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風辰動身的幾乎同時,星神殿里,眾人透過水晶球看到,直線距離七八里外,熊律等人也小心翼翼地出了夜宿的山洞。
不過,和神清氣爽的風辰比起來,四人的精神明顯萎靡了不少,灰頭土臉的,馬山嶺和紀胥風的身上還帶著一點小傷,看起來頗為狼狽。
昨夜在失去風辰的影蹤之后,熊律等四人重新匯合,眼見天色已晚,心知絕陰水脈厲害的他們不敢莽撞行事,尋了個山洞住下來。
對于黑林子山,他們是做了功課和準備的。
在山洞中,他們使用了一種名叫正陽符的符箓,并點起了篝火。
這種符箓可以聚生陽氣,是一種極好的驅寒祛毒的治療符咒。而用其構筑法陣,并在法陣中點燃篝火,就能讓火焰大量滋生陽氣,將整個山洞的陰寒之氣都驅除出去。
普通的火焰,在絕陰水脈的陰寒之下,別說祛除陰寒,就連點都點不著。
不過,黑林子山的絕陰水脈著實可怕。盡管用了正陽符,并且還在地上鋪了墊子,四人還是覺得寒氣一縷縷地往身體里鉆。
篝火雖然點起來了,但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暖和。正陽符箓的陽氣,也不過能中和一點陰寒而已,并不能完全抵御。
于是,四人只能打坐修煉,靠著運轉源力抵抗寒意。
如果只是這樣,這一夜雖然休息得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太難熬。可讓四人沒想到的是,昨夜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黑林子山里,竟一夜天翻地覆。
先是絕陰水脈崩潰了。
雖然絕陰水脈是黑林子山一切陰寒的源頭,水脈崩潰,陰寒也開始消散。但就像是冰雪化凍時,反而更冷一樣,在陰寒消散的那一刻,整片山林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秩序。
寒意驟然爆發,原本被所在原地的毒瘴四處飄蕩,陰風呼嘯。
那一瞬間,四人差點被活活凍死毒死。
好不容易靠著丹藥,挺到了寒氣和毒瘴都上升到山林上空消散,整片山林恢復原本色彩的那一刻,他們還來不及喘口氣,卻發現林中的妖獸暴動了。
無數原本隱藏在暗處的強大妖獸,就如同被人抄了老巢一般狂暴。無論是日行還是夜行,也無論天性溫和還是暴躁,這一刻全都沖了出來,四處亂撞。只要碰到一起,就瘋狂撕咬搏殺。
好死不死,四人所在的這個山洞,就前后遇見了三撥妖獸。
雖然四人運氣還算不錯,沒遇見什么根本無法抵御的強大妖獸,但一夜鏖戰,加上精神的高度緊張,此刻也只覺得疲憊不堪。
不過,他們可不敢有任何耽擱。
要知道,身為衛部的侍衛,以他們的實力和地位,平常很難有什么立大功的機會。
因此,能被選中執行這個任務,對于他們來說就是踏上了一條平步青云的通天大道。不知道多少落選的侍衛看著眼紅,想要取而代之呢。
現在有任何懈怠,都是跟自己的前程過不去。
更何況,自己的一舉一動,五皇子和小公主都在看著呢!
“你們說,究竟出了什么事了?!”走出洞外數十米之后,看著已經變回原本色彩的山林,看著在妖獸的戰斗中折斷的大樹,碎裂的巖石,翻開的泥土和一片狼藉的灌木叢,馬山嶺忍不住開口問道。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同樣沉默的還有水晶球前的觀眾們。
大家看著小心翼翼走在叢林中的四名追獵者,心頭不知道是該為他們感到悲哀,還是慶幸。
悲哀的是,這四位追獵者到現在還蒙在鼓里,不知道引發這一切的正是他們追逐的目標。更不知道,就在他們昨夜狼狽不堪的時候,風辰竟然捕獲并收服了一顆絕陰之淚。
而慶幸的是,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至少知道答案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
這種感受,星神殿里的每一個人都品嘗了。除了雨夫人和風家族人之外,現在每一個人都覺得嘴里都因為難受而泛苦,眼睛都因為嫉妒而發紅。
別人的幸運當然不代表自己的不幸,不過,當你眼睜睜地看著,卻只能問自己“那個人為什么不是我”這樣的問題時,那就是最大的不幸了。
使用了一張新的靈鼠尋蹤符箓,追獵者們很快確定了風辰的方位。
“南面!”馬山嶺道:“看來,他是準備去宿家。”
“追!”
追獵者們迅速動身。
而這一追,就一直追出了黑林子山區。
也幸得四人輕身功夫了得,終于在翻過黑林子山區的最后一座山頭的時候,四人站在崖壁上看到,遠處原野上,風辰正策馬飛馳。
而在他的身旁四周,數十名武者正左右護衛。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這些武者竟不是雨家武者,而是……
“是宿家派來接應他的人。”
就在四人困惑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這聲音開頭的時候仿佛極遠,就在四人循聲看去的時候,只見一名中年文士無聲無息地自遠處走來,也沒見他如何動作,兩三步之后,就已經出現在四人身邊。
憑這一手縮地成寸的功夫,四人就知道,這是位地境強者。
“你是?”熊律眼睛微瞇。
“小姓劉,是二殿下派來接應你們的,”中年文士微笑著拱了拱手,亮出一塊令牌給熊律看了,指著山崖下方的幾匹駿馬道:“這是殿下為四位備好的馬匹,四位盡管驅策,不必客氣。”
看過令牌之后,熊律已然知道此人的確是燕弘派來的。
這以令牌辨別身份,原本就是兩家提前約定好的。只不過,他沒想到,燕弘竟然在這里做了準備,更沒有想到,護衛風辰的周邊武者,竟然從雨家變成了宿家。
這里是宿家地盤,宿家人出現倒是不奇怪,但之前護衛風辰的,不是雨家人么?
他們到哪里去了?
聽了熊律的疑問,那中年文士淡然一笑道:“幾個小時之前,雨家已經出現在了景家,和休家交手了。”
“東北?”熊律一愣。
“不過是一出拙劣的暗度陳倉罷了,”中年文士笑道,“你們的動向,從樊東鎮就斷掉了,雨過山親自坐鎮,雨家游騎四處,隔絕外圍,遮蔽情報。風家以為我們不會知道你們走黑林子山,于是明里作出讓雨家保護風辰的姿態,旋即讓雨家武者北上……”
“哦?”一旁的張鴻七訝然道,“他們這是想引你們把注意力放在那個方向?”
“除了讓風辰暗度陳倉南下之外,也想調虎離山……”中年文士曬然,“風家父子,自以為足智多謀,卻不知他們這點心思把戲,早在殿下掌握之中……”
說完,他一拱手,飄然而去。
“四位,你們只需要做好你們的事情就行了,無論勝負,剩下的,自有殿下解決。”
聽著中年文士風中飄來的聲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熊律面無表情,眼中一道光閃過。
而星神殿里,溫旭騫看著水晶球里的畫面,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無雙城。
尚耶坐在城東的白象樓上,靜靜地注視著這座繁華的城市。
尚耶不是第一次來無雙城了。
因為地處洛原州中央的洛河平原,土地平坦肥沃,交通四通八達,因此,數百年來,這座城市一直都是洛原州最大最繁華的城市之一。
這里有最大最忙碌的洛河碼頭,有最熱鬧的集市,有多如牛毛的武館以及宗派分堂,有最富名望的書院學堂,也有無數的名勝古跡。
即便是后來四大家族崛起,無雙城在洛原州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從未降低。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里是無雙城,是洛原州的中心之城!
四大家族可以將自己家族所在的城池列為天尊禁區,但沒人能將無雙城列為禁區。除非某一天,有人一統洛原州,他才有資格走進無雙城,登上無雙樓,敲響那口古鐘。
鐘名獨尊。
城既名無雙,能發出聲音的,自然只有一個。
尚耶知道,百年來,尚家一直都想敲響獨尊鐘,但屢屢錯失良機。等到周,羅兩家崛起,加之風家自下游而來,更是形成了四方對峙的局面,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過,如今一場即將改變洛原州格局的戰爭,正在北方打響。
四大家族中實力最強但也資歷最淺的風家,此刻正面臨著一場生死大劫。在神國皇室燕家的屠刀下,或許一夜過去,這個家族就再也不存在了。
“最新的消息來了!”
隨著一個興奮的聲音,尚耶扭過頭去,只見一個青年蹬蹬蹬地沖上了樓,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一張紙。
“怎么說?”
“那風辰被抓住了沒?”
此刻的白象樓上,聚集著數百名跟尚耶一樣的青年男女。這些人有些是洛原州本地人,有些則來自相鄰的另外兩個州府,無一例外,都是來參加青仙宗的山門大考的。
這次青仙宗來中游招徒,一座靈山負責三個州府。
而洛原州,以及相鄰的南野州,齊原州為一組。靈山既然選擇了洛原州的無雙城,那么,其他兩周的青年才俊,就只能趕往這里參考。
可以說,這次但凡覺得自己有那么一絲機會的三州才俊全都來了。
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誰也不愿意錯失。哪怕只能碰碰運氣,哪怕只能成為青仙宗的外門弟子,乃至外門的見習弟子,對于這些中游青年來說,都是一條青云之路。
不過,如今青仙宗的靈山未至,大家等候之余,都將目光聚集在了北方的這場大戰上。
尤其是洛原州本地的子弟,最為關注。
眼見那青年上來,眾人紛紛蜂擁而上,七嘴八舌地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