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鎮平發出無奈的哀嚎:“那都是些光長臉不長腦子的蠢貨。要不要我批發給你?一百個換一個明真?”
謝浩然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留著你自己慢慢用吧!”
沉重的氣氛瞬間消散。
這時,從外面大廳中央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
每天固定的民樂演奏開始了。
三個人喝茶的這個小包間位置很好。明真站起來,走到門廊邊上,抬手束起精致的珠串垂簾,打開了足夠寬敞的視覺空間。謝浩然與南宮鎮平也挪了挪椅子,轉向大廳正中的方向。只見一個身穿淡綠色短旗袍的年輕女子懷抱琵琶坐在那里,傳統的翹腿彈奏方式,左手持上,右手帶著指套,在一根根琴弦上撥弄,真正是“大珠小珠落玉盤”。
是鄭寒露,也就是那天跟著謝淑彤過來,簽約在“初白軒”表演那幾位女孩的其中之一。
南宮鎮平自小承襲家學。他一邊喝茶,一邊對鄭寒露的演奏指指點點:“我以前學過一段時間架子鼓,后來又對薩克斯感興趣。只是學的不那么精通,后來就覺得沒什么意思。”
這種場合只適合喝茶,抽煙就顯得煞風景。謝浩然手指剛觸到衣袋里的煙盒,想了想,還是把手縮了回來。他看著南宮鎮平,笑道:“怎么,你也喜歡琵琶?”
“我喜歡二胡。”南宮鎮平壓低了聲音,沒有擾亂外面演奏的氣氛:“那時候是跟樂器興趣班里一個所謂的“高手”杠上。那家伙是個香蕉人,黃皮白心的那種。薩克斯吹得的確很好,可他每天都要說上一大堆瞧不起咱們民樂的臭話。什么華夏民樂不如西洋樂,從音節區分上就已經注定。”
謝浩然笑了笑:“這話其實沒錯。咱們自古以來就只有宮、商、角、徵、羽五音,“五音不全”這個成語就是這么來的。但是西洋音樂不同,它們有七個音階,樂曲變化自然要比我們豐富得多。”
站在公平的立場,的確是這樣。
南宮鎮平冷冷哼了一下:“我就是看不慣那家伙的嘴臉,所以后來薩克斯也不學了,改練二胡。”
謝浩然繼續笑著逗他:“那我給你找把二胡過來,你到臺子上給我們來一段?”
“再說吧!”南宮鎮平很喜歡這段琵琶演奏,他喝了一口茶水,看著明真轉身返回謝浩然身邊坐下,目光也透過掀起的門簾,注視著正在演奏的鄭寒露。
琵琶結束,臺下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還有來自茶客們的議論。
“這小姑娘彈得真不錯。”
“初白軒搞的這個演奏挺應景兒的。前幾天剛開始的時候我就問過服務員,說是這樣的民樂演奏會一直持續下去。呵呵!還是這地方好啊!茶不錯,音樂也不錯,比外面的咖啡館好多了。”
“你也別這么說,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咱們是喜歡喝茶,但也別因為這個就貶低咖啡。世界三大飲料,不一樣的。”
“初白軒這茶真是不錯。我在其它地方從沒喝過這個味道。而且這里的茶好像很不一般。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感覺,反正我自從來了幾趟這“初白軒”,喝過這里的茶,感覺身體比過去好多了。”
“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是這么回事兒。這茶估計是有養生作用的。”
“養生?你就吹吧!”
“我真沒胡說,要不你再喝上一段時間,自己感覺看看就知道了……”
輪到了盧采珊的洞簫。
她穿的旗袍顏色與花紋與鄭寒露有所區別————藕色,荷花,挽成古典款式的發髻,配上洞簫這種樂器,坐在那里活脫脫就是一個精致美人,與周圍環境形成一幅古色古香的畫。
南宮鎮平再次發出感慨:“老謝,你媳婦兒有眼光,挺會挑人的。這上臺的兩個女孩都不錯,人長得漂亮,手上也有真功夫。”
謝浩然握著明真的手,笑了:“小本生意,比不上南宮老板的“大方山”。你那邊才是真正的日進斗金。”
南宮鎮平白了他一眼:“你就吹吧!五萬塊錢一罐的茶葉,而且還要限購。你才是真正的黑心商人。”
說著,南宮鎮平忽然壓低了音量,他悄然抬手沖著斜對面指了一下:“老謝,那小子一直在盯著你媳婦兒看呢!”
其實就算他不說,謝浩然也有所察覺。他微微點頭:“我知道。明真剛才走過去掀門簾的時候我就看見了。”
柴亦廣坐在那里,表面上看似在關注著正在表演的盧采珊,實際上不斷用眼睛朝著這邊飛瞟。
南宮鎮平把視線轉移到明真身上,發現她對這件事情毫不在意,也就失去了興風作浪的興趣,自嘲地笑笑,搖搖頭:“漂亮妞總是有男人喜歡……嘖嘖嘖嘖,看來我回去以后得改改“大方山”的規矩,多招幾個漂亮服務員,否則我那邊的生意一定會被你這“初白軒”給壓下去。”
明真知道南宮鎮平在故意挑撥,她豎起左手,手背下垂,輕輕支撐著下巴,這動作看上去很是優雅,帶著幾分調皮:“南宮少爺,你說的那個人是臺子上正在演奏那女孩的男朋友。你就別胡思亂想了。”
南宮鎮平笑嘻嘻地說:“那可不一定哦!沒到結婚的時候,這種事情誰說了也不算。再說了,就算結了婚也能離婚。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人家是吃著碗里瞧著鍋里,那也是人家的事情。別說我沒提醒你,他那雙眼睛一直盯在你身上。明真老板,你就不怕你們家老謝吃醋?”
謝浩然展顏笑了:“窈窕淑女,拒之不理。這不就得了?”
很簡單的一句話,把南宮鎮平徹底說得啞口無言。他悻悻然地抬手順了一下頭發,悶悶不樂道:“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我信了。你們夫妻倆這樣唱雙簧有意思嗎?得……我是壞人,我啥也不說了。咱們喝茶,聽曲子!”
說完,他從盤子里拿起一塊點心塞進嘴里,邊嚼邊問:“差點兒忘了,我之前就想問問你這兒的點心。那個,看在大家都是兄弟的份上,能不能分我點兒利潤?”
“初白軒”的點心味道非常好,就連見多識廣的父親南宮立峰吃過以后也贊不絕口。
明真眨了眨眼睛:“南宮少爺,你想學著自己做?”
南宮鎮平并不掩飾:“我派兩個廚子過來在你這兒學學。我看你這兒每天買點心的人都要排隊,要不咱們合伙開個點心鋪子,然后在我“大方山”那邊給你開個分店,利潤分成四六吧!我四,你六,你覺得怎么樣?”
謝浩然在旁邊聽得連連搖頭:“這生意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
南宮鎮平直起脖子問:“為什么?”
“因為沒辦法做大。”謝浩然低聲解釋道:“點心配方是明真想出來的,只要她同意,就算白給你也可以。但你就算拿到了配方也沒用,因為你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種特殊的味道。”
南宮鎮平有時候腦洞的確很大,他斜睨著眼睛:“別告訴我你在這點心里加了特殊佐料。就像《西游記》里的孫猴子,表面上說是加了馬兜鈴,其實是加了馬尿?”
謝浩然白了他一眼:“清涼山的泉水,你那兒有嗎?”
南宮鎮平愣了一下,臉上隨即泛起無奈的苦意:“又是清涼山。你這家伙怎么什么東西都要跟那邊扯上關系?先是橘子,然后是茶葉,現在又是泉水……那座山是你的聚寶盆嗎?”
謝浩然沒有多做解釋。他拿起擺在旁邊桌山的折扇,“嗖”地一下抖開,朗聲笑道:“所以我說你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點心,更不要說是合作。你想想,光是從那邊運水過來,這成本就居高不下。一百塊錢四個點心已經算是良心價了。不是明真沒想過要擴大生產規模,而是根本不可能做到。”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
其實如果真正想做,倒也不是不行。但商業規律就是這樣,物以稀為貴,“初白軒”的點心每天都有數量,來得晚了就買不到。若是每天增加產量,讓人人都能吃上,在很多人眼里,也就值不得這個價錢。
靈玉橘限購。
清涼山上出產的茶葉限購。
如果可以的話,“初白軒”的點心也應該限購。
柴亦廣一直在盯著明真。
都是一樣的穿旗袍,為什么穿在明真身上就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她今天換了一條青花瓷顏色的短旗袍,柴亦廣從未想過牡丹以這樣的顏色看上去是如此素雅,絲毫沒有印象中的華麗。與明真的氣質很搭配,那種特殊美感只要看過一眼,一整天都不會忘記。
鄭寒露坐在對面,小口吃著一塊點心。明真給她們的福利很不錯,除了合同上約定的日薪,每次演奏結束休息的時候,還能得到一壺“初白軒”里泡開的茶水,一碟點心。
東西雖少,卻并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