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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0180118
輪轂轉動的聲音有些嘈雜和單調,有些銹跡的車輪卷入路畔的枯草,碾壓成一節一節,將之生硬的扯斷,而分離。
車上素白制服的少女,正憂郁的抱著海藍長刀,靜靜坐在一個偏胖的少年對面,神色冰冷,但是卻凍結著不舍的情緒。
駕車的老人卻不言不語,皮膚皺如老樹皮,神色麻木,不茍言笑,他甩鞭的姿勢卻很是熟練。
這是銀月城中聲譽良好的一輛馬車,至于雇金,自然又是問那位關部的好友所借。
“居然要住三晚,加上通關文牒,才能到達零業城...你到底是要把我送哪里去啊。”夏極瞇著眼吐槽道。
夏甜有些尷尬,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快了,快了...你到了龜鶴刀社一定要聽老師話,姐姐等到春節時就來看你。”
想了想,她似乎很不放心,再次湊過去,低聲在少年耳邊小聲道:“小極,一定不要說我是你姐姐,一定不要。如果...如果你能遇到喜歡你的女孩子,你又不是很討厭她,就和她在一起吧!”
她神色里的落寞一閃而逝,隨即帶著令人振奮的笑容道:“不需要得到姐姐的許可哦...你已經是個男人了呢。”
夏極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這女人將自己支開,肯定是為了做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
這只不過是她不了解自己。否則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何必隱瞞自己?
但他無意暴露,只是轉身從頭上揪下幾根頭發,用口水隨意黏在一起,形成一個指環狀的發圈,然后想了想輕輕撕開一塊青布,將頭發包裹在其中,然后用紅繩打了個死結。
畢竟是唯一的血親,也是玩具的延續,可不能讓她輕易死了。
夏極將做好的錦囊放在手心,遞了過去道:“隨身帶著,睡覺時候也貼身帶著,永遠不許拿開。”
夏甜“噗嗤”一笑,但看到弟弟鄭重的神色,卻也不疑有他,接過了這個粗制濫造的錦囊,然后小心的放入懷中。
她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懷里放了一個多么恐怖的東西。
終于,在暮色時分,瑰色染紅天跡的時刻,遠處的一塊石碑出現了。
石碑為高達七八米的巨石,用紅漆涂抹著三個大字:零業城。
這是地界石,前面已經可以看到夕陽下的城門了。
夏甜在出示了官差身份,已經通關文牒后,順利入城,然后則將車夫略作安排,便帶著夏極往城市東邊而去。
往東需要經過一座三拱的石橋,橋下之湖名為映月,據傳乃是無息之海的支流,城西的漁夫們常常可以在此釣到一些真正的海鮮,也許這可以為證。
夏甜高挑的身形走在前面,一襲素白制服的偏黑衣角略帶分叉,做成燕尾式而在風里微微動著,她抬頭看了眼面前的古樸道場,以及牌匾上那中正平和的四個大字:龜鶴刀社。
“是來拜師的吧?先交三十兩銀子。”道館門前一個短發男子語氣生硬,顯然是說的太多,又快到晝館關閉,夜觀開啟的交界之時,他的心早就飛到溫香軟玉閣的小花那里去了。
“去轉告龜壽,說西山求見。”夏甜淡淡道。
短發男子見面前女子氣度不凡,又穿著云隱司官差的制服,也不敢怠慢,只是說了一句,“在門口等著。”
便匆匆忙忙轉身入內。
兩人也不著急,只是在門外耐心等待著,期間有好幾批來刀社學習武藝的年輕弟子,好奇的看著這一對奇怪的搭檔。
只是短短數分鐘,已經入社了十多人了。
看來龜鶴刀社在零業城中生意做得不錯,主要是肯教人武藝,而且門檻又低,只需要繳費就能學習。不像某些門派,收弟子的條件可謂是苛刻。
刀社前虛掩著兩塊皮簾子,左為萬壽龜,又為翱翔鶴,每當社員進入掀起簾子時,里面的景象總會略微的展現出來,那是一片很大的,近乎千米的場地,此時正有百人在其中對練。
而數分鐘后,似乎是感覺到了天色已瞑,一排排近千的油燭便依次點了起來,環繞在刀社的墻壁之間,像是一條鱗片灼灼的火蛇。
夏極探頭往旁邊看了看。
這間刀社占地極其之大,可謂是占據了映月湖的半個湖東,而湖西他來時已經見過,似乎是酒樓、煙花巷柳之地,以及一座別致的莊園。
城主府、云隱司、六扇門在城中地帶,距離這里尚有些距離。
單論風景,卻是比銀月城好太多了。
這時,之前進去傳話的短發男人走了出來,道:“龜師要見你們,隨我來。”
數分鐘后。
兩人來到了道場之后的一個小庭院,禿頭而清瘦的老者端坐著,眼睛瞇成一條縫看向來人,卻也不說話,他在等著來人說話。
夏甜也不客氣,開門見山道:“西山院的十三年風雨,那把借出的傘是否可以歸還了?”
“什么傘?”老者淡淡道。
夏甜毫不猶豫的回應道:“大庇天下寒士之傘。”
老者深吸一口氣,但他神色明顯變得激動了起來,接連說了三個“好”字!
“這個孩子,希望你們能遵從誓約,好好保護他,毫無保留的傳授他武藝。”夏甜突然一排弟弟的背后道,“去拜師吧。”
夏極隨意拱了拱拳道:“師父。”
老者道:“乖孩子,老夫名為龜壽,你還有個師父叫鶴仙。當年欠了一筆生死之債,本以為今生已無望再還,卻沒想到等到了你。”
“你放心,不論你如何選擇,我們兩人的武藝必會毫無保留的傳授于你,你且安心的將這里當做自己的家。”
他神色時而激動,時而悲傷,甚至嘴唇都顫抖了起來,顯然是想到了什么過往之事。
夏甜見狀也是安心了。
這一樁機緣原本是屬于別人的,現在也算是便宜了自己,但龜鶴刀社這種門派,與她所要修習的“兇刀煞衍訣”比起來,就根本是螻蟻。
當年的自己,殺這龜壽,根本就是隨手一刀的事情。
但這樣的地方,卻是弟弟最好的托付之地。
她眼神復雜的看向面前的血親,這世上唯一的家人,一起過了十多年的家人,終究是難舍難分。
“天色已經不早了,你住一晚再出城吧。”夏極倒是很坦然。
“嗯...”
姐弟兩又聊了一夜,次日城門開時,夏甜坐上了馬車,深深看了眼身后那微胖的少年,那自家的弟弟,然后猛然轉身,神色變得冰冷寒冽起來。
這一別,也許是生離死別吧。
再見了,我最愛的弟弟,
但這并沒有結束,夏極遠遠喊著:“我給你的錦囊一定要貼身帶著!”
夏甜并不回頭,只是大聲道:“啰嗦,我知道了!”
就此,馬車越行越遠,逐漸成了一個黑點,再逐漸則是消失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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