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火電光間,風辰手中長槍浮現,擋開了這一刀,旋即轉身三百六十度,長槍掄圓了向草叢中的偷襲者當頭砸下。
偷襲風辰的是紀胥風。
自暖蘇城一路過來,進入南部山區之后,風辰和四名追獵者都只能再度棄馬步行。
而隨著追擊路途的拉長,四名追獵者因為速度等不同原因,已經無法再保持同步行動了。因此,有人在后面追,有人則干脆直接翻山越嶺,走近路包抄。
紀胥風的速度在四位追獵者中不算最快的,但絕對是對山林地勢最為熟悉的。而且此人極善于隱藏偷襲,這已經是風辰和他第三次交手了。
眼見風辰長槍砸下,紀胥風身形一個倒縱,避讓開來,旋即屈腿在一棵大樹上一蹬,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倒射回來,一刀刺向風辰胸口。
風辰催動靈臺,使出風雪槍法。
一時間,只見林中大雪紛飛,地面瞬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四周青翠的樹葉驟然枯黃,紛紛落下。
當當當!一連串急促地金鐵交鳴聲中,風辰瞬間和紀胥風交手數十招。
刀氣縱橫,槍影如龍,火星四濺。
轟!在一記猛烈地碰撞之后,風辰連退三步,腳下在地面踩出一個深坑才停下來。而紀胥風則倒飛了出去,身體借勢在空中一個翻滾,落在了一棵大樹的枝椏上。
呼。紀胥風調整呼吸,原本已經將粗壯的枝椏壓得嘎嘎作響的身體驟然一輕,如同羽毛般隨著樹枝上下起伏。
就是這時候!
紀胥風感受到體內氣機,眼中寒芒一閃,一聲厲喝,在風辰抬頭看過來的一瞬間,身形驟然騰空,手中單刀升騰起烈焰,在空中劃過一道熾烈的火紅弧線,向風辰當頭劈下。
“火焰斬!”
感受到那撲面而來的熾烈氣息,風辰眉毛一挑,手中長槍陡然化作萬千槍影。
槍影如林,籠罩了四面八方。
而這狂暴的槍勢不是刺,不是挑,更不是砸。而是斬!
槍芒在空氣中隨著槍身的疾速運動而呈現出一道道細微的弧線,遠遠看去,便如同無數長刀,向著中央瘋狂斬下一般。
風雪槍法第八招,斬閻羅!
雙方刀槍碰撞,瞬間爆發的力道沖擊波向著四周飛速擴散。一半世界被冰霜覆蓋,染成了白色,一半世界被烈火吞噬,火紅一片。地面被轟開了一個大坑,泥土石子和枯枝碎葉沖天而起。四周的野草灌木在狂風中被壓倒,樹木猛烈地搖晃著,發出海浪般的嘩嘩聲。
兩人同時悶哼一聲,各自退了幾步。
平分秋色。
紀胥風神情凝重,咬著牙關,強行平息自己翻涌的氣血。
這一招火焰斬,是他壓箱底的絕招之一。為了使出這一招,他在之前的戰斗中一直都在暗暗蓄勢。
這一招的特點,就是蓄勢越久,威力越大。
而剛才倒飛在樹枝上時,他不光完成了最后的蓄勢,做好了準備,而且還特地選擇了背對陽光,居高臨下,發動的時機也選的是風辰跟自己硬拼一記之后,氣息不穩的一刻……
這都是紀胥風多年戰斗的經驗。
在這種搏殺中,經驗是極為重要的。那是無數血的教訓換來的。
經驗豐富的武者,知道如何將戰斗控制在對自己有利的節奏,知道如何分配源力節省體力,如何尋找對方的漏洞,如何利用光線,塵土,地形等一切印象戰斗的因素,讓它們變成自己的幫手。
在戰場上,一個有經驗的戰士和一個菜鳥對陣,最常出現的情況,就是前者輕輕松松把后者玩死!
可讓紀胥風沒想到的是,自己的一切算計,竟然沒起到任何的作用。
風辰竟穩穩地接了下來。
他那灑開的無數槍芒,如有實質。
自己一刀劈下去,就如同劈在一塊……不,是一堆石頭上。
刀鋒或許可以輕易地切開石堆最上面的幾塊石頭,可越是往下,就越感覺難受。下面的石頭或崩飛,或滾動,或虛不受力,以至于自己這一刀力道才使到一半,就已經搖擺分散,難以為繼。
而且,這風辰也不知修煉的是什么功法,源力異常渾厚。在擋住了自己的攻勢之后,那槍芒中涌現的反擊力道,簡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在這種力量的倒逼之下,自己的源力竟無法完成周天,以至于此刻靈臺震動,氣血翻涌。
紀胥風好不容易才壓住了翻涌的氣血,抬起頭,目光如同狼一般緊緊盯著風辰,冷冷道:“沒想到,你居然有這樣的實力。”
這是迄今為止,他們最不能理解的一個地方。
“呃……”風辰也穩定了氣息,直起身來,撓撓眼角道,“為了應付這場賭斗,沒辦法,前段時間去修煉了兩個多月,每天都很辛苦,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唉,以前都不懂,直到接觸這一切我才明白,武道修行是何等艱難。只能一步一個腳印,誰也別想一步登天……”
聽到這話,別說紀胥風的臉頰猛地抽了一下,就連星神殿里的眾人,也一個個神情古怪,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剛才他和紀胥風的戰斗,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當初風辰擊敗呂翔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看走眼了,從而不得不接受一個結論——這個樊陽城有名的廢物紈绔,赫然是一個超凡的武道天才!
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從一個普通人成長到這種地步,縱觀整個天道大陸歷史,也是極為罕見的。只有上游宗門的某些天驕才能達到。
當然,這肯定跟風家用資源硬堆脫不開關系,甚至還有某種機緣。
可那些上游天驕,又有哪個不是資源堆出來的?又有哪個沒自己的機緣?
那種不靠任何資源,沒有任何機緣的家伙,要么是腦子有病的白癡,要么就是和機緣沾不上關系的倒霉蛋。
因此,當風辰擊敗了呂翔之后,無論是在風辰身上輸了一大筆錢的人,還是對他的天賦感到震驚和妒忌的人,都很自然地不去想這件事,也不去提這件事。
例如燕然,例如那些世家子弟,例如來自北神國的青年俊彥,又例如董元青……
他們只是不斷地告訴自己,就算再天才,風辰也注定是一個死人。
有天賦的死人和沒天賦的死人,并沒有什么區別。
而等到塵埃落定,風辰死去,自己活生生地走出星神殿,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沐浴著陽光,聽著世界發出的喧囂聲時,那便是自己贏了。
而此刻,看著風辰這一臉感慨的模樣,不知道多少人想一巴掌抽在他那張無恥的臉上。
說這種話,你想過別人的感受么?
你這算是辛苦,那人家那叫什么?辛酸?!
武道修行不容易這種感慨,是你這種只修煉了區區兩個多月,還拿著風家的資源狂砸的人有資格發出的么?
你讓……大家都有些同情地看著畫面中的紀胥風。
從紀胥風微微抽搐的臉頰上,大家完全能看出這位晴家衛部實力不算出眾,顯然也沒有多高的天賦和資源的皇家侍衛此刻的心情。
紀胥風深吸一口氣,冷笑道:“你很得意么?”
“看跟誰比了。”風辰說著,上上下下地看紀胥風兩眼。
紀胥風臉色一黑,正要說什么,卻見風辰大咧咧地道:“老實承認,你是不是很崇拜我?要不要跪下來求我放過你?”
星神殿里一片罵聲。
詹歌和秦風對視一眼,都用手捂住了額頭。早聽說了這家伙的名聲,現在一看,果然是個十足的紈绔,天生的混蛋!
不遠處,燕然冷哼一聲道:“都已經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死活!”
水晶球里,紀胥風氣得臉都青了,不過,就在他正準備暴起進攻的時候,忽然,他和風辰臉上神情一動,同時扭頭向天上看去。
一個身影,寂然無聲地懸浮在那里。
申行云!
當水晶球里出現申行云的身影時,星神殿里驟然安靜下來。雨夫人臉色一變,緊張地站起身來。而世家和宗門的觀察者們,則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里距離翠屏峽谷不遠,申行云出現在這里一點也不奇怪。
“看來,你的運氣不怎么好。”紀胥風笑了起來,轉頭看向風辰。
風辰靜靜地注視著申行云。
天空中的申行云,和之前比起來,神情中少了幾分猙獰,看來更平靜,更風輕云淡。但風辰知道,那只不過是對方已經吃定了自己,勝券在握而已。
這種情況下的申行云,就像一只已經咬住了獵物脖子的猛虎,更危險,也更殘忍。
風辰忽然也笑了起來,很開心。他把目光收了回來,扭頭看著紀胥風道:“第一,他打不著我。第二,我覺得我的運氣不錯。”
“運氣不錯?”紀胥風看看天上的申行云,又看看風辰,只覺得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嚇傻了。
這些天呆在樊陽城里,他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經過,比誰都清楚申行云和風辰之間的仇恨。毫不夸張地說,一旦被申行云抓住機會,風辰想死得痛快一點都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
“如果我告訴你們,我其實很期待他的出現,你們相信么?”風辰悠悠地道。
“不信!”
一個聲音傳來,左側林子里,熊律走了出來,神情冷漠。
“我也不信。”另一邊,馬山嶺的身影浮現。
風辰扭頭看向自己的身后。最后一位追獵者張鴻七無聲無息地走了出來。不過,他沒說不信,而是很認真地問道:“為什么?”
張鴻七的問題,是星神殿里所有人此刻共同的問題。
事實上,自從得知周家和羅家參戰,風家暗營被包圍在三水鎮之后,星神殿里的人們就不再興致勃勃地討論戰局,也不再猜測雙方的落子應對了。
結局已經明擺著了,沒有任何的懸念,大家只是在等待一個最終的結果而已。
不久之前,他們看著風辰跑向通往三水鎮的路。
大家對此有譏笑,有嘆息。
所有人都知道,這應該是風家的既定戰術——如果鄭家和李家沒有被困在千枯嶺的話,這個時候,他們會跟風家暗營匯合,然后如同一把鏟子,將洪家連根拔起。
那種情況下的三水鎮,是一個安全的大兵營,風辰到了那里,就能得到庇護。
至少如今這種申行云在頭頂上看著他的情況在那里是不會出現的。就算晴家的追獵者認輸,也沒有人能接近他,向他出手。
可現在的風辰不過是一只自己還不知道自己處境的兔子罷了。
獵鷹在頭頂盤旋。
四周都是猛獸。
而他以為的安全地帶,也不過是一個死亡的囚籠。
因此,當風辰和紀胥風交手的時候,只有少部分人關心,直到申行云出現,大家才集中了一下注意力。在他們看來,風辰雖然還不知道那些消息,但他應該會意識到什么。
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說很期待申行云的出現。
人們注視著水晶球里的這個少年,目光詫異。就連一些聊天的人,也停下了交談。
風辰說話的時候,目光雖然是沖著紀胥風,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他的話,是說給大家聽的。就像在黑林子山的樹洞里,他對燕弘下戰書的那次一樣。
“他什么意思?”人群中有人低聲道。
人們紛紛搖頭。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指著水晶球的一角道:“你們快看!”
這一角的畫面,來自于呂翔。
此刻,受傷未愈的他正一輛馬車里,而馬車,就停在城外那棵巨松下。透過馬車窗戶,呂翔看著一道身影,在六名燕家天境強者的嚴密戒備下,自樊陽城中飛掠而來,落在燕弘的面前。
燕弘抬起頭,微微一笑:“風天尊,請。”
風商雪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微微一笑,清俊而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