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山看著那個金色長劍圖標，心中思緒萬千。

——當初在上古時代，為了制造一個時空閉環，戰神界面曾離開自己，回到前世最后一刻，帶著那個過去的自己回到高中畢業那一天。

戰神界面雖然走了，但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復刻版的“戰神技藝”，也就是這個圖標。

這個圖標與自己一起經歷了地之世界的考驗，神族與荒古怪物的戰斗，圖標上的金色短劍變長了一些。

“想好了嗎？究竟要選哪一個？”虛影問道。

顧青山道：“相比起這些選項，其實我更想知道你是誰。”

虛影站在他對面，輕聲道：“這個問題，可不在術法的范圍內。”

顧青山試探道：“你是某個時間點的我？”

“不是。”虛影道。

“那么，你是某個平行世界的我？”顧青山又問。

虛影道：“也不是——螃蟹有一點沒說錯，平行世界是個障眼法，但它沒說的是，真實的萬物和眾生，散布于所有平行世界之中——這個世界，確實是里世界之外，最強的真實世界。”

顧青山聽得心中劇震。

他飛速說道：“還比如六道輪回的碎片，在被擊碎之后，就碎裂成無數塊，散布于星海般的平行世界之中。”

惡鬼世界推動了諸平行世界的毀滅，以命運侵蝕擊中了永恒深淵。

——它們興許原本就處于某個平行世界！

“你反應很快，接下來你必須做出選擇了。”虛影指著虛空中的三個選項道。

四周的景象開始有輕微的顫動。

“這個術法沒有辦法維持太久，我也只是一個臨時的存在，沒有辦法回答你太多問題，你要在十分鐘之內做出決定，否則一旦術法結束，你就將失去這個機會。”虛影催促道。

顧青山微微點頭。

其實沒什么好猶豫的，前兩個選項雖然聽上去厲害，但關于力量這件事，只要努力，早晚可以用別的方法去實現這兩種能力。

看見未來這種能力，其實最靠不住，用得過多還會受到蒙蔽。

顧青山永遠記得地神是怎么死的。

它沒有在未來看到自己死亡的景象，便失去了些許謹慎，結果死在了過去。

這件事，其實才是它命運中真實的未來。

還有，不滅之沙女士曾說過，可以從自己身上看到幾種不同的未來，但當自己做出新的決定之后，那些未來又變得更多了。

顧青山低聲道：

“未來是虛幻的，想要洞悉未來其實是一件悖論。”

“悖論？”虛影疑惑道。

顧青山緩緩說道：“眾生現在所做出的因，決定了他們未來的果，但眾生是善變的，很多人都不會知道，當他真的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到底會怎么做。”

“你見識過這種事？”虛影問道。

顧青山露出回憶之色。

昔日億萬亡者前來人間支援戰斗的那一刻再次浮現于他的眼前。

“……我曾經有許多戰友，他們都是地獄里十惡不赦之徒，但在某個關鍵的時刻，他們做出了連我意想不到的決斷。”

“我很感激他們，也深知未來這件事，最終還是握在每個人手中，當眾志成城，未來也會為之改變。”

虛影道：“所以你不愿意選擇這一項。”

“對，”顧青山繼續道：“至于維度旅行這個能力，確實可以在關鍵時刻逃命，但逃命這種事做多了，人就會變得膽小。”

“所以我選——”

“等一下！”虛影突然道。

顧青山怔了怔。

虛影伸出手，在虛空中連連點擊。

“我沒有想到你的認知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看來必須給你一些更真實的東西。”

只見戰神界面上，“真實之眼”與“維度旅行”兩個選項漸漸融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全新的圖標。

這個圖標上，畫著一條閃爍著光輝的長河。

“這是由兩個能力融合而成的全新能力：隕星歸位。”虛影道。

“這個能力是？”顧青山問道。

“死亡的前一剎那，你將會回到過去某個時光之中，再次重來。”虛影輕聲道。

“——只能用七次，但小心點的話，你可以安然生存很久很久。”虛影再次補充道。

顧青山沉默了許久。

“這是一道不死的護身符，你就這么給了我？”他輕聲問道。

——能這樣融合兩個戰神選項，最終化為一個近乎不死的“隕星歸位”，一定很了解戰神界面。

虛影沒有否認。

它指著虛空——

在那里，兩個圖標并列而立。

一條閃爍著光輝的長河，這是隕星歸位。

一柄金色短劍，這是指南針。

虛影慢慢說道：“我要提醒你，擁有‘隕星歸位’，你就擁有了七次重來的機會，你將在漫長的歲月中，事先預料到即將發生的事——這些都是早已發生的事，只要你不去改變，它們就不會變，這比窺探未來更保險。”

“這個能力將幫助你戰勝一切困難，讓你度過無數歡樂時光，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走上一個個人生的巔峰，成為虛空亂流之中真正的大人物——或者你不想那樣生活，也可以做個隱者，專注于過好自己的日子。”

虛影說完，反手指向金色短劍。

顧青山的目光也隨之落在金色短劍上。

虛影繼續往下說：

“‘指南針’就不一樣了，假如你想知道自己是誰，你就會走上一條無比漫長艱辛的道路——你需要拼盡全力去戰斗，這樣才有活下來的可能，每天一睜開眼睛，你就必須為了向前邁進一步而付出無數努力，耗費所有智慧，而且你會經常跌倒，有時候還要舍棄一些寶貴的東西，你的敵人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難對付，你會遍體鱗傷，中途一不留神就會喪命。”

“也許有一天，你真的成功了，走到了最后。”

“但即使是這樣，你所收獲的，也僅僅是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你是誰。”

虛影放下手，淡淡的道：“兩個選項的利弊我已說清楚，剩下時間不多了，現在，請做最后的選擇。”

顧青山抬起手，指了指金色短劍。

“為什么？”虛影問道。

“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但我一直覺得人生有很多枷鎖，比如快樂，再比如安寧。”顧青山道。

“快樂？安寧？你覺得它們是枷鎖？”虛影重復道。

“是的，在世界上生活是一件很真實的事，你輕易就可以感受到很多痛苦，很多無助，特別是在這個末日降臨的時代，人們已經受夠了所有的艱辛和折磨，許多人都渴望安寧和快樂。”

說到這里，顧青山看了一眼那個年幼的自己。

孤零零的身影，站在窗前，思念著逝去的父母，心中對自己的未來充滿迷茫。

虛影望著他，等待著他后面的話。

顧青山嘆了口氣，繼續道：“我也享受快樂和安寧，但痛苦才是一柄真正的劍，它會不斷的提醒我，我不能醉生夢死，不能躺在安樂窩里享福，不能仗著某些特殊的能力，就此止步不前。”

他的聲音有些硬：“人不能困于安樂，而是要保持憤怒，站起來奔跑，去戰斗，用力量和信念去守護那些寶貴的事物，為此必須變得更強，絕不能止步不前，哪怕為此滿身鮮血，甚至付出性命，也定要一往無前，這樣才會讓我感覺到我真正活著。”

虛影沉默了一陣。

“有時候安穩的生活并不是什么罪過。”虛影輕聲道。

“當然不是罪過，我也贊同勞逸結合——其實我也很喜歡烹飪，”顧青山道，“但重要的是你的心，你心中要知道自己不止于此，你有真正想去做的事，那件事就是你人生的意義，你必須為了它去戰斗。”

顧青山不再說話。

房間內，卻有一道輕輕的嘆息聲響起。

虛影搖搖頭，不再猶豫，伸手按在金色短劍圖標上。

“沒有回頭路可走，你確定要選‘指南針’？”虛影問道。

“我確定。”顧青山道。

虛影在金色長劍圖標上輕輕一點。

熾烈的金芒籠罩了房間。

戰神界面上，一個全新的圖標就此產生了！

一行螢火小字飛快出現：

“全新功能‘指南針’正在生成，請等待十秒鐘。”

“十，”

“九，”

“八，”

趁著這點時間，虛影走到顧青山身邊，靜靜的打量他。

她忽然伸出手，輕輕撫摸顧青山的臉龐。

那琢磨不透的縹緲聲音漸漸變得真實——

“孩子，本想留給你一個安穩的生活，但既然你已經成為一名真正的男人，我尊重你的決定。”

顧青山面色大變，低頭望向虛影。

一張只存在于記憶深處的親切臉龐漸漸變得清晰。

“當時情況太危險，不能帶你走，你太小，活不下來……”

淚水流淌。

她雙目中滿是眷念與不舍。

金色光芒暴漲不休，將周圍一切籠罩。

她的身形漸漸消失。

戰神界面的聲音隨之響起：

“‘指南針’已經激活。”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探尋一切的真相。”

界面說完，就恢復了靜默。

無窮的輝煌光芒中，顧青山呆呆的站在狹窄的房間里，一動不動。

在他身后，那個年幼的他望著窗外的鋼鐵城市，一樣沉默不語。

過了很久，才有一道囈語輕輕響起：

“母親……”