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8.都堂投省卷

云韶急忙走上前去。

果然那些小童手里拿著的是喜鵲的巢,雪地上還有幾只嗷嗷叫的喜鵲幼崽,周身還是嫩嫩的絨毛,躺在那里,叫得非常凄厲。

“這是在干什么?”云韶趕忙問。

一個胖男孩手里舉著木燧,對云韶說到,“我們要燒喜鵲窠。”

“為什么?”

“元月燒喜鵲窠,可避兵災。”

“這樣損傷生靈,豈是避災之道?”

高岳便上前,給了小童們些錢,說不要燒。于是那群小童就將喜鵲窠還在了高岳的手上,便取過錢來散著跑開,但那要鉆火的小胖子卻被高岳給拽住了。

云韶蹲坐下來,將喜鵲幼崽一個接著一個小心捧起,放回到窠里,這時五架房的棚友取來個梯子,那小胖爬著梯子將喜鵲窠安了回去,高岳再額外給了他點錢,讓他走了。

樹干下,云韶仰面合掌,而高岳則看著樹枝上黑色的窠,真的是想起了劉晏曾對他說過的話語,皇城鵲和民間的喜鵲就因為棲息的樹枝不同,命運卻有如此迥異之別。

同時也想起了自己在長樂坡,于張譚墓前所說的那句話,“自即日起,我高子陽愿在皇城安上門靈鵲樹上,占取一枝。”

這時云韶回頭看著他,這位美麗的女孩子,她鼻尖上微微凍得有點點紅,接著他又仰面看看樹椏上的喜鵲窠,冬日的陽光筆直地照下來,被雪反射著,溫暖地讓他睜不開眼:他在穿越前,因沉迷學習,已單身了二十五六年,沒想到到長安城來后,也還是不斷在刻苦學習備考,現在他感到有些倦了,他忽然也有了構筑個“窠”的沖動......

可高岳在這個月是無暇過多考慮這事,因為他馬上就要和整個韜奮棚,前往都堂禮部投省卷了。

投省卷,和普通的投行卷是不同的。

唐朝參加進士考試的舉子們,造訪權貴門第,獻上詩賦詞章,來博取賞識,這便是投行卷。當然投行卷有一些忌諱的,比如你一卷多投是不好的,還有用舊卷去投也是要遭非議的,更要注意行卷的格式(之前高岳給云韶小娘子投卷時就很注意格式要求,顯得自己很重視很認真,讓小娘子頗是心旌搖曳了番),還要特別注意避諱,不但要避自己家門的諱,還要避投卷對象的家諱,不然結果將會非常糟糕。

如果說投行卷自考試前年的深秋十月開始,一直可到考前的話,那么“投省卷”便是時間固定、地點固定的:它要求舉子將往年最得意的舊文編撰成集,統一交付到禮部貢院里,再由禮部主司統一審核,作為春闈試定奪榜單的參考。

高岳去參加大歷十二年春闈時,那個死鬼也就是被燒掉的,已投過省卷了。

可十三年的省卷,必須他自己去投。

所以說到這里,高岳也明白,自己在大歷十二年被禮部黜落的原因,除去詩賦雜文拽白外,怕是在省卷時就已不入潘炎的法眼了。

為什么要投省卷?其實很簡單,天寶元年禮部侍郎韋陟主持當年春闈時,認為之前“主司取與,皆以一場之善,登其科目,不盡其才。”意思就是我們大唐科考,就那么一場定勝負,對有些應試能力不佳的舉子不太公平,另外大家考試時被韻腳、時間限制,也很難寫出什么錦繡詞章來,這樣取誰還是不取誰,說服力不夠(大家寫的都那樣嘛,半斤八兩)。

所以韋陟就要求舉子在考前,將昔日的得意之作交到他這里來,這樣他再放榜便能更加客觀些。后來,便形成了固定的向禮部“投省卷”的制度(禮部為尚書省六部之一,故而叫省卷)。

投省卷,雖然是舉子每年都要做的事,但時間卻不一定,或在前一年的冬至日前后,或在來年春闈前某日,全看禮部主司如何安排。

而潘炎要求的時間,則是二月五日。

當日,高岳在天麻麻亮時就起來,站在庭院當中,很快各位棚友都齊聚起來,大家臉上的表情雖然努力平淡,但其實高岳知道他們心中都很激動緊張——投省卷的成敗,僅次于春闈本身。

“我們走。”高岳深吸口氣,對衛次公、劉德室等人說道。

雙文這時追出來,塞給劉德室份煎餅,囑咐他不要緊張,在投卷前可再細細查驗番,不要犯諱,卷首定要注意:卷首,即是舉子省卷所選取的詩賦,謄錄再開頭,那肯定是舉子最感得意的首,因為主司也和現在閱卷教師一樣,“因時間關系,批閱一份作文不能超過多少秒,正是如此,所以批閱作文我往往看個題目、開頭再看個結尾就可以給分了呀”,這樣卷首能否讓主司滿意,便非常重要。

潘炎坐在禮部都堂里,各路投行卷的舉子自廡廊和門廳里一個接著一個走入。潘禮侍怕麻煩,便讓京兆府解送的十位舉子先來投,而這十位當中就有國子監的五位,即高岳、劉德室、衛次公、黃順和李桀(其他生徒繼續由禮部下屬的國子監解送)五人,剩余的五人便以鄭絪為首。

很快在潘炎的高案前,鄭絪和高岳很快就自兩側廡廊各自走出,狹路相逢。

不過讓潘炎感到意外的是,二人的表情都很平淡,好像根本不認識對方似的,沒有慣例中舉子爭執的沖突。

潘炎輕咳兩聲,說二位都是白衣卿相、名動京城的人物,便可各自投卷。

“請鄭文明先投。”高岳很客氣。

“不敢,煩請高逸崧先投。”鄭絪也十分謙讓。

“也對,畢竟鄭郎君還短欠我十貫錢,那便我棚先投。”高岳猛地來個一擊,讓鄭絪立刻面紅耳赤,接著就迅速先將劉德室等人的省卷投了上去。

潘炎果然只是翻閱各人省卷的卷首,接著微微點頭,對衛次公、解善集和李桀都加以贊揚,說文辭贍富,頗有可觀之處,尤其是衛次公,去年遭了意外,今年應可折桂——說得衛次公喜形于色;而黃順和李桀也都相當不錯,在這一兩年內及第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很快,潘炎將目光投向了劉德室的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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