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結束了嗎?
風辰低著頭,在人們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線。
然后,他一臉疲憊地抬起頭來,臉上露出痛苦而憤怒地神情,咬著牙努力直起身體,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向著迎面而來的紀胥風刺了出去。
大覺槍法,茅塞頓開!
一張星圖,在半空中浮現,籠罩了風辰和紀胥風。
“這一招……”
一旁的熊律臉色微微一變。
之前在和風辰交手的時候,他就遭遇了這一招。雖然風辰當時只施展了半招,就趁機跳下了山崖,但他對這一招的印象還是極為深刻。
毫無疑問,這是風辰壓箱底的絕招!
這小子拼命了!
“小心!”熊律向紀胥風大聲叫道。
雖然對面的風辰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不過,當被星圖籠罩的時候,紀胥風不用熊律提醒就已經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種極度地危險。
在那星圖的籠罩下,他感覺自己的每一個想法,每一個念頭都被洞穿。
而同時,自己的識念通明,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仿佛融入這星圖之中,能計算天地。可偏偏,自己算到最后竟然算不出自己的生路!
自己看自己,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破綻!
這是什么槍法?!
閃念間,紀胥風毫不猶豫地將靈臺催動到極致,腳下猛地一踩,凌空踩爆空氣,身形借力急退。同時手中單刀驟然變招,舞出一片密密麻麻地刀影,將自己渾身上下嚴嚴實實地護住。
長槍刺入了刀光。
紀胥風只覺得自己的防御,一層接一層地破碎。風辰手中的長槍,就如同能破開萬物一般,以一種極為玄妙也極為可怕的洞察,穿過刀光的最薄弱處,勢如破竹!
砰砰砰!
一聲接一聲地炸響在空中連珠般爆開。一道又一道的沖擊波,隨著突進的長槍和瘋狂格擋的單刀碰撞,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向前遞進的爆裂煙塵氣團。
紀胥風的眼睛都紅了。
為了擋住風辰的這一擊,他的靈臺已經被運轉到了極致。
不光氣海的源力要被抽空了,而且為了維持手中單刀的防御強度,源力的周天運行,完全是以經脈受損為代價。
紀胥風不知道自己能抵擋多久。他只知道,無論是這小子還是自己,都已經是最后一搏了。
勝負或許就只在毫厘之間。
兩道身影一進一退,眨眼間已經掠過十余丈距離。在連續七次格擋之后,已經瀕臨崩潰的紀胥風眼睛驟然一亮。他感受到對方長槍的突破勢頭終于衰減了下來,無論是槍勢的凌厲程度還是槍身上傳遞來的力量,都如同撲到沙灘深處的海浪一般迅速消褪。
“這小子不行了!”
紀胥風信心暴漲,哈哈大笑。雖然也已經到了極限,甚至動作都已經開始變形,但他知道,自己贏了!
不過,紀胥風的笑容剛剛才浮現于臉上,忽然就凝固了。
只見眼前的星圖中,那沿著無數流動的星光而來的長槍,就宛若一條逆流而上的游龍。而就在這條游龍的身邊,不知道什么時候,赫然浮現了一柄小小的飛劍。
飛劍呈黑色,劍身上有著紅色的紋路,組成了一個眼睛般的圖案。
不過古怪的是,這飛劍的劍尖向著風辰,劍柄對著自己,而劍身上,還隱隱抖落了一串血珠。
紀胥風的目光順著連線般的血珠,落到了自己的胸口上。很奇怪的是,這時候他才聽到耳邊“嗖”地一聲,而后,才感覺到似乎有什么東西從自己的后背沒入,從胸前穿出。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右胸的一個傷口。
“秘……器……”紀胥風目光呆滯,直勾勾地看著風辰,似乎想要說什么或問什么,但嘴巴只張了張,喃喃吐出兩個字之后,就撲倒在地。
落在風辰和紀胥風身上的光消失了。馬山嶺搶上前來,扶起了紀胥風,查探一番之后,飛快地用傷藥封住了他的傷口,在他口中塞進了一枚元氣丹。
風辰滿頭大汗,用長槍勉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把目光投向熊律等人:“看來是我贏了……”說完,他盤坐下來,拿出幾枚補充源力和體力的丹藥塞入口中,閉目調息。
在這一過程中,熊律等三人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復雜,一句話也沒說。同樣安靜的,還有天空中的申行云,以及星神殿里的眾人。
申行云是冷漠,而星神殿的人們則是震驚。
這一戰一波三折,誰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在戰斗之初,尤其是紀胥風掌握主動,并一鏢打出之后,所有人都認為風辰輸定了。他們可是眼睜睜地看著那牛毛針一般的光影射入了他的眉心。可誰知道,關鍵時刻風辰竟然回過神來,擋住了紀胥風的致命一擊。而且,他還憑著那壓箱底的一招槍法,以及一把秘器靈劍,絕地反擊,最終贏得了這一戰的勝利。
那一招槍法,大家早在風辰擊殺申行云的一個手下時就見過。其后又看他通過這一招擺脫了熊律的追擊。因此都知道這是他壓箱底的絕招。在這個時候用出來,一點也不奇怪。只是大家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也藏著一件秘器。直到最后關頭才暴露出來。
當時,大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當風辰向紀胥風發動連番攻勢時,這把小劍就如同一個幽靈一般自風辰背后浮現,然后在長槍的攻擊和璀璨星圖的掩護下,無聲無息地劃過一道弧線,繞至紀胥風的身后,就在風辰長槍氣勢衰退,引發紀胥風臉色一喜的瞬間,自紀胥風的后背刺入,前胸破出!
一招定勝負!
片刻的寂靜之后,旋即只聽“嗡”地一聲,大廳聲浪如潮。
風家族人高興得跳了起來,擊掌相慶,歡聲如雷。
而一幫世家子弟們,則臉色鐵青,大感郁悶。他們做夢都想不到,居然讓風辰這樣逃過了一劫。
世家和宗門的觀察者們也議論紛紛。李同福冷哼一聲道,“風家能拿出一兩件秘器來,倒不算稀奇。可他底牌出盡,后面的戰斗拿什么贏?不過也就多拖幾個小時罷了,”
眾人一聽,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的確,風辰這一戰雖然贏了,但看起來也是贏得相當艱苦,甚至是以毫厘只差險勝。接下來,他雖然能有三個小時的安全時間,但能恢復多少實力還說不一定。而剩下的對手,又一個比一個強,如今底牌盡出,后面再有決斗可就難了。
而就在這時候,卻見尚卻愚一聲嗤笑,看向李同福的目光充滿了譏諷。
“怎么,尚兄有不同意見?”李同福道。
“那幾個追獵者和申行云不知道還情有可原,怎么在場諸位也都忘了?”尚卻愚指著水晶里的風辰的耳朵,“那顆絕陰之淚他都沒用,你們就相信他底牌盡出?”
眾人一時啞然。李同福的臉上更是尷尬。
風辰得到這顆絕陰之淚,是他們親眼看到的。可得到之后,這東西就變成了風辰耳朵上的一個淚滴形的耳釘。而在之后這一路逃亡和交手中,風辰始終都沒有使用過,以至于大家都快把這東西給忘了。直到尚卻愚現在提及,大家才忽然想起,這小子可不是什么窮光蛋。相反,他身上的這些寶貝,只能用奢侈來形容。
毫不夸張地說,跟這小子比起來,在場這些人,全都是窮鬼!
所以,以一個窮鬼的自覺,實在不應該去猜測一位富豪的錢包深度。當你以為人家已經掏空了家底的時候,說不定下一秒,就有一把金星砸在你的臉上!
寂靜中,李萬均感慨道:“說到底牌,不知諸位對這一戰,有無看清?”
眾人紛紛點頭。
李萬均說道:“既然如此,諸位也應該發現這小子的狡猾之處——首先,他明明深藏秘器,但之前的一路交手中沒用過,甚至連他被熊律逼得跳下山崖的時候也沒暴露過……”
“……其次,一般情況下,要吸引對手的注意力,掩護那柄靈劍,通常都會以最激烈的招式壓制對方。可偏偏這小子反其道而行之,關鍵時刻,長槍力道明顯衰退,使得同樣到了極限的紀胥風欣喜若狂,從而在剎那間精神松懈,根本察覺不到身后的危險。”
眾人聽了,都若有所思,一時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而第三,這小子一直都使用槍法,可要御使這把秘器靈劍,豈能不習劍法?而且劍法造詣低了還不行。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風家的御風劍法!被這小子整合在了槍法之中……”
說到這里,李萬均環顧四周,嘿了一聲道:“以上種種,無論哪方面來看,這小子都是只小狐貍。這種人豈能一次就將底牌都打出來?別說我們還知道那枚絕陰之淚,就算是沒有這個,難道我們就能篤定他所展現的實力,已經是被對手逼到了極限?如果有人覺得是的話,那我只能說,這正是他想讓你看到的。”
李萬均的判斷,讓眾人越想越是有理。
“對啊,這么一說,這小子還真是狡猾。”
“你們看他坐在那里,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只怕也是裝的。”
人們七嘴八舌。
“對了,”議論聲中,李萬均微微偏著頭,低聲對尚卻愚問道,“我剛才一直在想,你說風家抱一根更粗的大腿,是……”
“李先生既然已經認出了那小子是一只小狐貍,何必問我?”尚卻愚說著,還是微笑著提示了一下,“……南方。”
李萬均微微皺起了眉頭,旋即眼前一亮,震驚地道:“無雙城!青仙宗!”
尚卻愚點了點頭道:“若是他還是以前的那個廢物,這個大腿自然是抱不上的。可以他現在展現的這些看來,李先生覺得沒有可能么?”
“風商雪倒是好算計,”李萬均怔了片刻,感慨道,“難怪他們要把賭斗推遲到這個時候。恰是天時地利人和……這還真是風家最好的一條生路!”
不過,尚卻愚卻微微搖頭,說道:“我覺得,這應該只是風家的生路之一。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風商雪不會壓上風家全族的命運。”
“你是說,他還有別的底牌?”李萬均有些訝異。
“誰知道呢?”尚卻愚聳了聳肩膀,目光落在了水晶中的風商雪身上,神情微帶苦澀:“反正這些年來,尚家可在他們身上沒占過什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