樣,外面做了處理,整體刷成紅色。
掛著紅燈籠,真正是張燈結彩。
謝浩然沉默著注視了對面很久,慢慢地發出聲音:“飲白軒……這是要跟咱們打擂臺啊!”
明真蹙起眉頭:“前段時間他們裝修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兒。有些運進去的裝修材料包裝破了,一看就是跟咱們這邊一樣的外觀,還有顏色。中午休息的時候,有工人在附近的館子買盒飯,聽他們說起這里也要開間茶館。我當時沒在意,畢竟這天底下做生意的人多了,總不能我做了這行幾不讓別人來碰。可是這飲白軒……擺明了要跟我們對著干啊!”
這話說得還是有依據的。除了裝修與門面看上去與“初白軒”大致相似,就連站在“飲白軒”大門口的那兩位女服務員,也是穿著與“初白軒”這邊款式一致的短款旗袍。
明真臉上已經看不到笑容,她神情嚴肅,伸手扯了一下謝浩然的衣角:“你看看,連旗袍顏色都是一樣的。”
淡藍的底色,圖案是用細密的金色絲線繡成。只是“飲白軒”服務員所穿的旗袍質料沒有“初白軒”這么高檔,棉質,并非絲質。
“假冒偽劣產品?”謝浩然不禁摸著下巴笑了:“你風風火火的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給我看這個?”
明真雙手扶著他的胳膊,曲起左腿膝蓋,沖著謝浩然的右后腿上輕輕碰了一下:“陪我過去喝杯茶。”
謝浩然眼睛里一片了然:“你想去探個究竟?”
明真笑著不置可否:“先接觸一下,看情況再說。”
馬路不寬,站在對面可以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謝浩然與明真站在“初白軒”門口朝著這邊看了那么久,早就有人通報進去。等到他倆手拉著手穿過街道,走上人行臺階的時候,剛開業的“飲白軒”大門口也出現了一個身穿襯衫西褲,笑意盈盈的中年男子。
他中等身材,頭發又黑又密,形狀修飾得很好。剛走近,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男士香水氣味。這人笑容可掬的迎上來:“難得明老板光顧小店,真正是蓬蓽生輝啊!”
明真用手指暗暗壓了一下謝浩然的胳膊,故作不解地問:“你認識我?”
“哈哈哈哈!瞧你說的,明老板的“初白軒”就在馬路對面,咱們又是同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那種,就算以前沒打過交道,我對明老板可是敬仰多時了啊!”那人笑著,遞過來一張名片:“鄙人馮樂陽,以后還請明老板多多照顧。”
嘴上斗氣這種事情對明真來說毫無意義。她笑了笑,收起名片,挽著謝浩然的臂彎,兩個人從馮樂陽面前走過,進了大廳。
外面的相似很容易讓人產生“兩家茶館都是一個老板”的誤解。可是走到里面,就發現“飲白軒”內部裝修與“初白軒”區別很大。沒有那么多植物,偶爾有幾盆常綠植物也都是沿著墻邊擺放。大部分空間被騰出來擺設桌椅,屏風與圍墻把一張張桌子分隔開來,看似形成一個個私密的小包間,卻遠遠不如“初白軒”那邊看起來大氣,也談不上什么通透感。
馮樂陽見他們選了一張靠里面的桌子坐下,于是走過去,臉上陪著笑,視線卻集中在明真臉上,笑著問:“來壺茶?”
菜單上的茶水多達十幾種,明真直接略過了位置最下端,也是價格最便宜的部分。她抬起蔥白的手指,點了點菜單上端:“給我來一壺這種茶,還有你們這兒的點心,只要是單子上有的,都給我來一份兒。”
“沒問題!”客人提出的要求,馮樂陽當然不會拒絕。
女服務員很快端來了茶水。謝浩然沒讓她動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和明真的杯子倒滿。他特別留意了一下茶杯和陶壺,外形款式與“初白軒”那邊幾乎一樣,尤其是茶杯側面的標志,“飲白軒”三個瘦金體文字的印章赫然在目。
“初白軒”的標志是謝浩然設計的。當時明真覺得印章類型的商標不錯,謝浩然就幫著選用了瘦金體豎行文字排列,顯得很是獨特,別具風格。
明真抿了一口茶水,眉頭微微皺起。
女服務員很快端來啦點心。“飲白軒”的點心種類較多,有餅干、蛋糕、夾心小餡餅等好幾個類型。每一種都拿了點兒過來,擺在桌上滿滿當當一大盤。明真耐著性子,每種都嘗了一點兒,她的眉頭越來越緊……等到最后拿起小勺子,嘗過蛋糕,明真緊縮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臉上不怒不笑,只是把勺子輕輕放在盤子里。
“馮老板,做生意哪兒有像你這樣的?”明真把右腿翹著搭上了左腿膝蓋,她把裝有茶水的杯子拿起來,擺在桌上,然后拿起盛杯的白色瓷碟,將扁平的圓形底部對著馮樂陽晃了晃:“你這個商標為什么跟我“初白軒”的一樣?”
馮樂陽屬于滾刀肉類型。這問題在他看來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明老板,你從哪里看出是一樣了?麻煩看仔細點兒,我這里是“飲白軒”,你那邊是“初白軒”。這“飲”字和“初”字,區別大著呢!”
明真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似笑非笑地說:“我這個商標是在工商局注冊的。別說我沒提醒你,最好盡快把你這商標給換了,否則就不是我今天上門來嘗嘗你茶點味道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